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胤的思绪飘飘荡荡,明明怀抱中能够清清楚楚的体会到谢夙卿的温度,却依然觉得不够,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泡影,一吹就散,如果可以,他愿将她嵌入自己的骨子里。忽然感觉到一颗温热的液体掉落在自己的手上,楚胤猛然抬头,却看见谢夙卿泫然欲滴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楚胤顿时不知所措,赶忙伸手拭去她眼角的热泪,“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真的,我只是担心你……是不是对你太凶了?是我的不对,你打我吧。”一边说着,他一边执起谢夙卿的手,往自己的胸口锤去。
谢夙卿却挣开他的手,不愿意化成拳头落在他的身上,而是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身,声音颤抖着,“说好不要丢下我,可是你总是在丢下我,如果前方是火坑,我也想要和你一起跳,我们可以有福不同享,有难一定要同当。”
谢夙卿的柔软像是春雪化成水,沁到人骨子里的软。
或许是因为极大的压力以及长时间的疲惫行路,谢夙卿蓦地放松下来,此时竟在楚胤的怀中睡着了。楚胤好笑的看着怀中的人儿,宠溺的目光甜如嘴中化糖,他拦腰将谢夙卿抱起,走去自己的住处。
遥远的京城,规整肃穆的建筑在章示着皇家的威严,天空中滑翔而过的飞鸟,发出一声一声的叫唤,像是在嘲讽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嘲讽她们的不自由,嘲讽她们不能像自己一样飞翔在天空,而只能关在金丝笼里,终了一生。
一队穿着桃红色宫装的宫女们在东南的一条小道上行走,领头的是一个穿着杏色长裙的女子,裙上红杏朵朵,开的娇艳,行走间,头上的珠钗叮呤叮呤的击打,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像是走的很急。
第一百八十八章 怎么突然出现了一名女子?
而与此同时,一封暗红色的书信送入了凝雪殿中,那书信表面印有日月同辉的样式,是皇家专用的信封,一双纤柔的手捏着信封一角,玳瑁尖口在火漆的地方轻轻一划,信封开启,里面的字苍劲有力,流转的线条勾勒出一笔一划,与梅林苑的那块牌匾倒是同一种字体。
简短的三行字,太后很快就看完了,她抿唇一笑,喃喃自语:“那孩子,还真是有个性。”
笑意渐渐褪去,余味是无尽的苍凉,曾经在战马上驰骋沙场的少女,曾经饮过敌人热血的少女,曾经在北疆的草原上放牛牧马,挥洒快意恩仇的少女,如今却成了一个养尊处优,把整个心都闭塞起来的败者,如今的自己,畏手畏脚,从来不敢忤逆权威,如今的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没有心去思考的人,比起谢夙卿,自己不如她果断,不如她更懂得付出,不惜任何代价的付出。
梅林苑自从主子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之后,整日都陷入了一片紧张的气氛当中,生怕哪一天上边的人来抓了个正着,整个梅林苑都要遭殃了。
步怜算是反应最快的一个,处事也沉稳,在谢夙卿的房间里找了找,果然在枕头底下找到了一封书信,是谢夙卿的亲笔留书。
根据谢夙卿在信中的指示,步怜立马去找了苏姑姑打了声招呼,苏姑姑再与太皇太后通了通话,借口谢夙卿在病中,谢绝见客,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了。
可是今日,步怜隐隐有种担忧,心怦怦直跳,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窗外的天空乌压压一片,团团白云像被不小心打翻的墨汁浸染了,天空很低很低,好像随时会压下来一般,风吹的树枝乱颤,明明是夏天,树叶本该牢固的长在树上,此时却被吹的漫天飞舞。
“马上要下大雨了,你们赶紧把外头的花儿都给搬进去。”步怜快速指挥道,一边自己动手搬起了花盆。“这天,也太吓人了。”步怜嘴里嘟囔着。
“哎呀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呢,都没有一点防备。”步怜刚起身,目光正对那来人,吓的一惊,差点没把手中的花盆落下。
“奴婢参见雁贵妃,娘娘金安。”步怜赶忙福身行礼,心底浮起暗暗的不安感。
韩向雁扶了扶自己丁玲作响的金钗,道:“这天变的也真快,正巧路过此处,来看望看望你家主子,你家主子呢?”
韩向雁的目光迫不及待的往谢夙卿的住处瞅了瞅,可是房门紧闭,她什么也瞅不到。
“让一边去,我去看看你家主子。”韩向雁推了推步怜,直接将步怜退后了好几步。
步怜却不敢反抗,只能躬身站在原地,道:“主子病重,是容易传染的病,太医说了主子不宜见客。”
“哦?”韩向雁尾音上扬。“那本宫执意要见,你还能拦着不成?”说着韩向雁身后的宫女们纷纷上前来,钳制住步怜,让步怜不能动弹。
而韩向雁自己则往谢夙卿的房间走去,伸手,刚刚摸到房门,院子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你们都在做什么?”
韩向雁愕然回首,发现太后正站在院门口,威严审视着她,这一眼,看的她心里直发毛。韩向雁还在犹豫着,她只要推门进去,就可以抓到谢夙卿的把柄,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那就太可惜了。
“雁贵妃,你这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太后斜睨着韩向雁,眼神中满含不满。
韩向雁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把手放了下来,不情不愿的向太后行了一礼。
“太后,臣妾只是想进去看看谢贵妃。听说她病重……”
“哀家不是带了太医来么,有太医去看就好了。”太后打断她的话,招了招手,一个太医立马上前,太后让步怜领太医进门,而韩向雁顺理成章的被拦于门外。
太后在前堂的主位上坐下,招呼着韩向雁一同坐下,饮了口茶,寒暄道:“听说你的父亲从晋安峡道回来,身体就一直不好,最近可有所改善?”
韩向雁的心里一直很气恼,太后什么时候来不好,非得这时候来,也未免太凑巧了。心不在焉的,也没听清太后说了些什么,只是隐约听见“父亲”“晋安”这几个字,她随口答道:“是,父亲一向忧国忧民,晋安峡道那边被父亲整治的很好。”
太后微微抬眉,眼神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转瞬即逝。轻笑,道:“是啊,你的父亲一向能干。”
两人都不走心的聊了会儿天,韩向雁总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太后也并没有在意,只是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意味,让人看着有些慎得慌。
就在此时,太医走入了前堂,跪在太后的面前,太后云淡风轻的问道:“谢贵妃的病怎么样了?”
太医恭恭敬敬的答道:“贵妃娘娘的病还是没有起色,还得隔离一阵再观察,这段期间不能晒阳光,也不能受风。”
韩向雁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的甩了一个白眼,这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谢夙卿不在宫中,而是跟随楚胤一起去了黄河下游,可是现在,所有人都联合起来制造一个骗局,自己还无法拆穿这个骗局。
韩向雁怎么甘心?
“太后娘娘,谢贵妃的身体已经这样了,倘若发生意外,她的病会传染给所有的人,整个皇宫都会殃及,臣妾想,是不是该采取什么措施?”
“雁贵妃以为什么措施较好?非得将人的生命当作蝼蚁,随意处置才算最好的措施?你是否觉得,要杜绝悲剧的发生,就应该彻底消灭传染的源头?”太后的声音很冷,腊月的寒气都不及她的语气冷。
她先一步说了这话出来,因为她知道,韩向雁不过就是想把谢夙卿往绝路上逼。
韩向雁被太后的这一句话问的呆愣愣的,她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藤县中的那个熟睡中的女子可不知道皇宫中发生了这么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件,可是,倘若那封书信没有及时的落在太后的手中,太后没有及时的赶到,一切都要变了,谁也救不了谢夙卿。
睁开眼,阳光温暖的洒在脸庞,照的人暖洋洋的,这是初升的阳光,并不灼热,而是温度恰好。
谢夙卿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伸了一个懒腰,却感觉到身边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了,脑子顿时清醒。
旁边是富有弹性的触感,柔柔的,软软的,谢夙卿僵直了身子,转过脖子去,这一转正中某人的下怀,四唇相碰,谢夙卿仿若触电的弹开,却被某人使坏的抱的紧紧的,仿佛要揉进骨子里。
谢夙卿讪讪的笑了笑,缓解自己的尴尬,“早啊。”
楚胤却在她的后颈窝处蹭了蹭,还吹了口气,搔的谢夙卿后颈上细软的绒毛软软的。差一点儿就叫出了声来,察觉不对,刚刚发出的一点声音又被硬生生的吞了回来,变成一声低喝:“楚胤!”
楚胤轻笑,在此刻松了手,他知道要点到为止,不能再继续下去,否则谢夙卿就要真的生气了,他大大方方的起床,身上只着了一件亵衣,肆意潇洒的搭在他的身上,却又不会显得太过松垮,而是带着点不羁的味道,整个身子的挺拔也是看得出来的。
“早啊!”
谢夙卿的床头摆了一件水蓝色的衣衫,一看便知是件女装,谢夙卿也没有多问,只是乖巧的将衣服换上。
在外头,应该没有几个人认识自己吧,唯一见过自己并且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就只有那几个太医了,然而那些太医昨日就已经认出自己来,所以谢夙卿可以穿着女装大大方方的走在楚胤的身边了。
楚胤谢夙卿等人每日应太医的要求,用加了药草的汤手净身,以免被传染到瘟疫。谢夙卿刚刚洗完手,就听见大唐外有人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