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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王爷的斗争 (布丁琉璃)


  这人还真是实在。
  陆浅葱看着他那盛气凌人讨要银两的模样,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想笑。
  昨夜黑沉沉的一片,她又中了毒,自然不记得自己匆忙之下拉住的是谁的衣摆,只记得那是一个身量修长的年轻男子……却原来是他么?
  可是昨夜那人的声音明明是那么清冷……陆浅葱看了看面前这个嘴角带笑的俊秀公子,心想:不太像呀。
  见她长久不语,白衣公子似乎有些生气,蹙眉道:“你想赖账?早知如此,便不让不知救你了。”顿了顿,他又邪邪一笑:“不如,把你卖了换钱……”
  “江郎,你别吓着这位姑娘。”不知先生从拐角走出,笑眯眯道:“我们行走江湖,不做人口买卖的活儿。”
  白衣公子后退一步,耸耸肩道:“玩笑而已。”
  陆浅葱忙道:“二位的救命之恩,浅葱定将涌泉相报。”
  “哦,原来你叫浅葱啊,浅葱一色的浅葱?”白衣公子笑得眉眼弯弯,就像是一个不谙世故的少年郎般,“你看看自己这潦倒的模样,拿什么来涌泉相报?”
  陆浅葱有些尴尬,她放下干净的新衣物,在身上摸索了一番。可惜她昨日与赵徵决裂时,将满头值钱的钗饰全扔了,当初只觉得痛快,如今才明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哪!
  她下意识的摸到腕上的一对金丝玉镯子,那是陆夫人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哪怕是生活再艰难时也舍不得典当掉,也是阿娘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了。说实话,她是舍不得的。
  但毕竟人家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又正是江湖落魄之际,焉有知恩不报之理?正所谓锦上添花非好汉,雪中送炭显真情,罢了罢了。
  陆浅葱狠心褪下镯子,力度大到连腕上的皮肤都被擦红了。她红着眼下跪,将那一对精致的镯子高高呈上,嘴角却是含着一抹洒脱的笑意,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小小心意,还望莫要嫌弃。”
  不知先生笼着袖子,笑眯眯的旁观。
  白衣公子似是看出了她的不舍,也不接那镯子,只是打量陆浅葱半响,这才弯下腰伸手扣住她的腰带,将她轻轻的从地上拽起来。
  陆浅葱一时有些发愣,她没想到这公子生得俊秀,力气却是大得惊人,只抓住她腰带轻轻一提,便毫不费力的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白衣公子的手还搁在她的腰带上,陆浅葱不禁有些尴尬,刚要开口,便见那公子的手从她腰侧一摸,便将腰带上绣的大秦珠扯了下来。明明是如此轻佻的动作,他却毫无轻薄之意似的,无辜的眨了眨眼。
  被他指节触过的地方有些发烫,陆浅葱本能的后退一步,瞪大眼看着白衣公子,心想这人莫非是登徒子?
  可是看他的眼神,却又是如此的清澈无辜。
  陆浅葱正胡思乱想着,却见那公子晃了晃手中的大秦珠,侧首一笑:“这个,就姑且当做谢礼啦。”
  那一笑,逆着橙红的黄昏,极尽风华。
  白衣公子同不知先生并肩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补充道:“对了,我叫江之鲤,鲤鱼跃龙门的鲤。”
  陆浅葱默念着这个名字,微微颌首。
  江之鲤期待的问:“这名字如何?”
  他问得有些突然,陆浅葱‘啊’了一声,缓缓笑道:“是个好名字。”
  江之鲤抿唇一笑,勾着不知先生的肩背转身下楼。
  不稍片刻,店小二也送了热汤上来,陆浅葱痛痛快快的洗去一身的污垢,顿时只觉神清气爽,如获新生。
  不过,她也确实由内而外,重获新生。
  沐浴更衣后,她在铜镜前坐了良久,这才缓缓将半干的长发绾起,重梳蝉髻,淡扫蛾眉,做未出嫁的少女打扮。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淡笑,为了今日,她付出太多了……
  待梳洗完毕,外头已经是日落黄昏,腹中也早已饥肠辘辘。陆浅葱穿着江之鲤买来的花哨衣裙,颇有些不自在的下楼。
  她身上没有钱,吃不起贵重的菜品,只好敛首挪到柜台,准备问掌柜要两个窝头充饥,熟料还没开口,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过来,一起吃。”
  陆浅葱回过头,看到坐在八仙桌旁的江之鲤和不知先生。
  陆浅葱迟疑了片刻,觉得有些不妥。
  不知先生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大方:“姑娘不必客气,这吃饭住宿的银两,是用你的大秦珠换来的。”
  抵挡不住腹中饥渴,陆浅葱终是走过去福了个礼,不好意思道:“那……打搅了。”
  江之鲤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笑眯了眼道:“没想到你之前跟泥猴儿似的,洗干净了倒是个美人。”
  陆浅葱报以一笑。
  她虽然很饿,但在陆家‘食不言寝不语’的教导下,她依旧习惯细嚼慢咽,吃得很优雅。江之鲤咬着薄胎的茶杯,晶亮的眼睛盯着陆浅葱,似是好奇,又似是审视。
  感觉到他的目光,陆浅葱疑惑的回视他。
  江之鲤忽然笑问道:“合身么?”
  陆浅葱茫然道:“什么?”
  “衣裳,还有那个白色的。”江之鲤目光坦然,好像跟在讨论晚膳吃什么一样,补充道:“贴不贴身?”
  陆浅葱这才反应过来,饶是她成过亲嫁过人,也不禁微微红了脸颊。
  不知先生也反应过来了,惊得一口酒水喷出来,笑骂道:“江郎,这话太无礼了!”
  江之鲤捧着茶杯,墨色的眼一瞥,说:“我就随口一问。”

  ☆、第5章 杀机一

  三人简单的用过晚膳,夕阳也收拢了最后一丝余晖。
  江之鲤看了看窗外渐沉的暮色,站起来抻了个懒腰,朝不知先生道:“天黑了,我要上楼歇息去,篓子里的衣物记得要给我洗干净。”
  不知先生还未说话,陆浅葱抢先道:“不劳烦先生了,我来便可。”
  不知先生笑眯眯的啃着鸡腿,满嘴流油:“哎呀,那如何好意思。”
  “举手之劳,无碍。”陆浅葱谨慎的,有些讨好的看着江之鲤,微微一笑:“反正我自己的衣裳也要洗,干脆一起了,也算是报答二位的救命之恩。”
  江之鲤倚在客栈的楼梯扶手旁,回首笑道:“你这小丫头,倒是挺有眼力见的。”
  陆浅葱腹诽:我跟你年纪相当,我是小丫头,那你是什么?
  她望着江之鲤懒洋洋打着哈欠的背影,忍不住问不知先生:“江公子一向睡这么早吗,天都还没全黑呢。”
  不知先生‘唔’了一声,含糊道:“他身体不好,需要早睡。”
  陆浅葱‘哦’了一声,看得出不知先生并不想谈论这个无聊的话题,她便没有再问下去。毕竟她与他们不过萍水相逢,认识不到一天就打探别人的私事,确实不太礼貌。
  正想着,楼上哗的突然扔下一堆外袍亵衣,天女散花似的盖在不知先生未吃完的酒菜上。而楼上,始作俑者江之鲤趴在栏杆上,还不忘朝陆浅葱眨了眨墨色的眸子,笑得明朗万分:“拜托,多谢。”
  不知先生:“……”
  陆浅葱将桌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衣物收拢,叠好,又向客栈老板娘要了木盆和捣衣用的木棒,这才朝不知先生点点头,朝后院的古井旁走去。
  日落月升,夜色渐渐笼罩大地,客栈的喧哗渐渐散去,四周一片静谧,唯有满天星斗,秋蝉阵阵。
  陆浅葱抱着一堆的衣物在后院拼命的搓洗着,捣衣声断断续续的响了许久,她才将江之鲤的衣物洗干净晾晒在衣杆上。月色下,纯白的亵裤在微风中飘动。
  陆浅葱赶紧掉开视线。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给成年男子浣洗贴身之物,连赵徵的都……
  手上的动作一顿,陆浅葱缓缓垂下眼,自嘲的一笑:好端端的干嘛又想起他?
  陆浅葱从王府里穿出来的那一身绫罗绸缎沾染的泥水太多,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她朝老板娘要了几块皂角,折腾了半响才洗干净晾挂起来。
  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和脖颈,却无意间抬头看见广袤无垠的夜空,万千星斗汇聚而成的天河,月影扶疏,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浊气,只觉得心情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一生坎坷,也曾高高在上,也曾跌入云泥,却仍然坚信:世上还是好人多。
  把火撒出来,会灼烧他人,把苦咽下去,又会酸疼自己。唯有不骄不躁,不贪不厌,不憎不恨。
  现在酉时刚过,还不算太晚,陆浅葱向掌柜的打探了一番本城的当铺,便孤身匆匆出了门。
  当铺内,她摸了摸腕上的金玉镯子,终是狠狠心褪下一只来,换了二十两银子。
  虽是母亲陪嫁的遗物,但陆浅葱如今流落江湖,吃穿住行哪一样不需要花钱?汴京如今是呆不得了,她思忖着南下,寻个安稳和平之处开个酒肆,粗茶淡饭安度余生算了。
  回客栈的路上,陆浅葱又花了一钱银子买了几身换洗的粗布衣裙。
  这座不知名的郊区小镇本就人烟稀少,入了夜便更显寂静。布鞋踏在古旧的青石板砖上,渗出微微的凉意,昨夜暴雨后的积水还未干透,坑坑洼洼的小水洼里倒映出漫天星斗,一闪一闪如同渴睡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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