承熹眉尖一颦:“还要学什么规矩?”
她这般不满的样子上了脸,皇后瞧着好笑:“做侍卫有侍卫的规矩,做面首却也有面首的规矩。那般的荒唐事,日后可不能再犯。”
承熹勉强应了,皇后心中又是一叹:那侍卫虽是个沉默寡言的,心眼却活泛。承熹这般老实,被他吃得死死的,如何能拿捏得住?
*
夜色四合,今夜的长乐宫静悄悄的,因不能大肆操办,只在后殿摆了炙肉宴,从钟鼓司唤来一个杂耍班子,许多宫人都在那处热闹。
承熹喝退丫鬟,推门而入。屋子里燃了许多喜烛,一室灯火通明,入目尽是喜红一片。可即便她费尽心思,却也只有在寝宫之内能这般逾制。
方瞧见江俨,承熹就怔在了原地。
平日总是一袭他墨色深衣或短打,今日却不同。竟是一身月色长装,玉冠束发,这是文人的打扮。
面容清癯,长身玉立,阔袖如流云一般翻卷身侧,反倒别有一番意境。结实的筋骨掩在衣下,比文人更多几分硬骨。
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忍不住笑了。
江俨一本正经说:“听人说,做面首得穿得素净一些。”
“你听谁说的?”
江俨默然片刻,也笑了,上前牵过她的手坦然道:“我自己琢磨的,公主喜欢这颜色。”他因是皇嗣近侍,常年黑衣。幼时的公主不懂事,还问过他是不是没有别的衣裳可穿。
这么多年一身黑衣,江俨自己都穿腻了,如今有了正经名分,便怕公主嫌弃。
牵着公主走至床边,承熹心中一紧,却见他忽的撩袍跪在地上,低垂眼睑,用自己的糙嗓门能发出的最温柔的声音说:“奴侍候主子。”
承熹听得寒毛一竖,颦着眉尖拉他起身:“你又作什么妖?好好说话!”
江俨侧过脸低咳两声,低声说:“既做了面首,以后便该这么自称了,公主可是不喜欢?”
“……听来十分古怪。”
瞧见她陷入沉思的模样,江俨不欲把今夜浪费在想称呼上,连忙把床铺铺好,定定看着她。承熹心中又是一颤,忙说:“此时还不到亥时。”
江俨眸光黑亮,眼中似有笑意,竟还调侃道:“早点开始,便可早点歇下。”
心知他多日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事,承熹也找不出借口再推拒。
江俨一手撑在她颈侧,缓缓压了下来。承熹不由闭上了眼,长睫轻颤。
瞧她这般惹人怜的模样,江俨哭笑不得。承熹自己也觉得糗得很,可眼睁睁看着他压下来,往日的丁点戾气都敛藏在骨子里,此时再不收敛,迫人的气息满满充斥着这一小块空间,只觉自己呼吸都不顺畅了。
………………
然而他摸到了公主的命门,承熹从小到大爱看书,对书上的话深信不疑,更是信奉史籍。何况这话上纲上线,一个“尊卑”一个“人伦”,于承熹而言便如金科玉律一般。
承熹又拿过那本小册子略略一翻,前头写的是做面首的规矩,后头竟有字有画。甫一看清那图上画的是什么,合上那册子在江俨脑袋打了一下,低声道:“不许再看这些。”
承熹只觉自己脸上越来越烫,终是鼓起了半点勇气,俯下|身子,在他面上落下轻飘飘的吻。
额头一个吻,左颊一个吻,纠结片刻,约莫是觉得不好厚此薄彼,在他右颊上也浅浅啄了一记。
眼前的这张脸轮廓硬朗,本是十分不讨喜的长相。她原本喜欢的是那种面如冠玉的文人。可自从前些年喜欢上他,目之所及,再看不到别人。
即便他清晨练武之后满身是汗,即便他用膳时从不细嚼慢咽,即便他常常面无表情,语声刻板,也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
四目相对,他眼中满溢的柔情叫人甘心溺亡其中。
再往下,她曾听人说薄唇的人最是薄情,江俨的唇薄且唇线硬朗,往日双|唇抿紧成一线,只有微微笑的时候,弧度才能柔和一些。
承熹盯着他的唇缓缓凑近,双唇呼吸可闻时复又停下,抬眼瞧了他一眼,长睫如蝶翼一般微颤,似有些犹豫。
江俨眸中鼓励,下一瞬只觉唇上一暖,她从他抿着的唇缝间挤入,柔软的唇瓣衔着他的唇轻轻吻着。江俨浅浅回应,微启唇任由她动作。
以前,从不知像他这般铁骨铮铮的男儿,也会有这般柔软的唇。承熹忽的停下,思索须臾,探出舌尖在他唇上舔了一下,却发现有些甜味,低声喃喃:“味道不对……”
承熹退后一些,问他:“你……”
江俨一本正经地解释:“方才吃了蜜。我兄嫂成亲的时候也是这般,听人说成亲当晚含一口蜂蜜,便能甜一辈子。”
承熹静静看着他,又在他唇上舔一下,甜丝丝的味道实在与江俨刻板的形象不符,不由笑出了声,贴在他颈窝笑得肠子都要打结了。
若不是江俨眼疾手快搂住她,这么一下就要翻到床下去了,先前的旖旎氛围如同泡沫一般被这突兀的笑声戳破。
……
这几日来,江俨被坤宁宫由皇后娘娘指来的两个丫鬟里里外外嫌弃了一圈。嫌他太黑,嫌他太高,嫌他声音太硬不好听,好多不满意的地方。
还好心地给他写了好几个美容养颜的方子,江俨认认真真谢过,收下了。
可那俩丫鬟不知从何处学来的,还从钟鼓司领来一个男花旦,说江俨声音太粗,要那花旦教江俨开嗓。
要不是两人表情十分正经,江俨都要怀疑这两人是皇后娘娘特意派来折磨他的。那男花旦咿咿呀呀的魔音入耳,江俨听得心中憋闷。
偏偏承熹爱听戏,那男花旦身段窈窕,曲儿也唱得好听,公主听得津津有味。江俨多少苦水都得往肚子里咽,四下无人时就学着唱。
此时想起来,江俨清清嗓子,试着哼了两声,喉间隐忍克制的闷哼声溢出喉,却是起承转合一唱三叹的调调,学着那男花旦,连尾音都勾着上扬。
承熹一哆嗦,牙齿便把他的下唇磕破了。江俨也不在意,抿去唇上的血珠,眸子黑亮,问她:“好听吗?”
承熹无语凝噎,只好默默捂上他的嘴,江俨低低笑出了声。
……
一夜过去。
……
*
此时的方家。
两个丫鬟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生怕六姑娘又要将火气发在她们头上。
方筠瑶小心翼翼摘下裹伤的纱布,怔怔看着映在镜中的容颜,左边脸上红肿已消,可那道深深的鞭印仍在。
更糟的是,鞭印周围竟有溃疮一般紫红色的印记,足足有小孩半个手掌大小,瞧着渗人极了。
三月下旬她被重润郡主一鞭子抽得破了相,太医瞧过后开下了生肌的上好伤药。那药涂在脸上又麻又痒,难受极了,方筠瑶半夜都不敢深眠,就怕睡梦中把自己的脸挠花了。
太医说那药每日早晚各涂一回,她却不听。每天看着脸上的伤疤,心都要碎了。隔一个时辰便要洗一回脸,涂一回药,看着伤口愈合的速度变快,鞭印慢慢收了口,这才提起些精神。
可府中的几个姑娘每日来看她笑话,丫鬟拦也拦不住,那几个姑娘像是约好了似的,每日来她这里坐一个时辰,说的尽是些剜心话。方筠瑶又不想在她们面前丢丑,除了拿厚厚的妆粉遮脸还能如何?
却不料短短几日,她那伤口溃烂化脓,肿起一大块,疼得钻心,连说话时扯着伤口都疼,别说是笑了。方筠瑶又求着方老爷子请了太医来好一番调理,可她脸上留下的伤疤却愈发明显了。
铜镜中映出的脸她自己瞧着都觉渗人,方筠瑶久久不作声,跪着的两个丫鬟悄悄抬眼瞅了瞅,只见六姑娘脸色煞白,披头散发,再加上脸上那块溃伤,仿佛话本子里的女鬼似的,一眼看去竟觉可怖,捂着唇低叫了一声“姑娘……”
这一声把方筠瑶喊回神,瞧见丫鬟脸上的惊惶之色,一时怒极,更恨得是丫鬟那张光滑白净的脸,劈手便把手中铜镜砸在丫鬟头上。丫鬟忙以手做挡,这才没有破相,手上却被铜镜碎片划出许多口子,满手鲜血淋漓。
方筠瑶嘶着嗓子恨声道:“你们也敢瞧我笑话!我便是破了相,也比你们这些个奴才生养的好千倍万倍!”
见姑娘神情狰狞,又劈手抓过妆奁砸下,簪子步摇散落一地,两个丫鬟哪还敢再留?忙起身跑了。
她怔怔坐了一会儿,却听有姑娘扬声唤道“六妹妹”,两个丫鬟被她吓走了,此时连个通报的都没有,便让几个姑娘推门而入了。
方筠瑶忙转身,把缚了轻纱的兜帽遮在脸上,这才敢回头。
几个姑娘都是方老夫人的嫡亲孙女,自顾自围了一圈,瞧见她脸上遮着个兜帽的样子嗤笑不已,一个说:“六妹妹,这都初伏天了,姐姐我恨不得往脸上敷冰呢!你怎的还遮得严严实实的?”
另一个凑上前,笑得十分和善:“六妹妹,你瞧瞧姐姐这香膏,可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一个凑上前,笑得十分和善:“六妹妹,你瞧瞧姐姐这香膏,可是在京城最好的胭脂铺二两银子买下的,那掌柜说这是专门遮疤的,还不会烂脸。念在你我姐妹一场的份上,姐姐我就送你了。”
相似小说推荐
-
重生之你病我娇 (翘摇) 晋江金牌推荐VIP2017-01-25完结楼音作为当朝最得势的公主,居然死在一个质子手里,而这个质子还是她深爱的少年...
-
大明无盐女 (凤轻轻) 起点大封推VIP2017-02-07完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穿越为大明无盐女,父早亡,母弱弟小,家族见利忘义,亲人冷漠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