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城上的黄旗漫天,却再也阻挡不住周军攻城掠地的步伐…
她突然觉得讽刺…
她想,如今齐国这般的光景,不知道祖父还在的话会是怎样的感触?现在即使有术士能占卜出旗帜的色彩,又真的能制衡敌军吗…
恐怕一切都是惘然…
难道,河阳终究逃不过和高敖曹同样的命运?
若是河阴河阳失守,洛阳便被孤立…
她茫然地望向天空…
流萤的光辉映在她白崭的脸上,看起来疲惫憔悴。
她在心下问道:
四哥,这一次洛阳能脱险吗?
邕哥哥的几路大军马上就要把这里包围,齐军的水路救援也会被阻…
和那次比起来,更加难以突围…
更何况,陈齐的战场也还没安定下来…
邕哥哥熟悉兵法,用兵神速,利用了陈齐之战不说,周国还有宇文宪为先驱…
这样的状态,洛阳很快又要孤军奋战…
她思索着,在地上画了些大军的走势,以及齐军若是要救援可以选择的路线…
突然,她唇角渐渐勾起。
周军部署上虽攻守兼备,却并未利用突厥的势力牵制齐军,也并未断了齐军的救援之路,晋阳、洛阳、平阳三城本就互为掎角之势,如今邕哥哥虽然出兵防了晋阳和邺城的援兵,却未断其道路,平阳之兵也并未完全受阻…
另一方面,现在河阴还未落入周军之手,河桥虽断,尚可从洛口入水逆流救援…而河阳要冲,守卫森严,拖延时间的话可令周军阻于坚城之下…
若是平阳和邺城同时来救或是转而攻打长安…
邕哥哥进得如此之快,终究要考虑两面受敌,如何撤退以及防备齐军的问题…
他向来小心谨慎,若无十足的把握绝不会久战消耗国力,损失士气。到时候见洛阳难下,援兵皆至,便会从长计议,或转战,或退兵…
这场仗,齐国想赢,只需持久战下去…
只是兵贵神速!这援兵迟迟不来,若是城内生出变故…
也不知道纬弟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派兵来救援?…
一声鸟叫打断了她的思考。
她抬头望去,五郎已经收了飞势,落在她手中的树枝上。
周围的流萤闪着绿色的光。
它兴奋地跳动起来,几下便将地上的黄土打得散乱。
尘落叹了口气:“五郎,别闹!刚画好的图都被你毁了…”
“毁了,毁了…”五色鹦鹉叫道,却依旧上下扑腾地去啄那些流萤。
尘落忙堵住它的口,又轻轻拍了拍它:“五郎,别叫,会引来人的…你要是能变成鸽子多好,至少这个时候我还能向五哥他们传递些消息,也不知道五哥怎么样了…他会出征吗?不过他那么胖,怎么打仗呀?还是不要来得好…二哥也是,打仗这样的事情不适合他…要是师傅,斛律将军和四哥还在就好了…”
她语带失落,自言自语着…
五色鹦鹉留意到她的样子,轻轻啄着她的手背,似乎在安慰她。
回到帐篷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她打帘入内,便看到阿雕坐在那里正在穿衣。
她忙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走到自己那边坐下,隐在了帘帐之后。
“小吕,你去哪了?这么早就起了?”阿雕边说边撩开中间的布帘。
尘落见他竟然这么过来,有些慌张:“我…你…”
阿雕见她支支吾吾,顿时明白,她莫不是去如厕了?!或者是女人每月特殊的那几日?!哎呀!他还真是的!人家毕竟是女人,他怎么这么打听…
不知为何他脸上带了些不自然的红晕,忙摆摆手道:“时辰差不多了,我先去组织大家干活,你要是累就再歇会。”
尘落见他自说自话地走了出去,心里一阵莫名,不过也总算是过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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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暑气越来越大,周军进入齐境后便收到了命令,禁止伐树践踏苗稼,有犯者将以军法从事。
河阴周营中,宇文邕站在沙盘前,将周国的旗帜插在了已攻克的地方,微眯起双眼。
如今文若(于翼)率领荆、楚兵二万,自宛、叶向襄城,旬日已下齐国一十九城。
李穆那边的战况也一路顺利。
毗贺突率先的突入为后军提供了不少便利。
大军如今的胜果颇多。
十几日前,他亲带大军攻克了河阴大城,然子城固守,尚未攻克,所以他当即令毗贺突和杨素带兵先行攻打武济,好互为掎角。
毗贺突也并未让他失望,很快便攻拔武济城,又进围洛口,得其东西二城,烧毁了洛口的浮桥。
河阳共有三城,此时南城已为他周军之物,但齐永桥大都督傅伏却趁着深夜自永桥入了三城中的中潬城,据城而守。
如今河桥已断,河阴与河阳相聚虽不过百里,但两岸皆为周军势力,齐军想来救援洛阳会比平时耗时更多。
周军几方势力渐渐集中于中潬外围,但毕竟此地为齐国重镇,粮草充盈,城防又令百姓在城内墙挖出大堑,地道之术难以行进,齐军固守不出的话,对周国实在不利。
毕竟周国国力积攒时日不长,经不起长久的消耗。
他一定要想办法引他们出来才行。
“陛下。”帐外传来声音。
“进来。”
刘休征走了进来,将书信交给宇文邕:“申国公刚刚传书来。”
宇文邕收回落在沙盘上的视线,拆开书信匆匆扫过,轻勾起唇:“一切按计划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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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李穆就点了支队伍押运粮草往河阴,说是事态紧急,因为陛下不许伤害百姓,但见百姓贫苦,所以开了城中粮仓赈济,急需一批补给。
尘落穿着黑色的重甲,又戴着沉甸甸的头盔,觉得脖子都有些支撑不住。
这日头下,他们走了快有半个时辰…
可某个悠哉的影子总是时不时在头顶掠过。
她暗叹了口气,好想像五郎一样有双翅膀…
“都打起精神来!小心点敌军。”粮草官冲着队伍喊道。
与此同时,队伍也渐渐进入了小树林中。
瞬间的凉爽让尘落舒服很多,可不多时,她便警惕起来。
刚刚因为太热,她都没有细想这次的运粮之事,也没注意沿路而来的环境。
而且因为离黄河太近,水声影响了她的听觉。
按理说,押运粮草是何等大事,更何况是急需补给的?怎会到现在还没有人马接应?
况大战之际,邕哥哥应该早就安排好了粮草的应对策略,怎会刚刚开战就急需补给?…
就算赈济灾民收拢人心说得过去,但还没预期到战争的时间长短情况下便做这种不理智决定,实在不像他的作风,除非是他本身粮草够用,否则他不会冒着全军没有粮草的风险去赈济灾民,还不是他的子民…
恍然想到一早出发时李穆对他们说的话。
他说他们都是周国的好子民好士兵,将此等大任交给他们是陛下莫大的信任,望他们好好保护粮草,若是归来,定当论功行赏…
后来他亲执每个人的手鼓励,走到她身前的时候眼中似乎有遗憾,还说让她记住自己说过打仗是靠头脑的事情。
她当时愣了愣,见他走到下一个人的地方,而刘雄跟了过来,便没有多说地低下头。
现在想想,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不自觉地握紧袖中的匕首,又轻轻在粮草的袋子上划开一个口子…
入目之物让她的心凉了一半…
这哪里是粮草?!
邕哥哥难道是想利用这只队伍引诱齐军吗?…
好好保护粮草…这样齐军才能相信…
李穆的眼神和话,是在乎暗示他们要靠头脑才能脱险…
她下意识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四下望着,还不待寻找,便听到前方一声惨叫,而周围也飞来了箭矢。
“迎敌——”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剩余的周军立刻严阵以待,停了队伍,将“粮草”团团围住。
阿雕观察着周围,踱步到尘落边上,挥开飞来的箭矢,便将她推到车下:“你躲起来。”
“啊?”尘落被他一下推进了车下,不解地看着他。
“傻瓜,你一姑娘家。”他没有回头,只是继续用身体挡在她的前面。
她蹲在那里,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线,一时有些恍惚,下一秒便反应过来,钻出车子,挥着手中的匕首拉着他就跑。
阿雕一阵莫名:“你干什么?!”
“快走,这是陷阱!”尘落言简意赅,可是说完这话的时候,已经有很多躲在林中的人冲出来,向他们袭来。
她用匕首挡下随之而来的攻击,觉得手都被震得发麻…
她不敢想象自己竟然在和齐军打…
她推开阿雕,似乎在对阿雕说,又似乎在对正和自己交手的人说:“快带大家走,那些不是粮草,是火药!”
阿雕一惊,愣在了原地。
“快走!”尘落吼道,又一次振开了眼前人的攻势,她招招忍让,不想伤对方性命,对方却步步紧逼。
不多时,周军已然死伤过半,剩下不到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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