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生产如同过了一趟鬼门关,有些人挺过去了,有些人却留在了鬼门内。杜后坐在年妃寝宫正殿内,一坐便是一日,就算海福送来了午膳晚膳,也被杜后挥退,不愿食用。
“皇上如今在哪儿?”杜后一手轻搭在紫檀木扶手上,净白的脸庞透着丝丝冷气,与这夏日的氛围极度违和。
“方才奴才让人去问了,陛下如今正在云嫔的寝宫中,年妃娘娘生产的消息也已经送了过去,却至今没有得到回应。”海福唯唯诺诺地说道,以他对皇后娘娘的了解,此刻皇后娘娘怕是怒火中烧,虽然面上没有一丝显现。
杜后略微侧目,看了一眼那槅扇,槅扇后一阵阵地传来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声仿佛扎在她的心上,是她自私不愿生一个没有父爱的孩子,却要年妃承担起这个责任。
她凝眉看着槅扇,暗暗地祈祷,只愿年妃母子平安,她日后必定好好补偿他们。
杜后收回了视线,漆黑的眸仿佛黑洞一样落在地上,她的脸色白净得冰冷,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年妃提前临盆的事调查如何?是否有人暗中作祟?”
海福走近了杜后一步,弯下腰,小声地说道:“娘娘,探子回报,云嫔曾送过一个香囊给年妃娘娘,如今正派人去调查这个香囊是否有问题,约莫再过半个时辰便能得到消息。”
杜后听罢,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让死士做好准备,本宫再不愿容忍。”
“是,娘娘。”海福忽然心跳一滞,看来娘娘是要动真格的了。死士从来保护娘娘的安危,早几个月娘娘安插了几个在云嫔寝宫,他原以为是为了监视云嫔的一举一动,不想娘娘竟是当做杀招来用。
槅扇后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杜后听得一阵心慌,正欲起身询问太医如何的时候,槅扇打开了,一个嬷嬷抱着一个满身褶皱的孩子出来。
杜后立即起身,走上前去瞧看,正想问男孩还是女孩的时候,瞧见那孩子没有被黄布包裹好,露出的身体特征,让她瞬间失去了询问的欲望。
那嬷嬷堆着满脸的笑容,刚开口:“娘娘,年妃娘娘给陛下添了个……”却见杜后忽然抬起修长素白的手,止住了她到口的话。
杜后目中无焦点,却分毫不动地落在嬷嬷怀中孩儿身上,过了片刻,手还未放下的时候,她命令道:“海福,关门,不得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
海福一蒙,又迅速反应过来,吩咐人将殿门关上,然后他一转身便瞧见杜后牢牢地瞧着那孩子,皱着眉,神色极为难看。
接生的嬷嬷以及一殿的太医医女纷纷露出惶恐的表情,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便因为杜后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而心惊胆战。
海福走到了杜后的身边,疑惑地瞧着杜后不同寻常的神色,问道:“娘娘?”
“海福,宫中还有多少妃嫔可以侍寝?”杜后视线还是落在那黄布包裹着哇哇直哭的孩子身上,凝眉问道。
“回禀娘娘,宫中妃嫔本就不多,半年多前娘娘施恩,放了好些不曾侍寝的低阶妃嫔出宫,如今还在宫中,还能侍寝的恐怕也只有年妃,云嫔,以及几位美人了。”
杜后听罢,一抿唇,脸色随即一沉,然后一侧步,绕过抱着孩子的嬷嬷,看着槅扇内正唯唯诺诺站在昏迷的年妃床前的太医,问道:“年妃身体如何?”
“年妃娘娘身体虚弱,生产又消耗太多生气,所幸没有性命之忧,修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太医低着头,声音颤抖地答道。
杜后又朝着那太医走近一步,弯下腰,低而冷地问道:“本宫是问,年妃如今的身体是否还能孕育龙种?”
“这……”太医惊得抬起头,一看见杜后冷肃的神色,便慌乱地又垂下,“这、年妃娘娘身体亏损太大,就算日后勉强怀上,恐怕、恐怕……”
“行了。”杜后一抬冰冷素手,打断了太医未完之语。
她朝着床榻走去,俯视着脸色苍白,正深陷昏迷之中的年妃,那额上的冷汗,无血色的唇,都昭示着这个女人方才经历了多么大的痛楚。
杜后沉默的时候,没有人敢说话,空气陷入了冰点,所有人都浑身寒冷,仿佛置身冰窟。
“年妃胡氏为皇上诞下皇长子,功不可没,海福即刻通知皇上,让内省政阁草拟诏书公布天下,普天同庆。”杜后面色沉冷地吩咐道,那双眼睛瞧不出任何动静来。
而一殿里的宫人则惊破了胆,方才还不敢抬头看杜后,此刻却一双双眼睛惊恐地看着杜后,不敢相信杜后方才所说的话。
“娘娘……”海福才犹豫一刻,便被杜后猛然转来的冷眸摄住,不敢再犹豫分毫,立即深深地弯下腰道,“是、是的,娘娘,奴才这便去办。”
海福走后,杜后幽幽转身,面对着一殿重新埋下头的宫人吩咐道:“年妃生产后身体有恙,不宜抚养皇长子,从即日起皇长子送去朝凤殿由本宫亲自抚养。”
她看了一眼人堆中尚算镇定的遗庆,遗庆会意,唯唯诺诺地从嬷嬷手中抱过孩子,然后站去杜后的身后。
时间仿佛又陷入了冰点,只有杜后的视线在游动,一点点一寸寸地扫视过所有人,每一个人都仿佛被一把似火似冰的刀刮着,凌迟一样的痛苦。
末了,杜后终于重新开口,语气再降好几个温度,却竟然带着一些笑意,让人更觉毛骨悚然,她说着:“今日年妃诞下皇长子,若是往后本宫听见一些与本宫所言相悖的流言,你们这些人便早些准备好棺材薄席,明白吗?”
噗通噗通,数声骨头撞地的声音发出,然后便见原本还是站着的人纷纷都腿软地跪下,匍匐在地,哆哆嗦嗦地应道:“奴才明白,年妃娘娘诞下皇长子,奴才们绝不会乱说话,还望娘娘开恩。”
“你们只要明白了,就算本宫没有开恩,你们也能活得长长久久,但若是你们不明白,本宫纵使开了恩,怕也是救不了你们的,还有你们九族亲属恐怕都难逃干系。记的住吗?”杜后微笑着俯视众人,那脸色太过白净,能看出一层层的冰霜,叫人不敢多看。
“奴才们明白,奴才们记住了,记住了……”好些人都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甚至有些人当场便尿了裤子,封闭的殿内发出一股骚味,让人不能忍受。
杜后皱起了眉,然后看去靠近门口的惜梦,吩咐道:“回宫。”
“是,娘娘。”惜梦其实也有些怕,但是幸运的是与皇后娘娘相处的时日多了,她知道娘娘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人,且极重信誉,只要承诺了不杀他们这些知情人,在他们守口如瓶的前提下,便不会动手。
殿门大开,已经是星月参差,漫天的光亮,银辉落在人的身上,像是笼了一层薄冰,又像是披了一件纱衣。
回到朝凤殿后,杜后疲惫地命人关上殿门,她看着遗庆怀中还在哭嚷的孩子,看了好一会儿后,才低声沙哑地吩咐道:“送下去吧,让个明白人伺候着。”
遗庆应声退下,惜梦扶着杜后入了殿内宽衣,等杜后换好了衣服,海福也便回来了。
杜后闭目,揉额问道:“事情都办完了?”
“都办完了。”海福悄声上前,看出了皇后娘娘的疲惫,轻手轻脚地开始为她揉肩,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道,“娘娘,这么大的事,您看是否需要告知杜相一声?”
杜敏贤很慢地掀开了眼帘,没有任何表情地说:“海福,你是谁的奴才?”
“海福自然是娘娘的奴才,娘娘,海福绝对没有二心的。”杜后的话惊得海福心惊肉跳,立时便跪去了地上,眉目紧凑,害怕得眼中都泛起了红血丝。
这当是他今日第二次被吓了,而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恐怖。
杜敏贤幽然地转过头,凉凉地看着他,眼中瞧不出任何情绪,半晌后她才忽然笑起,然后伸手将海福扶起来,说道:“别害怕,本宫只是担忧而已,担忧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可能也是父亲的人。”
“娘娘……”海福心头一软,方才的害怕又瞬间散了,他瞧见皇后娘娘又闭上了眼睛,拍了拍肩,他便机敏地上前又为皇后揉肩,可心头的酸软怎么都压不下去,便又说道,“娘娘,您放心,海福只听命于您一人,包括遗庆和惜梦,咱们跟娘娘都是一条心的,还请娘娘不要忧神。”
“谢谢。”杜敏贤闭着眼,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她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海福听得一阵眼睛红,颤抖着唇,好一阵才压下哭泣的冲动。
☆、诉忧肠
月圆夜,落空正跟伙计们吃完饭,一叶酒肆的大门便被人猛烈地敲响,锤子嘟囔了一句:“都打烊了,什么人啊,这个时候敲门。”随后便跑去看看是谁。
庞大厨也很是好奇,探头张望着,落空则是淡淡地将视线投过去,却也没有多少奇怪探究的意味。
门打开后,一人抱着一坛子酒,醉醺醺地冲着锥子嚷嚷:“同是天涯沦落人,苏夫人,咱们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天色昏暗,唯有月光照明,锤子定睛看了许久,才瞧出那个醉汉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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