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谢夙卿,手指在玉杯上轻轻的一磕一磕,声音细而脆。她无声的张嘴道:“心里难受么?”
谢夙卿笑着摇摇头。
太后却撇了撇嘴,眼神谢谢的看着谢夙卿,一副“你骗谁呢”的神情,她自然是不相信谢夙卿心里不难受的,但凡有情的人,都不能做到绝对的冷血无情。
不知道方才礼赞官说了些什么,众人举杯饮酒,一杯果酒下肚,甜甜的,很好喝的样子,本来后妃们都只需要意思意思,轻轻抿一口便好了,可谢夙卿舍不得这酒的醇香,一仰头,一本酒就下了腹。
谢夙卿感觉到一个严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一抬头,原来是楚胤,还是看了他一眼,谢夙卿本想与自己较较劲,却还是败下阵来。谢夙卿冲着楚胤又是一笑,笑中冰冷,不带有任何的含义。
不知何时,谢夙卿晃了晃身子,再次定神一看的时候,楚胤已经不再看向自己,而是面对左侧的百官,向他们举杯,敬酒。
接下来,钦天监的一个个胡须人摸着那胡须,仿若摸着智慧根,一个个望天,望天子,又得出什么普天同庆,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之类的话,礼算是完成了。
楚胤牵着柳然再一次走过九十九级阶梯,之后便是后妃们。
离开的时候,太后伸手向谢夙卿招了招,道:“来,陪哀家走回去。”
谢夙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跟在了太后的身边,陪着太后回到凝雪殿去。
走在廊道上,太后悠悠然的开口了,“其实呢,有时候放手也不是那么的难,只要心无所念,没有那些非分之想,便能静下心来,去过自己的生活,否则你终身都会为他人所摆布。”
太后给谢夙卿的警戒,谢夙卿铭记在心,只是谢夙卿暂时还做不到这样,可能以后的以后,她的心会彻底想明白。
“是,多谢太后的教导。”谢夙卿点头道。
“没事就多去陪陪太皇太后吧,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帝,她心里也是苦的,对你,她是真心的喜爱,只是事与愿违,很多事情我们都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太后娓娓道来。
“是。”谢夙卿知道这一点,也试图去过永乐宫几回,可太皇太后好像总是避着她不见,谢夙卿也便没有再去。
“皇帝明日就启程去黄河下游一带了,本来朝堂之上都持着反对的意见,认为皇帝不该去冒险,不论是洪水灾害还是瘟疫,皇帝都应该避而远之。可是皇帝坚持要去,你不会不知道为什么吧?”太后好笑的看着谢夙卿。
“难道不是皇上心系万民的表现么?”谢夙卿呆呆的道。
太后跺了跺脚,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恨铁不成钢的望着谢夙卿,道:“你应该知道西楚的规矩,封后的三天都应与皇后同房。心系万民什么时候不可以心系,非得赶在明日就离京,傻孩子,你还不懂么?皇帝是为了你。”
谢夙卿顿时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倒是真么想到这一点,如果真是这样,那么……
谢夙卿的心忽然像一汪死水终于流通了一样,压抑的心脏终究释放开来。
太后满意的看着谢夙卿的神情变幻,点了点头,心想着,皇帝可欠她一笔账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在下苏青
当夜,谢夙卿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大概翻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她猛然一下坐了起来,她咬了咬牙,扑腾了几下就坐了起来,开了扇窗,接着明晃晃的月光,开始收拾包袱了。
大概觉得自己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谢夙卿才算冷静了一些,她打开了门,穿着一件薄衫走了出去,月光下,清冷的影子越拉越长,
走着走着,谢夙卿没有知觉就走到了今日行祭天礼的天台,仰望着巨大的高台,心中泛起无限遐想,倘若与楚胤一起登上九十九级阶梯的是自己,假如,有一天可以和楚胤并肩站在天台之上,俯视皇宫美景。那种闲暇和安逸,似乎从来不属于自己。
谢夙卿沿着圆形的墙壁走,走着走着便撞上了一堵肉墙,一摸是有弹性的,再摸,谢夙卿已经能够确定这人是谁了。
“参见皇上!”谢夙卿忙离开楚胤的身子,距离他两步之远,行了一礼。
礼没有行下去,楚胤冷冷的开口了:“你什么时候可以不这般气我?”
谢夙卿张口,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最终化为了一声叹息,以及绵长又霸道的一个吻,楚胤将谢夙卿圈制在墙壁上,用嘴来堵住她的叹息。
谢夙卿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呼吸,赶忙用双手抵在楚胤的胸前,尽量将他推远一些。楚胤一只手抓住她胡乱推送的两只手,纤弱的手腕在他宽厚的手掌中,抓的牢牢的。
“明日我就离京了,你今晚能不能……迁就一下我?”楚胤就像一个受伤的孩子,声音软了下来,在谢夙卿的耳边吹着热气,撩骚着她鬓角的发丝。
谢夙卿的心顿时软了下来,晚上太后与她说的话还在脑海中荡悠,他今夜,本该在柳然的房中,可是……他没有,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可是柳然呢?
谢夙卿想着,罢了,自己还奢求些什么呢?楚胤这般做,就已经是够了。
“黄河下游发洪水,持久不解决,引发瘟疫,你去,不该很危险么?”谢夙卿问道,隐隐带着分担忧。
“你在担心我么?”楚胤却没心没肺的笑了,凑的谢夙卿更近了些,鼻尖贴着她的鼻子,远远看过去,这两人的姿势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谢夙卿轻轻锤了锤他的胸口,道:“万事小心,没有什么比自己的身体更重要了。”谢夙卿叮嘱道。
“会的,你都这般说了,我自然会做到。”
“嗯,我信你。”
两人在天台上坐了一夜,直到天明露重,楚胤才将睡过去的谢夙卿抱起,往梅林苑走去,把谢夙卿轻轻的放在她的床上。
楚胤在谢夙卿的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随便便离开了,谢夙卿的周身一片的冰冷。
楚胤没有注意到,就在他的背后,谢夙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明,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赶去黄河下游的队伍足足有千人,千人相对于军队来说确实是少了,可是对于那样的小地方,一千护卫足矣。
在后备营中,两个长相清秀的少年低着头,跟着军队走在最后,这两人的背上分别背了一口大锅,似乎是这两人太过瘦弱,大锅压得她们步子都有些沉重了。
一个人看不下去了,膀大腰圆的体格,跑过来道:“你们俩是新招来的厨子吧?真是的,也不知道是谁招你们来的,这是军队,你们细胳膊细腿的,一点重活都干不了,简直要成为拖累了。”
这人直话直说,直言快语,说这话,还一边将两位少年背上的大锅卸了下来,自己背了一口,另一口丢给同行的人背了。“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面容苍白一些的少年,向膀大腰圆的壮汉点了点头道:“在下苏青,京郊人士。”
另一人道:“在下蔡玉。”
苏青,谢夙卿是也,蔡玉,彩玉是也。
今早谢夙卿与彩玉偷偷摸摸的拿了包袱就跟着军队走了,看见李公公在那里清点后备营的人员,说是两名大厨昨夜偷吃了什么东西,今早上吐下泻,没能赶得上,所以得找两人凑数,谢夙卿与彩玉看准了机会就换了身男装,说自己厨艺多么多么好。
李公公是何许人也,整个一人精,看见这两人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可是他偏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两人入了军营,做了大厨。
细细推敲一下,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过巧合了,让谢夙卿事后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李公公故意的,让那两个大厨没能赶上。
“我叫雷胜。不是我说你们啊,你们这样的体格真的不适合随军,黄河下游还远着呢,等到了那里你们俩半条小命都没了,何必呢。下一站我们会经过一个小城,你们在那里就停下吧,租辆马车回家去。”雷胜虽然说话较直率,可人真真是不错,他也是在为这两人考虑。
谢夙卿露出真诚的目光,眼眶中顿时出现蒙蒙的水雾,道:“我们两个虽然是住在京郊小县城,可是老家就在黄河下游的莘县,那里发了大水,听说房子也冲垮了,我们想回家看看。”
彩玉立马接话道:“是啊是啊,我们虽然力气不大,但是能吃苦,起得早睡的晚,厨艺也还不错啊,你们都还没尝尝,怎的赶人了呢。”
雷胜叹了口气看着这两人,终究是点了点头,“那便看看再说吧。”
雷胜是后备营的营长,表面看上去是一个凶悍不好惹的人,可是接触下来,才发现他内心很柔软,为人也多为他人考虑,万事以他人利益为先。总之,谢夙卿与彩玉待在这里,还颇受雷胜的照顾。
经过一顿饭后,谢夙卿和彩玉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可。特别是谢夙卿的一道清水白菜,明明就是几样简单不能再简单的食材,明明看上去就像是清汤寡水,可是吃起来味道就是不一般,于是乎,谢夙卿与彩玉都成为了后备营的宠儿,这些人再也不必过原来那种味同嚼蜡的日子了。
“唉,苏青那小子呢?”雷胜在大营中吼了一句,地动山摇,谢夙卿本在炕上打着瞌睡,这下瞌睡全跑没了,她惊坐起来,掀起了帘子,雷胜大跨步的走了进来,手上还拎着毛茸茸的一物,山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