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捂住嘴泣不成声。
许是太过激动,她渐觉小腹疼痛,身子软坐在地上。
延宗上前扶住她,喝道:“二哥,够了!你明知道此事不怪她,何必这般让她难过!在晋阳的时候,你为何随陛下回邺,不留下一同守卫,或许你在的话,我们兄弟联手胜算更多!并州不失,我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就算并州都是精兵强将,凭你手中的兵力抵挡得住周军吗?那时你若不登基,恐怕谁都不会听你调遣吧?!我之所以随陛下走,无非是想掌握大权,好一呼百应,再行救援!可惜陛下早不听我的劝告,也不用独孤永业之计,又惧你称帝一事,致使晋阳有失!”
见两人要吵起来,尘落拉了拉身边的绍信,急道:“别让他们再吵了…事已至此,何必再伤了兄弟之情!”
绍信依言,想上前阻拦两位兄长。
“别吵了…”尘落努力撑起身子,却觉得眼前一片眩晕。
她渐渐倒了下去。
“阿姐…”绍信回身接住她。
延宗和孝珩见状,也停了争吵,正要拂袖过来,便听到门“轰”的一声被踹开。
几人回神一望,正见到着着玄色金龙外袍的人大步走进来。
他上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绍信退后一步,拱了拱手。
宇文邕看怀里的人眉头紧锁,眼神儿狠厉地扫过孝珩,沉声道:“她曾说这水堂龙舟是她的快乐之一,因为小时候常与兄弟姐妹们在这里嬉戏娱乐…朕本希望她开心,不想反倒让她更伤心…她一直信任她的兄长们,但是据朕所知广宁王所做的事情远不止今日和伤了她手这些,不管你当年出于何意,终究伤了她!而朕不会许你再伤害她!”
说完,他便抱着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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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德六年(公元577年),周东平公宇文神举兵逼马邑,齐高绍义战败,遣其不欲留者,率余众北奔突厥。
突厥佗钵可汗谓齐显祖高洋为英雄天子,以绍义重踝似之,甚见爱重,将齐人在北者,皆由其统帅。
与此同时,周国大赦诏书已经传遍齐土,先前不愿投降者相继来降,唯傅伏与高保宁拒诏坚守,南兖州仪同叱干苟生得赦书悬梁自缢。
自此,宇文邕基本平定东夏,得州五十,郡一百六十二,县三百八十,户三百三万二千五百。诏令于河阳、幽、青、南兖、豫、徐、北朔、定置总管府,改复伪齐都畿司州为相州,并在相、并二州各置宫及六府官。
为了安定人心,宇文邕又下诏让自伪武平三年以来,河南诸州人,伪齐破掠为奴婢者,不问公私,并放免之。其住在淮南者,亦即听还;愿住淮北者,可随便安置。癃疾孤老不能自存者,所在矜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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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烟花三月,柳絮纷飞,空气里弥漫着芳草和鲜花的清香。
仍记得她出嫁之时,也是这样季节的风景,从邺城到长安,路虽漫长,她却有期待在心里。
如今在同样的季节里,仍旧是从邺城往长安,心境却完全变了…
尘落坐在车里,抬手撩帘望向前方的队伍,又回首望了眼城门的方向。
树影斑驳,城垣残破,更有黑云压城…
这么多年,邺城始终静静立在这里,如曾经的数百年一样…
只是不知不觉间,它又一次换了主人。
宇文邕见她在看后面,策马到她窗前。
“我想和他们一起走…”
“…”宇文邕抿着唇,“这不和规矩,而且我们走一会儿就要和他们分开方向回长安了…”
尘落低垂了眼睑,终是放下窗帘。
一层布阻隔了他们彼此。
不多时,车帘被撩开,他上来坐在了她身边,将她揽在怀里。
“你不骑马了?”
“一会儿在车里可以处理事情。”
她没有多说什么。
队伍缓缓出发,马车也平稳地动了起来。
车中两厢静默。
突然,尖锐的笛声划破了长空,也穿入车帐…
尘落眼中一颤,这笛音,是二哥的吗?
紧接着,有歌声飘了进来。
歌曰:
高高山头树,
风吹叶落去。
一去数千里,
何当还故处!
何当还故处!…
何当还故处……
她眼帘轻颤,泪水便涌了出来。
何当还故处?
或许,此一去,再无机会重返故土…
至少她明白邕哥哥不会轻易给自己制造麻烦和威胁,所以长安便成了她诸位兄弟手足往后安息的地方…
车外隐约传来勒马之声,随后帘帐外有人禀报道:“陛下,押送的队伍因为刚刚的笛声和歌声骚动了,那些齐国人不愿意前进…”
宇文邕面色一沉:“是谁在吹笛?”
“是高孝珩。”
“他若是有力气吹笛,便别让他再坐车,下来和诸人步行!”宇文邕的语气冰冷。
尘落手下一紧,抓住他的袖子,求助地望着他。
宇文邕叹了口气,又道:“算了,让他好好在车里休息,令人把笛子收了…再派人去传召,谁再扰乱队伍前进,按军法处置!”
车外的人领命而去。
尘落松了口气,心里不禁为二哥担忧,也为他遗憾。
那日她见了二哥他们,后来却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回了含光殿,她便追问他二哥他们的情况?
他有些不悦,只道让她别担心,他们都没事,但如果他二哥这般不愿见她,以后也不许她再去见了。
她当时很委屈,可想到在龙舟上的情景,心里也难过。
想到宇文宪与她提及的那些二哥的言语,她更是说不出滋味。
二哥,若是盛世,你荣登九五,或许会让齐国的百姓安居乐业吧?
可惜你生不逢时,又是我北方的王子…
这不是你的错,错在我们的力量太小,无法改变一切…
你真的尽力了,不枉是神武之孙,文襄之子…
二叔…对不起,我们没有守住你打下的江山…
也许从我们帮着六叔九叔灭掉杨喑开始,一切的循环便无法停止了。
她再次撩开帘子,不一会儿便再听不到刚刚那些声音,而两队人马也在岔路分开了…
“我们要去哪儿?为何会走这条路?”她视线依旧停在另一个方向。
“我们走访下东土的各州再从玉璧回去,顺便我想亲自会会那个屡招不降的东雍州刺史。整个齐国,怕是唯有他一个令朕敬佩。”
“你说傅伏将军?”
“恩。”宇文邕颔首道,“先前尉相贵被擒,他不肯降我我没什么说的,并州攻克的时候,韦公亲自前去,还带上了我授上大将军、武乡郡开国公的诏令,他道事君有死无二,我敬重他。如今齐国都是我的,他见了我的赦诏依旧固守,恐怕唯有朕亲往招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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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一路行得并不快,宇文邕沿路考察着齐地的民风,所以这回程的路走得曲折,他也时常在入城休息的时候带人便装去街上闲逛。
绕道定州时,他下令册封了杨坚为定州总管,留下抚恤。
入城之时,杨坚在前面开道,尘落坐在车中听到外面百姓的嘈杂之声,也不免惊讶地探出了头。
她这才发现走的竟是西门。
见她讶异,宇文邕裹了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我听人说以前定州的西门久闭不开,有人请我二叔打开以便百姓行路。但我二叔没有允许,还说‘当有圣人来启之。’”
宇文邕闻言大笑。
尘落却望着窗外行在前头的人,想到他先前见微知著的本事,再有曾经宇文宪他们的话…
她微微眯了眸子:“不知道这圣人是陛下还是随国公?”
宇文邕敛了笑,眼中隐隐露出寒芒,将她箍进怀里:“怎么?你也开始怀疑普六茹坚?”
尘落勾住他的脖子:“前些日子陛下怀疑我是因为他看到我在五哥囚所外徘徊吧?”
“不全是,不过确实与他告知朕有关。”
“陛下还是留意些的好,虽说天命难改,但那么多人让你杀他,随国公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我觉得随国公不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他事事为你着想,明明是希望消除你对他的怀疑,这样有心计的人,绝不简单。”
他咬住她的耳垂,邪魅一笑:“你想伺机报复他?”
“他平定齐国有功,就算我想,陛下又怎会同意?怎么也要等他有了让你动手的理由,不然陛下岂不是让百姓心寒,成了昏君?你将他放在定州,一在疏远,二也是想看看他除了打仗外,到底还有何本事吧?”
宇文邕若有所思,眼睛却仿佛透过马车的帘帐看到了前面骑马而行的人…
“知朕者,落儿也。我们拭目看看他这定州总管能有何政绩?朕不杀他,因为朕还希望他能帮朕平定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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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大军入了晋州,宇文邕入州城休整,同时遣高阿那肱等百余齐国降将临汾水召傅伏。
傅伏闻声出军,隔水而望,见高阿那肱,问道:“陛下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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