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宫的路上,长孙碧烟还是心惊肉跳的,她最怕的便是皇后了,根本不用皇后说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叫她遍体生寒。
鸣翠自然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思,为了安抚人,她四下望了望确认无人后,才小声地说道:“娘娘别慌,陛下如此宠爱您,必定用不了多久便能让您不再受皇后娘娘的冷眼,指不定明日娘娘便不用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长孙碧烟一听鸣翠的话,心头便是一颤,连忙看看四周,随后楚楚动人地哀怨道:“瞎说什么,若是叫皇后的人听去了,日后的日子恐怕更难过。”
“娘娘安心,陛下对娘娘的宠爱,难道娘娘还怀疑吗?”鸣翠笑着又说,竟无丝毫害怕。
长孙碧烟皱了皱秀眉,心中又怕又甜,怕的是皇后,甜的是陛下的确对她极好,她相信若不是因为皇后在,陛下必定会比现在对她更好,就算她想要天上的玉兔,他都会为她寻来。
女儿家心思浅薄,尤其长孙碧烟为最,她挂着甜甜的笑容,浑然忘了方才对皇后的害怕,只想早些回她的鸳羡宫,见她的陛下。
鸳羡宫中,宫夕月的确早早等候在那儿,瞧见长孙碧烟被鸣翠扶着回来了,面露灿烂笑颜地迎上去,接过鸣翠的活,扶着长孙碧烟走入宫中。
“烟儿,今日你早些休息,朕等会儿还有其他事,晚些再来,你不必等我。”他扶着她坐去了软塌上,然后落座她的身旁,双手环过她,揉着她的手又说,“今日叫你委屈了,不过没关系,日后都不会再叫你受这样的委屈。”
长孙碧烟抬头,冲他柔弱地一笑,随后埋入他的怀中,声音似淡淡的芙蓉花香:“烟儿不觉委屈,若是能与陛下长相厮守,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烟儿。”宫夕月动情地将长孙碧烟又搂紧了一分,脸颊抵着她的额上。二人又述了一番缠绵,宫夕月才将长孙碧烟劝入了被中,点燃了助眠香,吩咐了宫婢们好好照看。
他又单独唤了鸣翠吩咐道:“待会儿不管宫中发生什么事,都不得惊扰到烟儿,你可明白?”宫夕月意味深长地看着鸣翠,心知这宫婢是个明白的人,且是跟着烟儿入宫的,应当有些分寸。
“鸣翠明白,陛下放心。”鸣翠笑着福身回答。
随后,宫夕月离开了鸳羡宫,神色便一点点地冷下来,眼中愈发地有些些狠劲,那是从未有过的,就连他身旁的宇文都心中沉了沉。
安安静静的朝凤殿外一片火光渐渐靠近,为首的人乃是大理寺卿,看守朝凤殿的遗庆瞧见了便是一震,脑中电光火石,立马吩咐了两个人悄悄从侧殿离开,一个是去通禀此刻正在御花园的皇后娘娘,一个则是出宫通知杜相。
被吩咐的人悄悄朝侧殿走去后,遗庆立即迎上去,站定大理寺卿洛修竹的面前,便立即锐着嗓音呵斥道:“放肆,皇宫重地,尔等外臣怎可随意闯入,遑论此处乃是皇后娘娘寝宫,尔等这是罪犯欺君的重罪!”
“哼。”一声冷哼,从洛修竹的身后发出,遗庆只见清俊不凡却笑容邪狞的洛修竹低头让开了一条道,然后步出了一道明黄的身影,“朕倒是好奇了,欺君之罪到底是由朕定,还是由你一个小小的阉人定!”
一见来人是当今圣上,遗庆立即跪地俯首道:“奴才不知是陛下下令,罪该万死。”他磕了两声头,话语惶恐。
宫夕月也不愿与一个奴才多纠结,看了一眼身旁的洛修竹。洛修竹会意,立即高声说道:“有人密报,皇后杜氏以巫蛊之术诅咒当今圣上,今臣奉命搜查朝凤殿,所有宫人殿外跪候。”
一时间,朝凤殿慌乱一片,众宫婢惊慌失措地俯首跪地殿外,而后宫夕月与洛修竹身后的十数禁军冲入朝凤殿奉命搜查。
同一时间,御花园的六律台上,一片歌舞声中,响起渐渐明朗的盔甲沉步声响,正端着一杯茶的杜后立即抬头看去,便见宇文磬身后领着数十带刀禁军踏入台上,这一台上的皆为柔弱女子,纷纷惊恐地尖叫着缩去角落。
杜敏贤一杯茶重重地置在桌上,面色沉冷如霜,厉声呵斥道:“大胆宇文磬,谁给你的胆子私闯后宫!来人,给本宫拿下逆贼!”
一身重甲,宇文磬面如磐石,朝前一拱手,道:“臣奉陛下之命拿下废后杜氏,并无触犯宫规一说。”说罢,他从怀中掏出陛下所赐金令与一封诏书,“废后杜氏大行巫蛊之术诅咒帝王,证据确凿,罪不可赦,此乃陛下的废后诏书,以及所赐金令。”
“荒谬!”杜敏贤大喝一声站起身来,华服宽袖一抬,指向宇文磬,桌上金银杯盏受到波及应声落地,一时间轻歌曼舞的六律台上混乱不堪,“宇文磬,本宫何曾用巫蛊之术诅咒帝王,证据在何处?又可有人证?废后诏令,理应过政阁六部,岂是陛下一封诏书说废便废!”
宇文磬皱着眉,没有想过要与皇后论证辩驳,当即说道:“来人,拿下废后杜氏。”
身后几名禁军听命走向上首的杜敏贤,海福见状,立即挡在她的身前,抖了抖浑身的肉,硬是撑着颤抖的声音呵斥道:“尔等大胆,竟敢如此对待皇后娘娘,若是叫杜——”
“海福,你让开。”海福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杜敏贤冷漠地止住。
她看得清楚,自她唤出“来人抓下逆贼”到如今也依然没有动静,她心知宫夕月这是早有准备,已经控制了宫中护卫。
海福方才那临危护主已经用掉了浑身的勇气,被杜敏贤这么一说,便怯怯地退开了她的身前,见主子冷漠,他便再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担忧无比地看着主子做决定。
恰此时,身旁一阵低呼:“太后娘娘,您没事吧?老奴先扶您回慈安宫休息吧。”太后身旁的桂嬷嬷已经是个人精了,见势头不对,立即这么一呼叫,随后扶着“身弱”的太后走出了这一片纷乱。
对于太后的离开,宇文磬没有在意,依旧看着上头站得笔直的杜敏贤,然后对那两个上去拿人又半天不动的禁军道:“还不拿下。”
两个禁军刚刚抬起了手,便被杜敏贤一声呵斥:“退下!”又将手缩了回去。
杜敏贤看了一眼宇文磬,冷笑一声,道:“本宫跟你走,且看你们是否能翻出个新的天来。”海福焦急万分,却被她吩咐道,“留在宫里守着,本宫的东西谁都拿不走。”
她跟着宇文磬走出了六律台,走出了御花园,走在寒风刺骨的夜里,风来她无觉,叶落她不知,直到走入了大理寺的大牢中,一身冰寒的她望着牢中糟透了的一切,背对着宇文磬说道:“皇后入罪,陛下理应亲审,不知陛下何时来审本宫?”
然而回答她的不是宇文磬,而是另一道清俊中带着一抹邪狞,张狂里又多了一些沉郁的声音:“陛下不会见娘娘的,陛下巴不得永远也不用再见到娘娘!”
杜敏贤转过身来,一身的端庄威严见了来人后,不由地皱起眉心,似非常不解。
“剩下的就交给大理寺卿了,宇文还要回去保护陛下,先行一步。” 说罢,宇文磬抱拳告辞。
宇文磬离开后,杜敏贤才缓慢地看着来人,轻声说道:“洛修竹?”
“正是微臣,娘娘似乎很惊讶。”洛修竹面带喜色地看着她,双手负后地朝着她踱上两步,眉目里满是春夏之景,灿烂殊辉。
“洛修竹,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杜敏贤问他,语气稍稍缓和,毕竟杜家与洛家世代交好,她没弄明白洛修竹所做到底是什么之前,不宜轻易翻脸。
却不想,听完杜敏贤话后的洛修竹缓慢地笑起来,越笑越欢,笑声越听越嘲讽,令杜敏贤袖中的手死扣一起,心中郁气越来越沉。
“娘娘,您怎么到了这个时候都在自欺欺人呢?”他笑得双目含泪,似乎很可怜她,“你明明知道,知道宫夕月根本不爱你,甚至极度的厌恶你,居然还问?”
他见杜敏贤脸色越来越不好,恶意地凑近了一分,专注地看着她接着低语道:“你们成亲至今,他都不曾碰过你,如此奇耻大辱,你居然忍了下来,居然还心慈人善地帮着他巩固帝位。”
“啪!”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洛修竹的脸上,睁着狠厉的眸看着他被她指甲刮伤的脸颊溢出血来,压着几近奔溃的声音说道:“滚!”
这件事没有人知道,除了她与宫夕月,从没有人知道当年新婚宫夕月并没有与她同房,更没人知道每次宫夕月来朝凤殿都宛如例行公事走访一遭,从未碰过她。
没人知道的事,为什么洛修竹会知道!为什么!宫夕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做错了什么,叫他连这一点尊严都不留给她?
洛修竹抹了一把脸颊,染血的双指在眼前看了看,他语气平和了一些,看着面色煞白的杜敏贤又道:“他想要除了你,最好是你死掉,这样他便以为可以与自己最爱的淑妃双宿双`飞,从此再无人从中阻挠。”他笑得有些落寞,眼中柔色一片,可是他知道杜敏贤都看不见,“这些你都知道的,又何必再从我的口中听去,无端自己伤了自己呢?”
“滚!”杜敏贤冰冷地声音又重复一遍,眼中漆黑,眼轮微红却没有丝毫的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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