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那个时候是我不好,是我傻。可是即便在那个时候,我也从不觉得我是一个废物,我坚信我是个有前途的姑娘。后来我遇到了南离,我觉得他一定是独具慧眼,看出了我的不凡之处,他帮我治病,我变得不傻了。我一直很努力,努力表现自己,有的时候很出色,有的时候不那么出色。可我的心是踏实的。我知道这是真实的我。许多人都夸我有出息,我也坚信我自己是有本事的。”
“这次选拔首领,若是只选姜寨一寨的首领,其实我是有信心的。我母亲虽然偏心荷露,但是大是大非她心里头清楚着呢,她知道把姜寨交给荷露会有什么后果,你觉得她会甘心荷露白白糟蹋她的心血吗?我一时受荷露欺负,其实并不要紧,我本就是不会耍手段的人。荷露会耍手段,可她的手段瞒不过母亲,耍了也等于白耍,母亲都在看着呢。但南离不是这样想的,他硬要为我出头。他也耍手段,却玩不过母亲。母亲认为我外表一派纯良,暗地里教唆夫君欺负荷露,故而她一怒之下,才提出要选姜姓四寨的首领。姜宇、姜森她们几个担任副首领多年,威望、人脉俱胜于我。这意思是摆明了让我输得无话可说。所以我说南离帮倒忙,难道说错了吗?”
子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从未想到,阿桑平时沉默寡言,实则心里颇为明白,这一番说辞,头头是道,极有条理,任是子羽有心维护南离,却也不知道该如何维护。
“不过那倒也没什么。”阿桑又说道,“我也并不是没有仰仗的东西,并非不堪一击。再说,左右不过一个愿赌服输而已,就算我输了,也要输个清清白白。不让南离再插手,并非不喜欢他,不感激他从前对我的帮助。只是,在这一役中,他在祭宫里学到的那些手段,他的祭宫大祭司身份,只会拖我后腿而已。“
第34章 庶民的胜利(一)
那天夜里阿桑跟子羽说了很多话,那些在南离面前根本就来不及说的话。她以为子羽是南离派来的信使,会忠实地把她的话转告给南离。
可惜子羽不是。子羽只是默默地听着,默默地怜惜她和埋怨南离——这些事情,他全然没打算跟南离说。
这倒并不是因为他有意使坏。实在是南离太过精细,人又善妒,子羽实在无法解释消息的来源。上次阿桑在新婚夜抱错了人,南离面上不说,后来却用相亲的事情烦了子羽足足一个月,后来子羽几乎要以断交来威胁,南离这才肯善罢甘休,由着他住在稷下学宫中躲避母亲的逼迫。如今若是子羽将阿桑的长篇大论告诉南离,南离定然会追根寻源,将他怎么遇到阿桑、阿桑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个等问题追问清楚。
当天晚上两人宿在旁边的树林里。子羽睡在树枝上以躲避毒蛇猛兽,阿桑却颇为大胆地坐在大树下。清晨子羽悄悄爬下树的时候,阿桑犹自未醒,朝阳晨露映照下她的脸颊恬静美好,如同蔷薇花含着露珠的花瓣一般。
子羽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抑住内心的冲动,没有凑上去亲吻阿桑的唇。他是一个纯良正直的孩子。他很清楚,喜欢归喜欢,可是阿桑毕竟是南离的妻主,南离又是他的好朋友,他若凑上去的话,意义就全变了。他其实不想伤害任何人,他只想这么远远地看着,不关心现在,也不去焦虑将来,就这么远远地看着而已。
可是子羽也有压抑不住内心冲动的时候。几日后,子羽参加姜寨某位村民的婚宴,再度和阿桑相遇。没了大祭司南离护在一边,阿桑被一群劝酒的姑娘围在最当中,每个姑娘都有和她饮酒的理由:
“阿桑大人新婚的时候,我刚好生病,竟没去敬酒,今日借了这个机会,必须补上!”
“大祭司是我们稷下川多少姑娘心中暗暗憧憬,却不敢唐突的人物,如今他竟被您娶回家中,这等艳福真个羡煞旁人。来来来,便是为了南离大人,我也要先敬您三坛子酒!”
“久闻阿桑大人得昊天眷顾,善于沟通天地,感应天时,预言未来之事,不知道阿桑大人来前,是否预测到今日您要喝几坛子酒呢?”又有人不怀好意地说道,“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先敬阿桑大人一坛!”
……
阿桑从前参加这等场合的时候,都有南离在旁跟着。有的时候别人刚刚想着造次,南离淡淡一个眼神递过去,就没有人敢说什么了;还有些人不服气南离护妻主护得紧,拉了自家夫君来端着酒杯敬他,南离就面不改色地将两人的敬酒全部饮干。他出身祭宫,为了让一向豪迈彪悍的稷下川民众臣服,从小就练得一身饮酒的好本事。
只是这样一来,阿桑懦弱、无能、吃软饭等形象不胫而走,哪怕是她日日在田间陌头挥汗如雨,勤勤恳恳地干活,都没能挽回多少形象来。
如今阿桑和南离闹别扭,这等场合没有带南离来,四周一群或仰慕她、或嫉妒她的村民纷纷嗅出味来,寻了千奇百怪的理由来要同她饮酒。最过分的就是要同阿桑角逐首领之位的姜珏,自己敬了酒不算,还要拉上自己的正夫、侧夫、小侍一起,明摆着就是在欺负阿桑孑然一身。
子羽冷眼旁观,开始的时候还刻意忍耐,等到姜珏敬酒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挡在阿桑面前,口中叫道:“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姜珏,你若真想喝酒,我陪你就是!”
姜珏平日里顾忌着子羽身份,对他颇为客气,这日却因酒意微醺,那忌惮他的心思就淡了,她本就看不起男子的,见子羽拦了过来,只眯着眼轻轻笑了一笑:“子羽君这话从何说起?我同阿桑共事已久,颇为投契,她一向也对我照顾有加,我的男人们感念她的恩义,这才过来敬酒,是聊表恭敬的意思。怎么到了子羽君口中,就成了欺负人了?还有,我们一家人在敬她酒,子羽君想要代饮,也不是不可,但总得说出个像样的理由来,大家才好信服吧?若是子羽君同她暗中有来往,不日将成为她的正夫、侧夫、小侍之类,想代她饮酒,大家自然挑不出半个不是来。倘若不是如此,我们正在敬她酒,按了先来后到的规矩,子羽君固然年少有为,却也要等我们先敬完她,再来敬你吧!”
子羽出面相阻的时候完全是一时脑热,全凭意气,根本没想太多,此时被姜珏一问,顿时懵了。姜珏说什么“暗中有来往,不日将成为她的正夫、侧夫、小侍之类”,原本是信口说说,谁不知道阿桑已经娶了南离为正夫,子羽身份高贵,又同南离交好,怎么看也怎么不像是会屈就阿桑侧夫的人。可是子羽心中是有些心病的,听了这样的话,如同被人揭了老底一般,一张白净的脸颊“腾”地一下全红了。但此情此景,子羽又不愿留阿桑一个人被别人欺负,就那般红着脸站在阿桑前头,虽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却迟迟不肯离开。
姜珏的声音肆无忌惮地传来:“哎哟,我喝多了酒,差点糊涂了,阿桑她是娶了大祭司当正室夫君的。子羽君固然天人之姿,身份不凡,若是跟了她,可只能当个侧夫了。子羽君,你想好了吗?”
姜珏的声音极大极刺耳,一时之间,竟吸引了不少人扭头来看热闹,他们都用疑惑的、看戏一般的神情盯着姜珏和子羽。姜珏跟随姜姬多年,村寨之间甚至村寨和祭宫的明争暗斗也经历过几阵,皮厚心黑,何曾怕人看了?子羽却不然,子羽脸嫩,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阵仗,心中一慌,差点都要哭出声来。
慌乱之中阿桑扯住他手臂把他往后来,动作甚至有些粗鲁蛮横,可是当阿桑熟悉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子羽却似寻到了主心骨:“子羽,你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还不快躲一边凉快去!”一面说着,一面不由分说,把他三下两下,推出人群外。
姜珏以己之心度人之腹,还以为阿桑趁着这个机会想开溜,从后面扯住阿桑的衣裳:“阿桑,这就想跑了?这坛子里的酒已经开了,你怎么能不喝呢?你不是号称从不浪费的吗?”
阿桑回头,平日里清澈如水含着笑意的眼睛里一片阴冷的光,大日头下看着,竟也有些渗人,姜珏不由自主就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原本抓着阿桑衣裳的手。
“你别急啊。”阿桑慢慢说道,“我又怎么会浪费?说起来,好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地喝过酒了。只是,主人家的新婚之喜,酒水本来是拿给大家喝的,就咱们几个给喝光了,不大好吧?”
姜珏只当阿桑是有意推脱,哪里肯给她借口和机会,当下拍着胸脯,一派豪迈道:“阿桑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今天主人家大喜的日子,我还没想好送什么来庆贺。如今你既然怕酒水不够,这个又有何难,我家地窖之中,藏着足足几十坛的果酒,咱们就喝个痛快!只有一样,我和我男人们喝多少,你也必须喝多少,不许抵赖,如何?”
阿桑一愣,摇头笑了:“你叫你男人饮那么多酒做什么?到时候你喝醉了,身边连个侍奉的人都没有。不过却也不好辜负他们的一番心意,这样吧,他们若喝一坛,我就喝两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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