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泪簌簌而下,心疼地看着他满背满腿的伤。
阿史那望了一眼离开的人,吩咐侍从们扶太子回东宫,再去找太医来。
宇文邕一路急行,看她窝在怀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额角全是汗水,心里没来由地一慌。
何泉和高氏等人跟在他身后,也都走得飞快。
“去把姚公请来。”宇文邕吩咐着,又看向怀里的人,“落儿,坚持住,没事的。”
“我…头好疼…胸口也好疼…”她的小手越抓越紧,刚刚那些杖刑的画面又在头脑中闪现着,似乎要将她撕裂。
一入思齐殿,宇文邕便径直进了内室,将她安放在榻上。
高氏在一边心里也甚为担忧:“怎么会突然这样?”
“可能是被吓到了…”宇文邕坐在榻边,声音隐隐带着怒气。
他没有看高氏,而是扶住她捂着头的手,放柔声音:“落儿,放轻松些,没事了,我不打太子…”
尘落努力睁开了眼,望着他,声音虚弱无力:“我没事,只是不知道为何看到他身上的伤会止不住害怕…好像那些伤都在我身上一样…”
宇文邕瞳孔一收,掩饰道:“别想了,你是太累了。”
姚僧垣赶来以后,上前查看一番,又对她脑部几处穴位施了银针,方让她安睡下去。
宇文邕让高氏照顾好她,便出了内殿。
“她怎么样?今日怎会这样?”他站在亭中,望着无波的水面,心下起伏尤未定。
“臣以为,可能有些画面在殿下脑中印象太深,一旦看到便勾起了她意识中的恐惧,臣刚刚施针,只能暂时平复她的情绪和紧张,若陛下不想她想起,以后还是不要让她看到这些留在意识中的景象了…”
宇文邕自嘲一笑:“没想到诺大的思齐殿留给她的印象还不及一次杖刑…她明明害怕这些,可是当初为了逃离我,竟然不顾身上的伤,竟然有勇气从瀑布跳下去…”
姚僧垣没有说话,依旧立在他身后。
“此次有劳姚公,另外再帮她开些安神的方子吧。”宇文邕说完便遣他退下了。
他独自站在亭中,拳头越攒越紧。
落儿,你忘记了我们的美好过去,却为何会记起我对你的伤害?
是我伤你太深…还是比起这些伤害来,那些美好的回忆才让你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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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落醒来喝过安神的药,又听说太子没事的消息,终于安了心。
因为担心她的情况,宇文邕连续几日守在她身边,将公务也搬来了思齐殿,还特意令尉迟运从同州宫里接来了五郎一家,好让她在寂寞之余有它们相伴。
同时他以先前征吐谷浑之功,晋宇文孝伯为京兆尹,入为左宫伯,不久后又将他转为右宫伯,并令其亲自负责思齐殿的守卫。
尘落整日无所事事地在思齐殿里发呆,时而给他捣捣乱,时而去挑逗挑逗五郎,时而去采几朵花草,时而又吹吹笛子打发时光。
这些日子,思齐殿也时常来些外臣走动。
一两次下来,她认识了其中几个,比如乌丸轨大人,比如宇文孝伯大人。
这两人时常来和他讨论些近期的政务,当然还有一个话题便围绕了太子。
有一次,她正在亭中小憩,忽然听到屋中他发火的声音,她心下好奇,就小心地走到窗边偷听。
当时,乌丸轨大人说皇太子仁孝无闻,复多凉德,恐不了陛下家事。
为了证实此非一家之言,还让他宣来文武奇才,识度宏远的贺若弼商谈。
可等他召来贺若弼询问的时候,贺若弼却说皇太子养德春宫,未闻有过,甚至反问从何处得闻此言?
之后他并未再追究,但她却听到了乌丸轨大人和贺若弼大人出来时说的话。
乌丸轨大人责怪贺若弼说他平生言论,无所不道,今日怎生出了反复?
贺若弼却反责怪说是乌丸轨大人的过失,皇太子毕竟是国之储副,岂能轻易说这样的话。万一事情有失误,便至灭门之祸。本来让公密陈,何得变成直言无讳。
乌丸轨大人听后默然久之,只说:“吾专心国家,遂不存私计。向者对众,良实非宜。”
尘落心下暗暗佩服,可是想到上次太子所受的伤,最终没有把这些告诉那个人。
之后的某日,宇文邕与宇文孝伯在思齐殿里切磋象戏。
她在亭中观战时听他问宇文孝伯大人:“我儿比先前可有长进?”
孝伯大人说:“皇太子比惧天威,更无罪失。”
他听后心情大好,多日来的愁颜都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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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落尽的时候,宇文邕迎来了自己的寿辰。
因为高氏的提醒,尘落提前画好了一幅《仙子拜寿图》,在他寿辰那日送给了他。
宇文邕微微诧异,心里莫名紧张,问起她怎么知道今日是他的寿辰,听说是高氏告知的才放下心来,称赞起她的画作。
尘落不知道他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嘟着嘴说他敷衍自己,是不是不喜欢这件礼物,还是自己记错了日子,难道今日不是他的寿辰?
宇文邕只道她没记错,他只不过没想到她会准备画作为寿礼给他。
她不禁问起以前她会送什么的问题。
宇文邕带她去了偏殿,殿中挂着几幅画作,墙上还有面具、玉笛等物。
他说这里是他们收藏彼此很重要东西的地方,这些画作都曾是她送的,有寿礼,有其他…
她一个个欣赏着,看到面具时竟觉眼中酸涩…
她上前拿起其中之一:“为什么这个破了?”
“你发脾气的时候撕坏的。”宇文邕上前揽住她,“不过你舍不得扔,又给粘好了。”
尘落努力回想着,却依旧记不起曾经的点滴,她又问道:“原来我这么没创意,每年都送你画,看来以后不能送了。”
宇文邕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子:“其实只要每年你陪我过我就开心。你也不光送过画作,你还送过我清茶,笛曲,哦,对了,还送过看起来不堪入目的点心。”
她听后脸色微红,不满道:“什么叫不堪入目?!人家好心好意,你既然这么形容我曾经做的点心…以后我一定不再做点心这种东西送你!”
宇文邕见了,忙紧了紧手臂哄道:“样子不好,但是味道不错,所以我可一点儿没剩地全吃了。”
“哦?是什么味儿的?”尘落好奇道。
宇文邕坏笑地吻上她的唇,撕咬片刻才道:“都是你的味道。”
尘落涨红了脸,推开他便往外跑:“没正经。”
宇文邕在身后笑出了声。
高氏见她表情羞涩地回了房,跟了过来:“怎么了?寿礼给陛下了?”
尘落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点了点头。
“那怎么回来了,陛下喜欢你的礼物吗?”
“自然喜欢。”宇文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尘落见他跟来,转身就进了内室。
高氏欠了欠身。
宇文邕示意高氏退下,径直追了进去。
尘落坐在妆台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梳理着头发。
宇文邕拿过她手中的梳子:“我来吧,正好检查检查你有没有把发簪弄丢。”
尘落撇了撇嘴:“你多少日没查了?先前就会说好听的哄我开心,哝,仔细检查检查。”
宇文邕轻笑一声,故作认真地接过她递来的发簪来回看着,然后道:“恩,保存的还不错,今晚我安排了内宴,一会儿便用它给你绾发,今日你想要什么样子?”
“…你喜欢就好…”尘落嗡嗡地垂首,面色绯红,“别太丑了,不然丢的也是你的脸…”
宇文邕应了下来,熟练地为她绾起长发,又将梅花木簪插了上去。
到晚宴时分,尘落才知道他因为希望节省用度,没有让人为他操持大宴,甚至连后宫的女眷们也早早遣散,只招来他的心腹之臣设下小宴。
诸人入席后纷纷为他举杯祝寿。
只是没想到,轮到王轨时,他走上前突然抚着他的胡须,遗憾道:“可爱好老公,但恨后嗣弱耳。”
尘落一愣,不禁望向身边的人。
果然,此刻宇文邕已经收敛了刚刚面上的笑意,缓缓放下了酒杯。
尘落以为他是气乌丸轨大人扫了兴致,正想说些什么圆场,却见他指着宇文孝伯斥道:“公常语朕,云太子无过。今轨有此言,公为诳朕!”
宇文孝伯闻言忙跪地叩拜道:“陛下恕罪,臣闻父子之际,人所难言。臣知陛下不能割情忍爱,遂尔结舌…”
宇文邕默然不语。
宴上气氛诡异,尘落不自在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朕已委公,所以此事,公自勉吧!”宇文邕举杯喝尽了杯中酒,已没有了宴饮的兴致。
本以为此事已经告一段落,谁知王轨又开了口:“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宇文邕挑了挑眉,淡淡道:“沙门,皇太子如今虽无帝王之才,但汉王亦无,朕的其余诸子皆年幼,若此时废立,当让朕立谁呢?”
“秦王殿下虽然年幼,却…”
宇文邕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而另一只手却紧了紧身边的人,语气波澜不惊:“今日是朕的寿宴,这种事情,改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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