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长安 (唐时星光)

她心里有些慌乱，从相识到现在的点滴渐渐浮现在脑海…

那时，她因为来了葵水，所以出营去洗月事带，所以不巧地撞到他…

那时，他偷袭她，她敌不过他，还险些被他擒住丧命…

那时，他发现她是女的，带着她去温泉沐浴，他问她愿不愿意和他走…

那时，她根本没在意他说得，用计将他拽进水里，然后逃走了，他却没来追…

那时，她在宫宴上刺伤自己，是他冲上前接住了她，求邕哥哥和宇文护救她…

还有很多的那时…

点点滴滴让她的心更加慌乱…

她看着两旁倒退的风景，努力平复着自己心里突起的波澜。

宇文宪，谢谢你。

我虽然总嘴上说着遇到你倒霉，你找我麻烦，但是我知道很多时候，你都是为了我好，而且一直对我很好，可是我…

对不起…

宇文宪见她不看自己，也收回了视线，抬眼望了望正前方的路，又望了望天空映射出的红霞。

一阵风过，夹杂着风沙掠过他的鬓角，似有什么飘过他的心间。

她这么爱皇兄，也这么相信他…

他这样强行带她离开真的好吗？

若是她知道一切，或许会难过一辈子，会恨自己一辈子…

还有皇兄，真的舍得这样的人离开吗？

手下一紧，他猛地拉停了马车…

尘落因为想事情没有留意，差点因为这骤停飞出去，还好宇文宪反应快，迅速拉住了她…

“你…”尘落以为他是生气，转头看向他，见他表情严肃，又不禁唤了句，“宇文宪？你生气了？你不是这么小气吧…”

宇文宪叹了口气：“你知道吗？人很多时候会被别人的话蒙蔽了视听，连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你说你信她，你的心也依旧属于他，那就用你的心静静去想想…或许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也会坚定你想要的答案…”

尘落讶异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为何突然说这些？”

“你很聪明，会不知道我的意思？”宇文宪渐渐掉转了马头，“我只是了解你的性子，不想你以后后悔。所以为了你，我可以违抗皇兄的命令！”

“宇文宪…”尘落眼中闪过希望的火光，“他没有不要我对不对？他不会不要我的对吗？”

宇文宪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前方早已模糊的长安城。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尘落拉住他的袖子，“你都同意送我回去了，还不快点告诉我！”

宇文宪无奈道：“你这个丫头，从我们初识的时候就一直对我很凶，可因为皇兄的事情，我总是看到你脆弱无助的样子…我不知道什么，但我知道皇兄爱你，想保护你…我违背了他的意思，将这些提前告诉你。接下来去哪里，你自己选择便是，我会陪着你的！”

“宇文宪，你知道吗？我今日才发现，你其实也没我以前想的那么讨厌。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其实一点都不聪明，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傻瓜…” 尘落含着泪笑了起来。

“你确实是傻瓜…”宇文宪也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头，“第一天认识你开始，就觉得你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很多时候都笨到一定程度…认识你还真是麻烦…不过这样的你，才是我认识的你。”

尘落没有躲他按着自己的手，轻拭着颊边的泪：“宇文宪，真的谢谢你…今日不仅发现你不讨厌…还感觉你也挺可爱的…果然你很像我哥哥们，总是照顾我…以后我就把你当我在周国的哥哥好了！”

“我还是当你弟弟吧，反正嫂子也叫习惯了。照顾你可是麻烦的事，说不定哪天皇兄会暗杀了我…”

尘落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有这么好的弟弟，怎么舍得？一定很开心。”

宇文宪轻勾着唇：“也许吧…”

想到昨夜皇兄所说，这次他若回去，或许会被他软禁吧。

毕竟他知道了他的计划，又不肯帮他一起动手…

尘落见他表情不太自然，想到自己的国家，突然有些明白起来…

“宇文宪，你可以得到你堂兄和他同时的信任，说明你很厉害，我相信你，也相信他…你们兄弟一定会好好的…”

宇文宪听她说完，心里似乎放松了许多，想他身为皇弟，有些命运根本不能逃脱，但他是宇文泰的儿子，又岂能逃避这些，他相信皇兄！

“你这丫头果然有张巧嘴，总是这么会说。先进去歇会儿吧，等到了长安，我告诉你。要是被不该看到的人看到，我可不管会有什么误会。”

尘落听了有些不满，但是知道他为自己好，所以没再多说，乖乖地进了车厢。

宇文宪驾着马，心中的苦涩渐渐散去…

他是他最尊敬的兄长，她是他曾心动的女人，他们幸福就好…他只想守护好他们…

长安城中即将来临的血雨腥风，他选择静观其变，但是他不会让他们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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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殿中，宇文邕独自坐在屋中，手里紧紧握着弯刀。

屋中没有点灯，但皎洁的月光和宝石的红光还是隐约映出了他的侧脸。

他揉着额角，似乎有些疲惫。

刚刚打发走了豆罗突他们，现在他又开始心烦意乱。

他本不是这么容易受到情绪影响的人，可是似乎和她扯上关系就会变得不一样…

他不想她受伤，所以选择送走她。这明明是已经决定的事情，为何现在又开始后悔？

她会不会真的再也不回来了？他是不是真的再也见不到她？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笛声。

宇文邕心中一颤，有些不敢置信，手中的弯刀不禁握得更紧了些…

这曲子是？！

沉浸在曲声中，他仿佛回到了当年，那是杨柳纷飞的时节，一身素服的女孩站在河边吹曲…

笛声缠绵很久，突然停了下来。

宇文邕心里一阵空落，忙起身出了殿门，可外面却空无一人。

他有些自嘲地笑笑，她怎么可能会回来？

那封信她看了一定伤心透了…

怎么会再给他这个让她伤心的人吹曲？

自己刚刚或许是太过思念才有得幻觉吧…

他抬步向屋中走去。

身后传来衣抉摩擦的簌簌声响，紧接着，女子银铃般的声音跟着响起。

“既然狠心地赶我走，把我送给别人，为什么听到笛声还要出来？”

宇文邕刚刚抬起的脚不自觉地顿住…

良久，他转身看向身后瘦弱的身影。

月华洒在她白崭的脸上，让她的皮肤更加白了…

她散乱的青丝被早春的风带起又落下，额前的青丝遮挡住她的神态…

他一时看得有些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既然你说情分已尽…为什么听到刚刚的曲子要出来？”似乎因为他没有回答，她又问了一遍，眼神扫过他手中的东西，继续道，“为什么还要拿着那把刀？”

“你怎么进来的？这宫中的侍卫都是干什么的！”宇文邕没有理会她，只是沉声问着，心中还在想毗贺突到底是怎么回事？！

尘落苦涩地勾了勾唇…那笑容让他的心一痛。

“既然如此，我来拿回我的弯刀…”她语气淡淡，没有什么起伏，“你也知道那弯刀对柔然的女子来说是定情之物，不会随便乱送的，如果我们情分已尽，就请你把它还给我。”

宇文邕紧了紧手中握着的刀…

听到她要拿走这定情之物，心里更是没来由地一紧。

他不想看到她这样…可是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不让她被这个华丽的牢笼困住…如今却又开始舍不得，开始纠结起来…

良久他抬步走了过去，将手中的刀递给她，一字一句道：“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尘落接过刀的手一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眼睛…

她想错了吗？宇文宪说得也是假的吗？可他刚刚明明…

宇文邕瞥过了头，躲开她的目光。

尘落轻轻拔出了刀，凝视着刀尖上的寒茫，声音有些飘渺：“这把刀是当年舅舅交给我的…他说是母亲当年的东西，她离开草原时没有带走…我想，也许我的母亲当年也是想亲手将它送给心仪的人吧？可是和亲这样的事情，有时候身不由己，她不爱祖父，也不爱父亲，却要先后嫁给两个自己不爱的人…但当我真的嫁给你时，我在想我是幸运的，因为我们相爱过…”

宇文邕重新凝视起眼前的人…

“但我又错了吗？还是帝王之爱本就是这样？…我虽非汉人，却也知道我们这些北方民族的婚姻观在他们看来是一种错误。我是柔然女，但我一生只会有一个丈夫！你可以不要我，但没权利把我送给别人！因为我不会再嫁给谁！”

她说着将自己的长发顺到肩前，淡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嘴角扬起微笑：“既然陛下不要我了，我也无什么留恋的。这一头长发只会徒增红尘中的烦恼，我不如也像二婶那样抛开这些，长伴了青灯古佛！”话落，宇文邕还不及反应，便见她已经抬手拔出弯刀割下了一把青丝，随手扔了出来…

青丝在风中散落，似乎也将他们的情丝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