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你了…”宇文邕的视线没有离开过棋盘,那些琉璃棋子映在他眼中,闪着莫测的光。
这个弟弟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他事事针对毗贺突,很大一方面原因是因为技不如人,但又争强好胜不想输给他…
曾经,他们一起在堂兄手下的时候,他比毗贺突更加偏向堂兄,可堂兄却有意拉拢毗贺突,给了他更高的职务,还经常嘉奖他……
“皇兄?”宇文直试探地问道。
宇文邕端起旁边的茶盏,漫不经心地说道:“毗贺突之事还不明朗,现在下结论未免早了些。你有空去关注他倒不如想想我们要如何一击必胜!”
“这事皇兄恐怕比我的想法多吧…”宇文直语带嘲讽,“我会再去收集消息,若有消息便让处均(长孙平的字,宇文直侍读)和神庆进宫。”
宇文邕没有再说什么,他明白豆罗突今日的目的在毗贺突之事,而非借着下棋说其他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信任毗贺突,也许是因为两人一同被送到外面养大,总觉得有那时的情谊在那里。
但豆罗突说得也并非一点道理没有,毗贺突现在确实和堂兄走得有些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到战争部分总想点快放。。。打完这仗,准备出嫁事宜。。。先和哥哥们温馨段儿。。。
第6章 圣意难为
简介:和亲之事当立断,延宗祖珽起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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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的淮安公主府,尘落正在水堂龙舟上抚着琴。
长恭坐在一旁,端着茶盏,嘴角含笑地听着妹妹指尖流淌出的激昂旋律。
尘落边弹边思索着,这首曲子虽然比之去年弹奏地流畅了很多,但似乎也多了一些杂念在里面。
她回到邺城已经快有月余,堂弟高纬并没有再召见过她,也未就战事问过她什么。一切看上去很平静,可是她心中却总有些堵得慌。
她从洛阳回来后不久便传来了斛律叔叔的捷报。
之后周国又派人送信来说此次误会,希望两国不要为此破坏了之前的情谊…
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自然不足为信,周国的诚意究竟有多少,谁也说不好…
一曲终了,她抬头看向长恭,轻轻挤出一个微笑:“四哥,怎么样?”
长恭放下手里的杯子:“你这曲子弹得快赶上二哥的技艺了。”
“哪有……”尘落瘪了瘪嘴,“和二哥比还差很远呢,这首曲子一直想送给四哥的,只是不知道我走前能不能弹好…”
“我不是早说了,你弹得一定是我听过最好的《兰陵王入阵曲》,所以不必这么辛苦的练习。”长恭安慰着,顿了顿才道,“妹妹…你还想嫁给他吗?”
“我也不知道…”尘落轻叹了口气,视线停留在琴弦上。她抬手抚过,竟觉得指尖有些冰凉和痛楚。
嫁不嫁过去的事情…她现在心里很乱…
不过若是嫁过去,是不是再也回不了家?再也没机会见到哥哥们?再也没机会弹这首曲子?
视线撇到四哥的衣角,她心里叹了口气,不管嫁不嫁过去,四哥你永远是我心里的大英雄,是一个以一人之力就扭转了战局的战神!若是以后我没机会弹这首曲子,就趁着现在多弹弹好了…
她收敛了失落,抬头笑对他道:“四哥,不说这些,我再给你弹一遍。”
长恭见她转移了话题,没有再说什么。
尘落的手按上琴弦,拨动起来。
曲毕,长恭递过去一杯茶,温柔地一笑:“歇会吧,弹了这么久也累了。”
尘落接过杯子,看着水面上浮起的茶叶,心中泛起淡淡的苦涩。
九叔已经离开一年多了,齐国的朝堂虽然混乱,但也渐渐步入了正常的轨迹。
去年年底,十四叔冯翊王高润被封为太保,堂弟琅邪王高俨被授为大司马,四哥则升至了尚书令。斛律叔叔因为前段的战功又从太傅升为了右丞相、并州刺史。
而按照约定,她此刻应当马上就要出嫁去周国了…可先前的战事,总让她心中不安…
五哥为此也特意来找过她,目的很明确地说想要进宫请陛下收回之前的旨意,但陛下却一直未有答复。
从这样的情况看,陛下还是不想去打仗,而更想通过和亲来维护两国关系。虽然她也这么希望,也不想和邕哥哥为敌,可是她真的没有信心能凭和亲之事换来和平…
帝王之爱,究竟能有多长久…即使她相信他,又有何用?…
“公主殿下,兰陵王殿下,高密郡公求见。”侍从的话打断了尘落的思路。她诧异地抬起头来,和长恭交换了个眼神。
高密郡公不是韩长鸾吗?他怎么会来自己府里?他们没有什么交集不说,而且因为自己有些随二哥喜欢汉人的东西,所以对于这个整日把汉人汉狗挂在嘴边的人并不太喜欢。
“妹妹?”长恭疑惑道,“来者不善,你要小心些…”
尘落轻轻点了点头才对侍从道:“让他去厅堂吧,我马上过去。”
“我陪你一起过去…”长恭站起了身。
“四哥?”尘落诧异道。
“走吧……”长恭看了她一下,“最近总是不太放心你…”
“四哥…”尘落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两人到了厅堂,韩长鸾起身拱了拱手,恭敬道:“公主殿下,陛下让我来请您今晚去宫中一聚。”
尘落欠了欠身:“韩大人多礼,陛下既然令我前去,我自当如期赴约。”
“敢问高密公,不知陛下何事召见淮安前去?”长恭抱拳恭敬道。
韩长鸾看了一眼长恭,轻笑道:“陛下召见,我们做臣子的怎么好妄自揣测,兰陵王殿下还是不要多问的好。只不过祖珽那汉贼也在,我劝公主殿下还是小心些,免得被那贼人所害。”
尘落闻言,心漏跳了一拍。祖珽最近还真是阴魂不散,看来之前的梁子是结得大了…
韩长鸾虽然是堂弟的幸臣,但经常游走于其他鲜卑贵族之列,所以和很多王室子弟还有鲜卑武将关系尚可,且他厌恶汉人,这次肯好心提醒她,恐怕也是不想她被汉人所害吧。
听说有次祖珽曾与韩长鸾一起在堂弟面前论事。
因意见相左,祖珽对韩长鸾说:“强弓和长矛,都不允许互相推辞,同是谋划军国大事,有什么好争论的?”
韩长鸾客气道:“我们各抒己见,又岂是因为文武间的优劣?”虽然一句话说得平静却还是透出了他对汉人文臣的鄙夷。
如今他二人都深得堂弟的喜爱,表面上虽没有多大冲突,但私下里恐怕还是互相瞧不起对方。若是祖珽现在无恩宠在身,恐怕韩长鸾也不会对他那么客气。
而从他刚刚的话中,也可以窥见他对祖珽这个汉人的厌恶和不满。
“妹妹,我陪你进宫……”长恭对尘落说道。
韩长鸾闻言看向站在尘落身后的长恭,心中有些鄙夷,但表面却看不出任何异样。
这位王爷虽是堂堂鲜卑男儿,勇武过人,却长相如妇人,让他有些瞧不上。
他恭敬道:“王爷还是先行回自己府里等候比较好,只怕陛下想见的,只有公主一人…”
“这……”长恭想说什么,尘落拉住了他,笑着对韩长鸾道:“韩大人所言有理,我四哥只是随便说说,不必当真。容我换身衣服,便随您进宫赴约。”
韩长鸾勾了勾唇,恭敬道:“臣在牛车里等您…”说完他告辞向外行去,心里暗暗赞叹了下这个小公主的政治敏感,看来当年她在武成皇帝面前得宠,和和大人融洽相处,是有其厉害所在的。
看到韩长鸾走远,长恭才道:“妹妹,陛下突然召你,让我有些放心不下…”
“四哥,有些事躲不掉,此事恐怕祖珽又对陛下说了什么,若我推说不去更会遭来陛下的不满。韩长鸾虽然表面客气,可是并不是好惹的人,四哥没必要因为此事和他产生冲突。”
“妹妹,你长大了,现在能想这么多,四哥放心了很多。”长恭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此事,延宗先前的担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虽然我不想听天由命,但是这件事也只能看上天的安排了…”尘落抬头虚了口气。
“四哥不会让你有危险的。”长恭不禁握紧了拳头。
尘落有些动容,她点了点头:“四哥放心,我不会有事…我先去更衣了…”说完她便向自己的房间而去。
长恭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妹妹,若是当年我没有带你去战场就好了,你不会再遇到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要向火坑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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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落随着韩长鸾的牛车进了宫,又被带到了昭阳殿外。
看着这曾经熟悉的宫殿,让她有些迷惘…
如今的宫殿早已没有了她儿时嬉戏时的快乐,没有了九叔在时让她的又爱又恨。
再次站在这里,竟然让她出奇的平静,却又因为陌生有些伤感。
“殿下,请。”韩长鸾做了个手势。
尘落轻施一礼:“有劳韩大人…”
一入室内,尘落只觉得屋中香气袅袅。
她移着莲步走上前,停下来拜向上首:“淮安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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