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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朝驸马须知 (宣蓝田)


  次日承熹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夏天天亮得早,此时才是清晨,却已经觉得热,背上都有薄汗,腰上还被他的手臂紧紧箍着。
  如今江俨做了面首,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非要搂着她睡。既没人瞧见,承熹也不再矫情,任他抱着睡。大约是因他多年习武,体内自成周天,身上凉飕飕的,比最舒适的云锦还要凉爽。
  瞧见公主眯着眼打盹的样子,江俨凑上来亲她,晨起的声音低沉醇厚,好听极了:“今日是五日一请安的日子,再睡就要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侍读

  承熹半睁开眼,掀了眼皮瞅他一眼,转过脸迷糊说:“再睡一刻钟。”
  江俨又凑上前亲她,承熹嫌他烦,推着他的脸把他推远一些,脸上恼人的热气总算离远了。没一会儿察觉脸上一湿,睁眼便见江俨拿着湿帕子给自己擦脸。
  前几日天儿一天比一天更热,承熹没食欲,太医说了些养生之道,江俨便谨记于心,“公主该起了。太医说了,早膳午膳需得间隔两个时辰。公主此时不起,午膳又得改到未时。”
  承熹叹口气,睡意都被他赶跑了,只能起身,裹着被子哼哼唧唧抱怨道:“你可比红素还唠叨。”
  江俨一怔,上前把她压在榻上,直把公主亲得面红耳赤,这才放开。眸底灼灼发亮,极为认真地说:“不许嫌我烦。”
  承熹笑弯了眼,点点头。曾经的五年想求也求不来这份唠叨,怎么会嫌他烦呢?
  没一会儿,江俨又打好温水,就差亲手给她洗脸梳发上妆了。
  承熹无奈,自打与江俨同榻而眠,她就再没睡过懒觉。他每天都是这般,非得要她辰时左右用过早膳,说不按时用早膳会亏了气血,她不起床就亲,再不起,江俨就佯装要脱她衣裳……
  日头初升,一路行至坤宁宫,额上渗了微微薄汗,走进内殿的时候承熹双颊嫣红,明明是因为热的,众嫔妃细细瞧了瞧她,却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承熹性子和软,在宫里住了多年,与宫妃们各有交情,以至于众嫔妃都敢明目张胆地调笑她。
  皇贵妃笑眯眯地调侃:“哎哟,我家承熹气色不错。”起了话头,又诧异道:“既是互相生了情意,怎的不早与我们说?”
  承熹微窘,只好说:“到底不是名正言顺,怕人说闲话……”
  “要我说呀,你这般的身份养个面首委实不是什么大事。前朝的嘉奉公主养了七八个面首,她那驸马绿云罩顶,连世子都不是他自己儿子,史书上还得记嘉奉公主温良恭俭。”淑妃闲闲接了一句,颇为恨铁不成钢得瞥了她一眼:“亏你休夫后看上了个侍卫,还吓得跟个鹌鹑似的,早说出来不就是了?非得这么掖着藏着,若不是我们瞧见了,还不知得瞒多久?”
  “至于外面那些长舌妇,哪个有胆子敢说你半句不是?”
  柔贵嫔接口道:“就连我娘家的小侄女,定亲前都敢跟着家中护卫每日出府厮混,我们这些个作长辈的,还不是睁只眼闭只眼?”
  众嫔妃忍不住侧目,这么丢人的事居然还敢拿出来说?
  这么一番话,总算让承熹之前那番担忧消散了不少。今日出门时心中还有些打鼓,此时总算放下心来。她打小知节明礼,要是被人扣上个不知廉耻的帽子,大约是要在长乐宫呆一辈子,再不敢出门了。
  见众人聊得欢畅,接话的是娴容华,笑说:“承熹先前遇人不淑,如今能随了自己的心意,也是大幸。如今的福气啊,都是当初受的委屈换来的。”
  听了她这话,众人都是一怔,总觉得这话里的味道有些古怪。
  娴容华说话向来不讨喜,话落,她见众人不吱声,又自顾自笑道:“那侍卫也是个有本事的。”说完这句忽的被坐在她旁边的低位嫔妃扯了扯袖子,这才察觉自己大概说得不对,硬生生截住了话头。
  承熹蓦地冷了脸,若是光说她自己,她也不会生气。可娴容华偏偏说江俨“有本事”,意思不就是说江俨狗苟蝇营,一心攀附她吗?
  承熹憋着一股心头火,却只能隐忍不发,脸色也略暗了两分。这容华论品级及不上她,却到底是长辈,若是在众人面前给她没脸总归是不好的。
  皇后却无须顾忌,当下冷了声:“说得这是什么话?”
  娴容华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不合时宜的话,连忙打着笑脸描补道:“我这人嘴笨,话说得不对。承熹与那侍卫两人情比金坚,实乃天注定的好姻缘呀!”
  承熹扯了一个笑,三两句应付了过去。
  见众人还是冷脸,娴容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皇后凉凉一眼看得噤了声,再不吱声了。
  场面一时冷下来,娴容华作为潜邸旧人,出身也不低,跟了文宣帝这么多年仍是个四品容华,委实是因为这张嘴的祸,能坐稳四品容华,说不得还是因皇后不拘小节。
  皇后不乐意跟这种脑子缺根弦的人置气,见女儿面色略暗,温声转移话题:“皓儿近日如何?好几日没见他了。”
  承熹这才重新扬起笑:“今日我来的时候他还未醒,不忍心叫他起了。”
  皇后便说:“合该如此。皓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贪睡才能长好。反是我整日在坤宁宫,何时见不是见?”
  话题很快被转移,众妃嫔都开始议论和皓儿适龄的小丫头了。
  *
  如今已是初伏天了,文宣帝竟染了一场风寒,伤了头风,次日头疼得要命,全身也酸痛不已,起不来身,连朝事都歇了一日。太医给施过针,这才好些。
  “身为天子近侍,不知悉心照料,要你们何用?”养心殿的宫人前额贴在地上,听着皇后娘娘训话。明明娘娘语气淡淡,他们却听得直哆嗦,大气都不敢喘。
  更不敢说,陛下昨夜在坤宁宫站了一宿,黎明时分才回了养心殿。虽是夏季,夜风却仍是凉,因此才伤了风。
  文宣帝合着眼假装睡熟了,却竖着耳朵听着殿内的动静。许久无声,他终是忍不住了,睁开了眼,便见皇后静静看着他,见他醒了眸光微微一闪,些许欢喜还没显露模样,便敛了下去。
  “娘娘,汤药熬好了。”一个丫鬟端着青玉小案,把药碗举过头顶,跪下时,碗中盛着的药只起了一点微波,丁点儿都没洒出来。
  文宣帝被老魏公公扶着坐起,定定瞧着皇后,微微翘起了唇角。他年轻时也不懂夫妻相处之道,两人磕磕碰碰过了这许多年,才慢慢琢磨出来。
  有回两人也如这回一般生了龃龉,恰巧赶上文宣帝染了风寒,任是皇后心中有再大的气也消减大半。后来文宣帝便学会了,偶尔惹她心烦,便装个头疼脑热,好叫她心软。
  皇后却并不接那药,反倒瞧了瞧身后跪在地上的几个婢子,轻声说:“本宫今日身子不爽利,你们谁来侍奉陛下汤药?”
  老魏公公眸光一闪,垂眸屏息不答,跪在地上的几个丫鬟伏得更低了,身子都贴在了地上。
  这些婢子是文宣帝的近身丫鬟,十多年前宫里最后一回选秀,她们便是那一批入的宫。如今各个都是花信年华,容颜身段姣好,出身也不差,又十分得懂规矩。多年近身服侍陛下,虽从没承过宠,底下却有不少人敬着。
  以往帝后恩爱,她们不敢生出旁的心思。此时却敏感地觉出帝后之间生了龃龉,一个婢子目光微闪,仰起头温声回话:“婢子斗胆,替娘娘服侍陛下汤药。”
  旁边的丫鬟被她抢了先,颦着眉尖垂下眼,不着痕迹地咬着下唇,暗恨自己为何不早点决断。
  上前的那婢子接过药碗,跪在文宣帝床边,夏日衣衫单薄,盈盈跪下之时更显她腰肢柔软。青葱一般漂亮的手指舀了一匙药汤,轻轻吹拂两口,柔声唤道:“陛下。”
  皇后静静瞧着,并不出声。
  文宣帝凝视着她,眸中痛色深深,她明知这般举动是在剜他的心,却因不想靠近他半步而这样说。
  他深深喘了一会儿,轻声说:“滚。”
  他声音太小了,那婢子满心都是狂喜,自然没听清,跪直身子把汤匙凑在文宣帝唇边,却被他一把推在地上,怒吼着:“滚!”
  青玉药碗碎在地上,那婢子被滚烫的药汁溅了一身,却一声不敢吭,脸上刚漫上些许委屈之色,便被老魏公公瞪了下去,十分狼狈。
  老魏公公赶紧挥挥手,叫人下去再熬一碗,却听陛下喝道:“都给朕滚!”老魏公公微一迟疑,也不敢再留,垂首退了出去。
  文宣帝揉揉眉心,语声疲惫:“合姝,我可是做了什么不合你心意的?”
  “没有。”皇后微怔,唇边勾起一抹清浅笑意,却分毫不入眼。
  文宣帝心中更沉,在这后宫之中,谁没一两个知心人,即便是他,也常常与魏公公说说心里话。她却和承熹一个性子,身为中宫之主,却从来踽踽独行,受了什么委屈,心中想什么事也从来不与人说,就那样硬生生地想,直到自己能想得通透。
  “你还在怪我先前对璟邰心软?可他到底是我的孩儿。”从那日以后,两人的情分就薄了,如指间沙一般从指缝间漏出,他眼睁睁看着两人间的情分越来越薄,却不知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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