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娄谦答道:“愚臣诚不足以知大事,但伪齐□□□□,跋扈不恭,齐主沉湎在舞乐酒色之中。其冲锋陷阵的勇将斛律明月已经死了,如今齐国谗人之口,上下离心,道路仄目,正是最容易攻取之时。若命六师,臣之愿也!”
宇文邕闻言大笑:“诚如卿所言,朕确有此意,但恐敌之有备,欲派使前往齐地先探听虚实,也好知己知彼,使其疏于防备。”
伊娄谦明白了他的意思,恭敬行礼道:“臣愿为陛下分担此忧。”
宇文邕扶起他:“卿此举之功,朕定当铭记,但此去凶险,还请万事小心。”
“陛下放心,臣定不负陛下所托。”伊娄谦领命道。
第二日,宇文邕下诏遣小司寇淮南公元伟与伊娄谦带使团离开同州,前往齐国。而他也在安排好同州的事务后带人返回了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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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州城郊,尘落坐在田埂之上,看着前面正在努力耕种的人,自在地拿着麦秆在地上画起了画。
“小吕,你说你为什么会来?”阿雕见她悠闲自得,不免抱怨道。
尘落不以为意地笑道:“我说帮你,你不让,现在还抱怨啥?赶紧干活。”
阿雕扔下工具,走到她身前:“不是…我是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跑来当什么兵!”
“这有什么,想来就来了。”尘落抬头望向他。
“你要庆幸多亏和我分到一起,要是被别人发现了,这事很严重的!”阿雕表情严肃。
“怕什么,我可是总管大人亲口说同意才进来的,堂堂正正,总管大人还说要是我立功要重用我呢!”尘落随手画完最后一笔,轻吹一声口哨。
五郎飞了下来,正落在她肩上。
说来也真巧,她本来也在发愁进来以后的问题,不想竟然和阿雕分到了一起,不过想想也是,他们没有家族背景,很难进来以后就到其他的营里去,反倒这火头营是最容易也最平庸的地方。
在这里虽然辛苦,但是却很容易知道各种消息,比如燕国公因罪被免了官,赵王被晋了雍州牧…再比如邕哥哥下令郡县各省主簿一人,以此加强集权…
总之,茶余饭后和周围的人聊聊便能听到各种风声和小道八卦。
“那你不去找你丈夫?”阿雕看她竟然和鸟玩了起来,更加无奈。
“没准他也在军营呢,大丈夫,谁不想建功立业?”尘落掏出一把吃食撒在地上,站起了身,装出可怜的样子,“所以阿雕哥,我要留在这里慢慢找我丈夫的,你可不能出卖我,把我赶走。而且你要知道,不管是当逃兵还是隐瞒身份都会被军法处置,若只是杖刑什么的,我这么柔弱地受不住也顶多是被打死,但若是总管大人一气之下把我充了军妓,我估计会生不如死,那样就太惨了…你也不想看到我那样吧。”
阿雕听完瞪大了眼睛,忙颔首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守着秘密,但是这里这么多人,万一…”
“别担心,我这么聪明,一定会小心谨慎,况且有你给我打掩护,不会被人发现的!”尘落扣了顶大帽子给他,让他的责任感立马升了级。
晚膳时候,大家又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听说了吗?陛下下令东南道四总管内,自去年以来新附之户,给复三年呢!”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尘落闻言忙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话题。
“这么多?”另一个人明显不愿相信,“听说因为陈齐之战,来我周国依附的户口可不少,若是我,给复三年的话也会来的。”
尘落吃了一口馍,心道着邕哥哥还在扩张编户?
“小吕,你怎么都不吃菜?”阿雕好心地为她夹了一筷子。
尘落嘴角一抽,只得边找借口敷衍,又边推脱了他伸来的筷子。
阿雕不但没有尴尬,反倒说起她忸怩。
尘落无奈地叹了口气,和他逗了几句嘴,便先行回了房。
因为睡不着,她便独自坐在院里观星。
今日的上弦月尤为耀眼,只是那光耀自下迫上,犯于轩辕大星,似乎预示着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觉得胸口烦闷。
不知为何,慧可禅师的话又回荡在耳侧。
生死如幻梦,而彼业不坏;虚空及涅槃,灭二亦如是…
他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莫非预示着自己的未来?
她静静凝望着空中高挂的上弦月,觉得眼睛渐渐被那光束刺痛,终是轻轻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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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阳宫中,宇文邕设了大宴,请群臣同乐。
宴上,他与杨坚闲话着家常,随口说起太子妃之事便满口称赞。
杨坚听了只是一笑,拱手谦虚地回着他的话。
宇文宪见兄长如此,自顾自喝了一碗酒,心下叹息。
这普六茹坚,总是这般谦恭谨慎,但直觉却告诉他,他并不简单…
上次云阳宫皇兄遇刺之事,他暗中调查了许久,起初他认为是豆罗突所为,可是查来查去也没发现豆罗突与僧众之间有何关系,倒是杨坚,曾经是佛教的忠实信徒,与很多僧侣关系甚佳,又是个善于隐藏的人…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但光靠怀疑没有用,无证据的话一切都是枉然…
酒过三巡,宇文邕便令诸人散去,独留下宇文宪一人。
大殿上一片空旷,满室的酒气依旧环绕在身边。
宇文邕敛了刚刚的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睿智。
宇文宪坐在下首,静静等着他的吩咐。
“五行大布钱和布泉钱之事处理的如何?”
“已按皇兄吩咐,五行大布钱不得出入关,布泉钱听入而不听出,如今回收的部分也已送去营军器监,加紧打造兵器。”
“好,吩咐下去,让他们务必在下月前完成。”
宇文宪称了句诺,又问道:“皇兄,伐齐之事尚未公开,但领兵之事还应尽早决断。”
宇文邕不答反问道:“其余几路你我早已想好,唯这水路之人迟迟未定,朕欲以随公当之,你以为如何?”
宇文宪一惊,忙道:“皇兄,此事万万不可!”
“怎么?你还在想先前之事?朕近来观察,觉得丽华恭谨有礼,普六茹坚也并无不妥之处,刚刚言语间朕也多次试探过他…”
“皇兄,臣弟不敢妄言,也并非嫉妒皇兄对他的重视。但普六茹虽谦恭,眼中却灼灼,这种气息绝非一般人所有…臣弟一直怀疑皇兄在云阳宫遇刺之事与他有关,只是没有证据。况且他的女儿是如今的太子妃,他,便是未来的国丈,外戚之势,皇兄不可不防。”
宇文邕闻言静默下来,弟弟的担忧他何尝不懂。
“陛下,按您的吩咐已让来和大人在偏殿候着了。”何泉走到他身边禀报道。
宇文宪面露诧异。
这酒宴已散,皇兄找来和做什么?
宇文邕吩咐了何泉几句,便对宇文宪道:“你先去屏风后一避。”
宇文宪领了命,很快闪身到屏风之后。
静谧的大殿中,响起了来和请安的声音。
宇文邕没有马上说话。
来和似乎感觉到屋中压抑的气氛,但却毫不慌张地缓缓开口道:“不知陛下深夜召见所谓何事?”
宇文邕手指轻轻敲打在桌上,晦暗的眸中不明意味,片刻后他沉声问道:“诸公卿皆识得,依你观察,随公的命相如何?”
来和似乎早已料到这个话题。
他垂着首,心里细细思量着如何应答。
这随国公眼如曙星,无所不照,当王有天下,若是卧薪尝胆,他日绝非池中之物,但如今陛下此问定是怀疑什么?若如实回禀,随公遭灾最终无事的话,日后知晓,定不会放过他…但若是乱禀,陛下也不会相信…他尚看不到结果,还是要找个两全的法子。
思虑了片刻,他拱手道:“随公面向乃有大富大贵之人,依臣之观察,他是守节之人,可镇守一方,若为将军,定能帮陛下东征南讨,平定天下。”
上首依旧沉默着,来和却不再多说,这玄学之事重在虚虚实实,帝王之心难测,话不在多,在是否说到点上。
“今日之事,你该明白要怎么做?”上首的人终于开了口。
来和鞠了鞠:“今晚宴后,臣便直接回了住所,并未见过陛下。”
宇文邕摆了摆手:“退下吧。”
待到来和离开,宇文宪方从屏风后走出。
“你怎么看?”宇文邕问道。
“来和的话故弄玄虚,不可全信。”
宇文邕轻笑一声:“毗贺突,你认为普六茹是相貌非常,但今日在朕看来却如来和所言,可为将罢了。至于来和是不是故弄玄虚,一试便知。此次出征,这水路之军便交给随公吧,他如今除了是太子妃的父亲外,却无什么实质的功勋,尚不敢造次,若是他日仰仗了军功,到时候你也该知道如何处置!?”
宇文宪反应过来,旋即便拱手道:“臣弟明白,皇兄放心。”
“天时地利和人和已全,回长安后便准备起兵。”宇文邕语气平淡,仿佛在话着家常。
“皇兄不等伊娄谦回来吗?”
“他被扣押了…”
宇文宪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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