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不必多礼。”高纬的声音虽然仍带着稚气,但却比以前沉稳了很多,他又对旁边的侍女吩咐了几句。
侍女忙走过来引尘落入座。
尘落又对上首欠了欠身,谢了恩才随着侍女走到左边跪坐了下来。
她抬起头,正看到祖珽坐在对面的位置。
虽然他已经瞎了,眼睛也没有丝毫焦距,却一直朝着自己的方向,嘴角也挂着让人厌恶的笑容。那感觉让她心里不自觉地一阵寒意。
“堂姐可还记得当初与周国联姻之事?”高纬见她坐下来,开口问道。
“淮安自是记得,只是如今我周齐两国开战,周国诚意值得推敲,此时恐怕还要从长计议才是。”尘落小心地斟酌着词汇。
“公主殿下所言差矣…”
尘落闻声看向祖珽,皱了皱眉。
祖珽对上首恭敬道:“陛下,周国此次战败定是受到了打击,既然他们已经言明修和之事,正是我们拉拢怀柔他们的大好时机。殿下是文襄帝的女儿,又曾经在周国如此大义凛然的为保国面自我牺牲。此等大仁大义,自会为了周齐两国的和平,自愿出嫁周国的!”说完他又转首对尘落笑着。
尘落心里一个激灵,忙看向上首:“陛下,淮安……”
“是呀,堂姐先前的事迹我也有听闻过,想必是愿意为了两国和平嫁过去的吧?”高纬声音平静。
“……”尘落想了想,起身对着上首行了跪拜的大礼,“淮安不敢言而无信,但此事还望陛下三思……周人狡诈,又不守承诺……淮安只是担心……”
“陛下,安德王求见。”门外的侍从禀报道。
尘落一惊,慌乱地看向门外,又看向上首。
高纬眉头微皱,让人传延宗进来。
“臣高延宗参见陛下。”延宗行礼道,他看到跪着的尘落愣了一瞬,随即掩饰了表情。
“安德王兄这会儿来有何事?”高纬端坐在上首,声音不辨喜怒。
“臣听说周国送信来要求重修旧好,求娶淮安……”延宗的声音低沉却隐隐藏着些怒气。
“正是,朕刚刚也正在和淮安姐姐说此事,淮安姐姐大仁大义,想必是会同意的。况以此法的话,我国不用一兵一卒就能守住土地,保住和平,何乐不为?”
“陛下恕罪,臣以为此事不妥。周国狡诈,恐以此为由休养生息,等到自己国力缓和便会再次来犯我齐国…淮安此去只怕并不能避免战事…”延宗恭敬道。
“这…”高纬觉得并非无道理,但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才好。
延宗继续道:“请陛下收回先前先皇赐婚的旨意,若周军来犯,我愿身先士卒,护我家园,定护陛下周全!”
高纬有些犹豫地看向祖珽:“祖爱卿?…”
祖珽会意一笑,对着刚刚延宗声音传来的方向道:“安德王殿下似乎多虑了,能用和亲保住和平,为何要让战争发生?当年汉武帝穷兵黩武,打得匈奴和西域诸国闻风丧胆,可是却劳民伤财,让国库空虚,民怨沸腾,最后不得不轮台罪己,以慰天下,又走回了和亲之路,更使之后的昭宣二朝用很长的时间去恢复和发展国力。当今陛下仁慈,体恤百姓疾苦,自是希望两国和平,不必饱受战争之苦。难道安德王殿下要不顾百姓,引来战争吗?”
高纬听后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祖大人此言差矣,此次是周国毁约来犯在先,怎是我国引来战争?!汉武一朝之所以强大,正是因为其军事强大,前期打得周边臣服,匈奴诸国莫敢再犯,以武治国所致。只是物极必反,才使得他晚期必须专心治内,走和亲也只是他所处时期不同的不同政策。但这与尚武卫国并不冲突。国家若是没有强大的武力,即使靠女人维持一时的和平也难以长久。”
“汉武一朝之所以可以专心尚武乃祖、父两辈积累所致,我国国库紧张,如何面对长期的战争!”祖珽似乎有些激动,手跟着挥了起来,那无神的双眼也随着他的口气前后颤动,看上去有些恐怖。
延宗轻哼一声,看向有些滑稽的祖珽。
“国库紧张?!只怕我国能节省出钱的地方有很多…况我齐国只是守护自己的国土,又非东征西讨。敌不犯我,我们自可不动,敌若来犯,理应回击!百姓也会愿意为此而战的!周国如此反复,毫无求和诚意,我们为何要委曲求全?!”延宗愤然道,他又看向上首,郑重地说,“陛下,请收回和亲之旨,臣愿为陛下鞍前马后,保卫江山社稷!”
“安德王兄…”高纬迟疑道。
“陛下不可!”祖珽接话道,“两国联姻之事早已定下,若是我们毁约只会让天下之人耻笑我齐国!安德王只顾令妹的安危,难道不顾及天家颜面吗?还是安德王根本就看不起陛下!”
高纬闻言神色骤变。
“你休要曲解本王的意思!”延宗怒道。
尘落紧张地看着三人,忙插口道:“陛下恕罪,兄长不是此意,请陛下明察。”
“不是此意?”祖珽笑道,“公主殿下和安德王殿下一味借口推脱,不知是何居心?此事早在先皇在世时便已定下,周国又有意求和,岂有不和之理?让陛下违背先皇的遗照,岂不让天下之人耻笑?”
“此一时彼一时,岂能事事按那时的情况来看!先皇若在,也定会收回成命的。”延宗反驳道。
“够了!”高纬一拍桌案站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听到先皇之事觉得憋屈还是因为延宗的态度,“你们别吵了!”
“陛下…”延宗抱拳道。
“安德王兄不必再说,此事祖大人说得没错,我们既然能不动武就维持和平,为什么要动武,况父皇当年如此宠爱淮安姐姐还为她安排了这样的婚事,有何理由去更改?王兄你为国家社稷着想的话,便不要再多言。”
“可是陛下…”延宗又开了口。
高纬有些不耐烦起来,声音明显多了些温怒:“安德王兄是要抗旨吗?”
延宗犹豫了一下。
尘落忙拉住他的衣角,又对高纬说道:“淮安和兄长不敢违背圣令,此事听凭陛下吩咐便是……”
“妹妹!”延宗忧心地看向她。
“淮安姐姐果然识大体,此事朕会让人好好准备的。”高纬走过去扶起了她。
尘落低着头,欠了欠身。
高纬看向祖珽:“祖爱卿,朕安排的百戏班子来了吗?”
“看时间的话,应该已经到了。”
“好。”高纬点了点头,又看向尘落,“淮安姐姐难得进宫,不如陪朕去看看,说不定也会喜欢。安德王兄若是有兴趣也可以一起。”
“是…”尘落应道。
延宗听到百戏班子不禁皱了皱眉。
陛下整日沉迷享乐,会些技艺之人都可受封为官,享受俸禄…他刚刚没好意思说出从哪里节省出国库的开销,可如今这宫中女官诸多,珠宝服饰价值连城,又大兴土木,修造大佛,光庙内的燃香一夜便有万盆之多的事情,皆在众人眼中。长此下去,确实国库空虚!
他叹了口气,推辞道:“臣还有事,今日便先行告退了…”他边说边用余光瞥向了尘落。
尘落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高纬摆了摆手:“既然如此,朕也不强留安德王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胖开始彰显王者风范~
不小心打错了水堂龙舟,改一下。
第7章 逃离邺城
简介:歌舞升平邺宫城,延宗尘落偷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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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落陪同高纬去园中看百戏班子的表演,果不其然地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和士开等人。
高纬还召来了去年被封为昭仪的胡太后的侄女以及穆黄花。
不久前陆令萱收穆氏做了义女,又让高纬封她为“弘德夫人”。此时,她已经身孕在身,还有几月便将临盆。
高纬看着百戏,心情大好,重赏了这些艺人,又自己即兴创作,与和士开一同弹起了胡琵琶。
兴致上来,他又下令周围的其他乐人合之,舞姬伴舞,场面盛大让人感慨……
如今,齐国的百姓疾苦,宫内却夜夜歌舞升平,一派祥和,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却仿若两个世界……
高纬停下手里的琵琶,看向尘落:“淮安姐姐,早听说你得广宁王兄教导,精通音律,不如今日也演奏一曲,如何?”
尘落收回了神思,忙道:“陛下谬赞,淮安的技艺怎能与陛下相比。”
“殿下不必谦虚。”和士开笑着说,“殿下的笛音我虽只听过一次,却觉得绕梁三日,余音袅袅…陛下想听,殿下理应献曲才是。”
“当真?”高纬询问地看向和士开,见他点头,又看向尘落,“淮安姐姐莫不是不愿意为朕吹奏?”
“淮安不敢。”尘落忙起身行礼,令人取来玉笛演奏,但笛声中却隐着淡淡的不安和哀愁。
笛音渐弱,高纬鼓起了掌,周围的人也随之附和起来。
“堂姐果然技艺高超,当赏!”高纬吩咐完侍从又遗憾道,“可惜这笛声不够喜气,听得朕心里有些不舒服,倒是有些乏了。”
“陛下说得是呀。”穆氏随意接了一句,“淮安公主这曲子听得我心里有些哀伤,还是陛下的曲子更加欢愉更加好听,也更加符合我们齐国现在国泰民安的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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