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珩一愣,与高湝交换了眼神,便接过信件。
刚刚看到信外的笔迹,他不禁心中一颤。
“不拆开看吗?”高湝见他没有了动作。
孝珩自嘲道:“不必了,十叔说得没错,小妹她还活着,既然活着,这信的内容我已经想见,何必要看…她该了解我的性子…她是我教出来的,我不想对她失望…”
高湝又一次望向西南方向,天边的红光渐渐消失,城上的火把陆续被点燃。
不多时,远处的大地上隐隐出现了黑色的影子,在黑夜之中显得尤为恐怖。
“快来了吗?”高湝的语气波澜不惊。
“十叔,如今周军轻我军之力,若是我们趁着夜色出其不意,虚张声势,或许可以一战错其锐气。”
尉相愿闻言,拱手道:“殿下,广宁王所言有理,臣愿领兵夜袭周军。”
高湝深以为然,令诸军列阵于城南,又遣尉相愿至夜领兵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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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都南城,宇文宪令杨坚带人扎营,自己则带着人马直抵城下。
见齐兵列阵而拒守,他望了望城上站着的人,朗声道:“城上之人可是任城王高湝?”
高湝闻言,望向城下高居马上的男子:“阁下便是周国的齐王?”
“正是,不知任城王得了本王书信可愿早降?”
高湝笑出了声:“我是齐国的宗室,怎能因为阁下一封书信便降了你周国,况且这信都是我大齐神武皇帝兴兵之地,兵强马壮,何足惧你?!”
“既然如此,就休怪本王大兴杀戮了!城中的齐军听着,若是早降,我大周天子定当礼待,若是不降,唯有死路一条!”
“休要在此扰乱我军心!若是齐王想战,明日一早,我高湝自当奉陪!”高湝喝道。
宇文宪笑道:“任城王借此拖延,莫不是想要夜袭我军,不如现在便派兵出城一战?”
“你等远来,我不愿乘人之危。”高湝继续含糊着,但见他似乎已经看穿,只得让尉相愿暂不出战。
宇文宪见齐军不肯出城应战,下令军士们轮班休息。
一夜下来,两军对持不下。
高湝与孝珩也是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宇文宪下令攻城。
高湝令南城之人死守。
尉相愿见状,请命从旁门而出袭击周军。
高湝犹豫片刻,答应了下来。
尉相愿当即带领自己的部下出城迎敌。
宇文宪料到齐军会有此行,早已率众迎来。
见到来人,他扬声道:“我见过你,你可是兰陵王的部下?”
尉相愿一惊,戒备地望着他,没有多言。
“我朝陛下因为敬仰兰陵王,以派人为他修缮坟墓,我来前也刚刚去祭拜过这位值得尊敬的敌人,可惜他死得冤枉,为了这样不分邪正的国家,你当真要以弱抗之,自寻死路?你一人之命是小,莫不是要追随你的士兵们陪葬?!将军是识时务之人,何不早早来降,以得功名利禄?”
见来人不答,宇文宪又对周围的士兵们道:“你等想来也是追随过兰陵王之人,看到伪齐如此待他,还愿为这样的国尽忠吗?”
士兵中渐渐交头接耳起来,见主将不动,有人轻唤道:“将军…”
尉相愿紧了紧拳头,沉声道:“可你周人杀了我的兄长…”
“不知将军姓名?”
“尉相愿。”
“原来是海昌王尉相贵的兄弟,你错了,我朝天子并未杀害尔兄,反而礼待供养,他为守节而死,皇兄甚为敬重,还为此派人厚葬,若将军肯降,想必皇兄定会重用于你,以弥补对海昌王的亏欠…”
尉相愿闻言问向身后诸人:“尔等亲戚皆在城中,可愿随我降周?”
“唯将军命是从!”
尉相愿见此,知大势已去,遂降于周军。
宇文宪大喜,又令人传信入城,招降诸军。
高湝得信愤慨,当即令人杀了尉相愿的妻子,将尸首悬于城门。
可尉相愿是他和孝珩的心腹,这一降立马引起了城中的恐慌。
高湝无奈之下,只得鸣金收兵,重整队列,来日复战。
从天明到傍晚,周军的攻势猛烈,信都城中兵弱难敌,死伤甚重,被周军俘斩三万余人。
望着大势渐去,高湝和孝珩皆披甲上马,带领残部出城迎战。
杨坚迎面而来,与高湝杀在一起。
秦爱持了金锏上前力搏,护着任城王节节后退,但很快便被杨坚的人马擒住。
不多时,齐国叛将高阿那肱等人也杀了出来。
孝珩见状怒斥道:“由高阿那肱小人,吾道穷矣!”
“广宁王,休走!”降将乞伏令和大槊挥来。
孝珩以枪相抵,却终是力道不足,坠马落地。
周军见状围截上来,挺枪便刺。
“殿下小心!”奴仆白泽冲上去以身相互,为孝珩挡下了数枪。
奈何周军人数众多,又有争功之心,孝珩身中数创。
他嘴角渗着殷红的液体,见周军的枪又一次刺来,悲哀地闭上了眼睛。
他尽力了…
“住手!”随着喊声,一骑战马越过周军的头顶,一杆长槊轻松挑开了诸多落下的□□。
孝珩睁开眼,看到从头顶掠过的战马,和马上英姿飒爽的人,觉得眼前眩晕…
这周国齐王,果然有令他们齐人惧怕的本事,即使四弟还在,恐怕也难以与他匹敌…
宇文宪稳住了马,下马上前扶起了他:“广宁王,败局已定,降了吧!”
孝珩悲从中来,放声哭道:“大势已去!高孝珩不会苟活,愿与齐国共存亡!”
“广宁王这是何苦?齐国之亡,非你之力可以挽回?你居于庙堂之上,可知齐亡所由?”
“哎…昔日我神武皇帝雄姿英杰,东征西讨,威震四方,我父文襄赏罚分明,安定内外,气摄西邻,威加南服,王室是赖,东夏宅心!文宣帝亲总戎事,震慑四邻,奈何荒淫之风日起,亲族之间相残,周年天子迭代,佞臣当道,政由小出,宗亲赴死,文武俱灭,此有不亡之理?!…”孝珩辞泪俱下,俯仰有节。
宇文宪令人拿来清水伤药,亲自为他洗创敷药,又扶着他对周围人下令道:“不得再对广宁王无礼,派人送广宁王去大帐歇息,传令军医诊治。”
周兵们领命。
孝珩叹道:“李穆叔言每观齐之分野,福德不多,国家世祚,终于四七。今齐氏二十八年,果然应验在此。自神武皇帝以外,吾诸父兄弟无一人活得过四十岁!这是命呀!嗣君无独见之明,宰相非柱石之寄,孝珩恨不得握兵符,受庙算,展我心力耳。”
“广宁王已经尽力,不必再如此,成败之事,赖于人心,亦有定数。我从邺城来时,受人之托,但那人说广宁王或许不会看她的信,所以便托我捎来了句话,望可在邺城,一期一会…”
孝珩身子一晃,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孝珩走后,高湝也被押了过来。
他样子狼狈,也是身负重伤,而他的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重伤的女人。
杨坚过来禀报说是抓到了任城王和他的王妃。
宇文宪摆手示意诸人放开了他们,声音不怒自威:“任城王为何不受本王之书,何苦强撑至此?”
卢氏上前扶住高湝,狠狠瞪着眼前的黑甲之人。
高湝单手捂面道:“下官是神武帝之子,我等兄弟十五人,幸而独存,逢宗社颠覆,今日得死,无愧坟陵。”
“宗室之责,自当如此,足下是齐国之表率,一路所来,所见寥寥。为私,宪甚敬重,为公,却不得不与你为敌。今日足下虽败,宪不忍加屠戮,愿奉还妻子,请足下随我归邺。我朝陛下宽仁,定会重用。”
高湝仰天长叹,悲不自胜。
有诗记:
昔时信都杰满堂,六浑雄武盛名扬。
今朝四七祚已完,谁堪当初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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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含光殿里,尔朱摩女正为尘落换着手上的纱布。
尘落神思游走,想到他早上匆匆的离开,心里总有些不安。
“殿下,这么大的口子,若是好不了,留下伤疤…”摩女看着她掌心里长长的伤口,心惊肉跳。
尘落闻言回过了神儿,正要说什么,却听到脚步声。
她回头望去,正见他走过来。
“你忙完了?”她轻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宇文邕抬手示意摩女下去,走到她身边坐下,小心地抬起她的手,熟练地为她上起了药。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道:“你想知道刚才我去干了什么?”
“你可以不说…”
“没什么瞒你的必要,先前我敕命废经毁像,并令沙门还俗,众皆莫敢抗谏,不想有个叫慧远的,竟然来找朕辩论,觉得朕以佛经所言的‘真佛无像’和佛教是外来之教的说法毫无道理,还与朕说孔子来源于鲁国,秦晋为何可以习儒教…甚至还说朕退僧还俗,崇孝道养父母不过是借口,他们佛家本就教人养父母…”他说得愤愤。
“看来那慧远法师是让你动怒了。他胆子倒是大,敢这般顶撞你,恐怕比当初那个静蔼法师还让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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