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不知为何,觉得心似乎被他的话刺痛,嘴角的笑容瞬间僵硬。
宇文邕一慌,柔声道:“你在怪我挑起战争吗?”
尘落摇了摇头:“恩嗯?…我没怪你,义母说一旦开战,又免不了生灵涂炭,但是我觉得或许只有战争才能结束战争,以战止战是这个时代唯一的办法。先前在同州的时候,你派来照顾我的宫女里有一个是从齐国流落来的,她说齐国的皇帝荒淫无度,后宫比你这里奢华好几百倍不说,战乱下,朝廷不仅只顾着自己享乐,还对百姓不与救助,使得齐国百姓流离失所,易子相食。试想这样的人怎么配做一国的皇帝,你去打他没什么错,要我是将军,一定第一个替你冲锋陷阵!”
宇文邕听她轻松地说着这样的话,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他眼中流露着难言的意味。
她不记得一切,才会轻易说出这种话…
以前的她即使深知这些,也还是会为齐国找各种借口,全心全意想要守护她的信仰…
周齐之战使她受伤,失忆,他不敢冒险再让她涉足。
一怕她看到那样冷血的自己,二怕如今单纯的她无法接受战争的残酷,三怕她忆起往昔徒增痛苦…
“落儿,留在长安吧。”他轻拍着她的背,“我不想让你看这样的战争…”
手中一轻,他这才发现她默默推开了他,又自顾自收拾起东西。
他抿唇默默注视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尘落边打着包袱,边淡淡道:“…你曾说上一次我们吵架是因为你不许我一起去出征,然后我偷偷跟了去…我记不起来那些事情,但是我却理解自己为何会偷偷跟去…”
尘落抬起了头,坚定地望着他:“我担心你,也会想你…我这一次不会给你捣乱的,我保证!所以…”
“所以别丢下我一个人好吗?”她握着拳头,见他不答,渐渐垂下了头,垂下了手…
宇文邕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好,那你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带你同去。”
尘落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一时兴奋难耐,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宇文邕一僵,待到她放开,才牵唇道:“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去沐浴,然后躺下休息,要是明日起不来的话,我可不会等你。”
尘落一听,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等她沐浴回来,他却不见了踪影。
侍女说他去处理些事情,晚些过来,便服侍她躺下,在香炉中点上了安神的熏香。
她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发呆。
明亮的室内有袅袅香烟升起,她神情渐渐恍惚起来,不知怎地本无什么睡意却觉得眼皮越发沉重。
她缓缓闭上了眼,不一会儿便没了意识。
过了好一会儿,侍女进屋打开了窗户,又清理掉香炉里的残渣,换上新的熏香。
宇文邕缓步走了进来,望着榻上熟睡的人,眸色深沉,难辨喜怒。
高氏跟在他身后,轻抿着唇,好像鼓足了勇气:“陛下为何还要这样对她?茹茹她已经受了这么多苦…”
宇文邕眼神冷冷地扫过身后的人。
高氏吓得噤了声。
“朕看在道融和她的面上不曾与你计较过,但不代表日后仍不会计较,你若聪明,便该知道怎么做?若是让朕听到什么风声,道融膝下也不只一个儿子!”
高氏一震,忙跪地道:“还请陛下高抬贵手,奴绝不敢妄言…”
“…没事的话,你先退下吧。朕想和她单独呆一会儿…”宇文邕说完便走到榻边坐了下来。
高氏摇摇晃晃地起了身,退出屋子,顺手也将房门关上。
宇文邕抬手拂过她的脸颊,轻叹口气:“落儿,这香只是让你多睡几个时辰,原谅我不能带你去,我不想冒险,也不想让你涉险,我会尽早回来的…”
说完他轻吻她的唇,她的鼻翼,她的眉眼,见她呼吸均匀地睡着,心底是难言的苦涩。
待到破晓时分,他才起身离开,只留下女子静静躺在榻上。
拂晓的金光洒满大地,出征的号角低沉地回荡在长安城中。
宇文邕一身玄黑战甲高坐马上,看着浩荡的黑色军队整齐化一地行在大道中央,眼中闪过坚毅的光芒。
这一次,定要平定东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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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尘落觉得口干舌燥,肚子也很饿。
她抬眼望见窗外的天色,心里不禁诧异。
自己睡得这么差吗?怎么外面还是黑夜?
她揉着晕晕乎乎的头,自行起了身。
刚一推开房门,便有侍女端着汤药迎了上来,问她有何吩咐。
她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时辰了?陛下回来过吗?”
侍女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
尘落诧异更甚,正要追问,却见高氏从侧房走了出来。
“义母。”她小跑着来到她身边。
高氏一惊,扶住她,担忧道:“你别乱跑?…”
尘落哪里管得了这些,急切道:“义母,现在什么时辰了?陛下来找过我吗?他天亮要出征,我要赶紧去找他。”
高氏见她如此,心下叹了口气,但很快便调整了心情:“你前两日夜里突然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陛下担心你,但又不能拖延战事,只能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你,你昏迷了三日…他已经带兵出发了…”
“三日!…”尘落脑袋一蒙,努力回想着,竟然丝毫记不起什么。
“你刚退烧,先回床上去,穿这么少又要病了。”高氏说着便推搡着她进了屋子,又让侍女把药端了进来。
尘落这才留意到窗户上都遮着黑布,她看向高氏:“义母,为什么窗子都用黑布遮着?”
高氏面上无波,心里却紧张,这本是最初的时候宇文邕怕她第二日提前醒来准备的,可谁知她不知为何发了烧,她们忙着她的病,竟忘了把这些摘下来…
“你前几日发热的厉害,太医让你少晒太阳,所以才…”
尘落抿了抿唇,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不愿说破。
“…先让我吃点东西吧,刚才醒的时候觉得饿了,原来是我睡了三天…那他已经走了三天了吗?”
高氏见她神色失落,吩咐侍女先去备了些清粥小菜过来,才拍了拍她:“你先养好身子,其他的别想了。”
尘落抱着膝坐在榻上,失神地望着前方的黑暗,心里说不出滋味。
她是不是变成了累赘?
简单地用了些饭菜,她喝下苦涩的药汁,不一会儿又觉得困意上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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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汾曲主营中,宇文邕负手立在帐外,静静望着天上月。
此刻月前仍有连晕未散,这景象已持续了几日,以占卦的结果看便是“兵起征地,王自将兵”之象。
而自他兴兵开始,星象之异未断,先是荧惑犯太微西蕃上将星,紧接着岁星又犯太陵,今日白日,他率众攻晋州时还见虹现于晋州城上,首向南,尾入紫宫,长十余丈。
这天下不安,帝星有侵,胜负还尚难断…
如今周军虽然势如破竹,先后拿下高显、永固等城,但尉相贵据守平阳,却阻挠了原本的趋势。
渐近的脚步声让他收回神思,他望见刘休征匆匆而来,便打帘让他同入了大帐。
他走到沙盘前,望着被自己部署的军力,问道:“进展如何?”
刘休征恭敬回禀道:“柱国宇文盛已带兵一万达到汾水关,郑公达奚震也将兵一万赶往统军川。
齐王和陈王按您的吩咐正各率步骑先锋两万前往雀鼠谷和千里径,齐王沿途已经攻克洪洞、永安二城。目前晋阳方面尚无齐军动向,据斥候回报齐主刚刚从祁连池大狩回来,未有部署。依照如今的速度,我军定能在齐军赶来前扼住各处要塞,到时齐军即使想从晋阳赶来,也难以救援。”
宇文邕随手在沙盘上插上了旗子:“河内那边呢?”
“焉氏公尹升已带五千人马守住鼓钟镇,大将军韩明的五千人马也达到了齐子关,河内那边的救援也很难短时到达。”
“好,传令下去,由齐王节度前军诸军,守住千里径、鸡栖原和汾水关。令凉城公辛韶将步骑五千守蒲津关,以卫后方安全。再令赵王将步骑一万自华谷攻汾州诸城,并时刻防范稽胡作乱。让内史王谊监诸军攻晋州城,务必在短时间内拿下平阳!”
“诺。”刘休征领命退了下去。
宇文邕仍旧立在沙盘前。
这次出兵,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也仔细分析了先前反对先攻洛阳大臣们的上奏,把首要目标定在了晋州上,但晋阳之地非轻易可破,所以他决定先攻打平阳。
平阳之地东连上党,西略黄河,南通卞落,北阻晋阳,是齐国除了洛阳和晋阳外的又一战略要地。
拿下平阳,等于削去了晋阳的保护障。
他紧了紧拳头,眼中的烈火熊熊,似要将眼前这沙盘上的东土燃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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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日,尘落始终打不起精神。
其间,阿史那曾来探望过她,但见她精神不济,便只是客套几句就离开,随后又派人送来不少东西,还令太医每日来为她请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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