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就在眼前,却显得荒芜凋零,洞口蔓生的藤条如一张罗网盘踞在那里,也将他的心吞噬。
他拔剑斩断了门口的藤条,做了个简易的火把,用火折点燃后才走了进去。
阴暗的山洞被火把渲染出橙红色的光晕,他驻足在石壁前,看着他们曾互诉的思念,心中苦涩。
他是周国的皇帝…
他从登基起就已经注定了一条轨迹…
他希望她能陪着他走完,却还是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
他叹了口气,倏然留意到石壁下方的诗句,忙蹲下身子查看。
这似乎是他不曾见过的内容。
“…死生自相随,此去当不悔…”
他心中难免泛起丝丝甜蜜和惆怅。
“…不知君可愿,为我弃关东?…”
最后一句读完,不知是何处来的风,竟然将火把吹灭。
洞中陷入了一片黑暗。
宇文邕静静蹲在黑暗中,手指还停留在那石壁之上…
落儿…你天真地问出这样的话,却从未真正和我说过…你一直害怕,一直知道…但却傻傻地选择了相信我…欺骗着自己…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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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落步入妙胜寺的时候就见到那残败的景色。
她走进正殿之中,见佛像竟也残败,合掌鞠了一躬。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淡淡道:“这妙胜寺算是半个皇家寺庙,我不少嫂子和婶婶都在这里出家,看到这样的景象,我想她们恐怕都没能在这场灭国之灾中幸免…这些也是拜他所赐吧?”
宇文宪四下张望了片刻才开口:“你要来的是这里?”
尘落摇了摇头:“不是,只是刚好到了就顺便来看看,我早该想到,他向来认为佛教误国,而且宗室的名册他都有,又怎么会放过这里呢…”
“皇兄也没为难她们,他赐给士兵们的基本都是宫女,她们长期在宫里寂寞,这样也反而有些盼头,你们高家的那些贵女皇兄只将少部分赐给了宗室大臣和有功的将领,但像寺庙里抓到的和那些身份特殊的,皇兄都还没有分配出来,而且我看皇兄的意思是,回到长安后再看看是让她们改嫁,入宫为婢还是放出宫去…”
“宇文宪,你觉得就算他放了她们,除了出家和落入风尘,还能有其他出路吗?那样的苦不一定比赐婚少…”她苦笑着,转身道,“走吧,去我说的那个地方。”
宇文宪正要答应,顿感身后风声,转身喝道:“谁?!”
尘落闻言也看向那边,却未见人影。
宇文宪略感诧异。
“没想到齐王也这么多疑?”她摇了摇头。
正要抬步而行,却听身后传来声音:“阿弥陀佛…”
两人皆是一怔,闻声回身。
身后的人头戴斗笠,右手拿着法杖,左袖空空。
“慧可大师?”尘落疑惑道。
宇文宪一愣,他早听说过这个佛学高僧之名,不想竟然能在齐国见到。
“多年未见,殿下别来无恙。”他鞠了鞠。
“当年在邺城街上拦住我的人便是大师吧?那时你与我说了诸多,可惜我悟性太差,又从小不解佛理,今日恐怕方明了那佛经的意思。”
“殿下聪慧,颇有佛缘。你幼时,我曾应娄后所求为你求福,你命盘坎坷,却非无化解之法。殿下经历诸事,到今日可已看透了这红尘?兴耶?亡耶?天下耶?不过一时之事,过眼云烟…如镜中花,水中月,百年之后皆为枯骨,世无不灭之国,亦无常胜之军,胜败早有定数,殿下何不抛下一切,入我佛门清净…”
“入佛门?”尘落眼中迷惘。
宇文宪闻言,拳头一紧,上前挡在了她面前:“大师,我敬重你,但她现在怀着我皇兄的血脉,请你不要蛊惑她,皇兄已准备在东土废佛,希望能重整佛家,大师不如随我回宫,为皇兄效力。”
“齐王殿下功高震主,劫数难逃,该早些抛下这凡尘之事,归我释教,如此或可躲过死劫。”
宇文宪轻笑道:“不必大师费心,宪自知功高盖主,但向来不以佛教之事自勉,定不会入你佛门!”
尘落在他身后未言,回味着慧可的话,却不自觉抬手摸住自己的小腹。
原来,她真的抛不下凡尘的这些事情…
别说现在怀着他的孩子,就算没有,她恐怕也难以下定决心长伴青灯古佛…
“牟尼寂静观,是则远离生死,是名为不取…”
尘落正想再说什么,却觉风起。
宇文宪忙抱住她,为她遮了风沙。
待到风停,她推开了他,可再看时,那慧可大师却已不见了踪影。
“尘落…”宇文宪见她神色,以为她真的动了心思。
“你放心,我没事,我还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入佛门…”她叹了口气,“这慧可大师看来还真是圣人,来去如风,连你这等高手都捉摸不透,这样的话,他废佛之事还真是让人担忧…”
她说着向寺的后门而去,还转头提醒了愣在原地的宇文宪:“走吧,陪我爬回儿山,不知道现在这身子还行不行,还好不算远。”
宇文宪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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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来得是这里?”熟悉地声音响起。
宇文邕一愣,忙起身隐于山洞的角落。
尘落点了点头:“…这是我们初识那年一起躲雨的地方,现在想想真的像梦一样。那一年,我三叔和七叔死了,我随皇祖母来寺里敬香,因为皇祖母不希望打扰百姓,所以我们是便装来的。结果我遇到了他…后来我们一起爬山,在山顶看邺城的景色…为了躲雨,我们来了这里…我母亲留下的弯刀也是在那时给他的…想想,我确实很傻,竟然会送一个只见了三面的人弯刀,会和他爬山赏景…我还期待着他回来找我,也幻想有一日策马大漠,远赴西域,说不定可以再碰到他…我记得他说到时候一定来找我,那时候的天下一定是我期待的那种没有战争的天下…他说得没错,可确是以战止战,以我齐国亡国为代价…”
宇文宪没有接话,而是上前一步,看着洞口道:“这藤蔓被割过,应该有人来过吧,是皇兄?”
她失神地望着那些砍断的藤蔓,默了默才道:“或许是…可是即使来了又能如何?他不会后悔他所做,亦不会为我放弃什么。”
“但是皇兄爱你…”
“我知道他爱我,可是他更爱我的国家…他心里那个梦太大,导致他永远给不了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早刻…”她声音渐小,终是没有说完。
“尘落…”宇文宪听着她平静却哀伤的话,徒生悲凉。
他拾了些藤条做成火把,递给她:“都来了,进去看看吗?你来这里是想进去的吧?”
尘落迟疑地接过,抬脚迈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算了,往事不可追…还是回去吧…”
说完,她丢了火把,转身向山下走去…
宇文宪又看了一眼漆黑的山洞,摇了摇头,跟上了她。
宇文邕走出山洞,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禁握紧了拳头。
落儿,连这里也不再让你留恋了吗?…
失神中,耳边风过,竟有人从树丛中蹿出,向他袭来。
宇文邕慌忙躲闪开,拔剑相对。
打斗声此起彼伏。
宇文宪本与尘落并行,蓦地驻足向后望去。
尘落诧异道:“怎么了?…”
“你听?”
尘落静心听去。
风声夹杂着兵刃相交的声音从刚刚过来的方向传来。
她没来由地一阵恐惧…
下一秒,她又向山上跑去。
宇文宪也追了过去。
打斗声一声声敲在她心里,她脚下的步伐越发慌乱…
宇文邕虽然武功尚可,但毕竟寡不敌众,几个回合下来手臂和肩上都受了伤。
身后猛然窜出一人,他抬剑去挡,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举起刀来向他背后袭来。
尘落奔了上来,看到此景,几乎来不及思考便冲上去抓住了袭向他的刀刃。
手中渐渐滴下粘稠的猩红,她只是咬着牙不肯松开。
“落儿!…”宇文邕有惊喜亦有恐惧,忙解决了眼前的人转身刺死了身后的刺客。
他抓过她的手,心疼地看着她被鲜血染红的白崭手臂。
那伤口很深,刺痛了他的眼睛,也激怒了他。
尘落推开了他,一脚踹上又一次出现在身后的敌人…
宇文宪赶了过来,拔出自己身上的兵器,与宇文邕一起将她护在了中间。
为首的黑衣人看到中间的女子似乎愣了愣,但转瞬便又带人袭了过来。
兄弟两个几下解决了大半儿的敌人。
见人马所剩不多,其余的人转身四散而走。
宇文宪正要去追。
宇文邕喊住了他,又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尘落轻轻喘息着,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也不知道是刚刚跑得太快,还是手上疼的…
宇文邕上前查看着她的伤势,又掏出身上的金疮药:“也许会很疼,若疼就叫出来…”
尘落只是抿唇看着他,没有说话。
宇文邕给她上完药,又撕下自己内袍的袍角儿帮她包扎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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