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九英笑道:“我是说对陈院使没有任何风险。至于其他风险,你又有什么必要在意?”
陈进兴沉声问:“这是何意?”
徐九英悠悠道:“陈院使如果公开支持我,即使我能借他们除去四贵,这美差也很难落到陈院使头上。我以为最好的办法,是陈院使加入其他人的阵营。到时四贵的位置必定会有人填补。只要你能取得他们的信任,将来填补空位的一定会是你。毕竟能递补的人选也就那么几个,他们自然也想扶植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不过……如果陈院使决定合作,我建议今日以后,我与陈院使不要再有任何来往。没人会知道我们的关系,这计划才有可能成功。我如果成功,必定遵守和院使的约定,到时陈院使就会成为最有权势的宦官;若是失败了,表面上陈院使还是他们的人。你不必担心被人清算,仍旧可以当你的宣徽使。当然了,如果我没有怀孕,又或者生了女儿,这个计划都可以当作没有存在过。相应的,陈院使如果认为风险过大,在你晋升之前都可以选择终止计划。也就是说,赢了,你一本万利;输了,你不会有任何损失。”
“这样的条件似乎过于优厚了?”陈进兴斟酌了一会儿后说。
这意味着所有的风险都会由徐九英承担,但最终得到好处的人却是他。这条件优渥得让人不敢相信。
“乞丐是没有选择权的,”徐九英道,“既然现在我是劣势的一方,自然要开出最优厚的条件,这样才会令陈院使难以拒绝。”
“那么……婕妤要从某这里交换什么?”陈进兴问。
徐九英开出这样的条件,自然是有所图谋的。
“忠诚,”徐九英回答,“无条件的忠诚。”
***
陈进兴独自坐在花树下冥想。
即使徐九英给出如此丰厚的条件,他也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而是要求给他考虑的时间。然后他就如老僧入定一般在花树底下坐了大半个时辰。
徐九英和陈守逸无事可做,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上,盯着他的背影出神。
“你觉得我之前那些话有可能说服他吗?”徐九英忽然小声问。
“难说。”陈守逸看了看养父一动不动的背影,轻声回答。
“他能考虑这么久,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徐九英有些不确定地说。
如果自己的条件没有吸引力,陈进兴应该早就一口回绝了。
“这要看他如何衡量。奴婢可不敢乱猜。”
“你不是他养子么?”
陈守逸白了她一眼,有些没好气道:“婕妤也知道奴婢只是他养子,不是他肚子里的虫。婕妤自己变更计划,怎么倒来问奴婢?”
“怎么?”徐九英好笑地点了下他的鼻子,“还跟我呕上气了啊?”
陈守逸到底没忍住,小心埋怨:“如果婕妤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采用奴婢的方案,可以和奴婢直说,何苦把奴婢编了瞎话教你的事也告诉他?以后奴婢见了养父该多尴尬?”
“其实直到我见到你养父的时候,我都准备用你教我的说辞,”徐九英摸着鼻子说,“毕竟你是他养子,肯定比我了解他。但是一瞧见他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你的方法行不通。他根本就没打算和我做任何交易。如果我不能几句话把他镇住,不管我后面有什么提议,他都会一口否定。我只能……”
“只能先把奴婢卖了?”陈守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从来没听说这种事只凭一个眼神就断定。万一奴婢养父相信了呢?”
徐九英轻笑:“那万一他不信,我不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陈守逸语塞。
两人僵持间,徐九英看见陈进兴慢慢站了起来,冲陈守逸努了努嘴:“我的判断对不对,马上就能知道了。”
陈守逸也看见了养父的举动,不必她再作交待,径直向自己养父走了过去。
“父亲。”他向陈进兴作了个揖,然后才有些忐忑地抬起头来。
陈进兴面色平静,也没有追究他帮徐九英骗他的事。
“婕妤的提议,父亲有什么看法?”陈守逸稍稍安心,试探着开了口。
“这么激进的手法,不是你教出来的吧?”陈进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应该说,任何正常的人都不大可能会往这个方向想。”
陈守逸也苦笑摇头:“确实不是。”
陈进兴凝视着窗台边徐九英的身影。本来还趴着的徐婕妤察觉到他的目光,赶紧直起身子,状甚端庄地对他点了下头。
“那些话真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良久,陈守逸听见养父低声问了一句。
陈守逸点头:“是她自己的想法。我认识她的时候,她的想法就挺多了。只不过以前的想法比较异想天开,现在……”
陈进兴淡淡接口:“现在也没好多少。”
听见此语,陈守逸心里一沉。这句评价可不像是什么好兆头。但是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错了。陈进兴接着道:“去告诉她吧,我答应与她合作了。”
陈守逸大吃一惊:“父亲?”
“这不是你希望的事么?”陈进兴失笑,“都敢伙同外人欺骗为父了,又何必做出大惊小怪的模样?”
陈守逸难得的红了下脸,但是很快又道:“可是父亲的口气听上去并不怎么看好婕妤的计划。”
“确实,”陈进兴叹气,“她的计划变数太多,我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陈守逸不解:“那父亲为何答应?”
养父是个极为理智的人,绝不可能因为一时冲动或是对他的喜爱就答应这么重要的事。
“诚如婕妤所说,”陈进兴微微一笑,“这件事对我没有任何风险。并且……确实让人难以拒绝。”
☆、第48章
陈进兴能从一名普通的内侍升至仅此于四贵的位置,当然有其高明的地方,何况宣徽使本就有不小的权力。
有他指点,徐九英的担子顿时轻松了不少。陈进兴让她在头三个月里先不要急着公布消息,一来等胎像稳固;二来也让他有时间活动。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陈进兴和陈守逸合力演了一出父子反目的戏。宫中宦官收养子的不在少数。虽说养父子之间的关系各有亲疏,但闹到像陈进兴父子这样势如水火的却不多见。宫人们对此不免有些议论。陈守逸虽然很受徐婕妤宠信,但宣徽使位高权重,仅凭徐九英的力量是不可能憾动的。只怕这场父子相争,陈守逸会落于下风。谁知不出两月,形势就已逆转。
徐九英确定自己孕期已满三月后,便告知了皇帝并很快得到了确诊。得知自己还有后嗣,皇帝的欣喜自不必说,宫廷内外也都震惊不已。徐氏若是一举得男,不但会打破朝中刚刚形成的平衡,她本人也会母凭子贵,一步登天。
如此一来,陈守逸必然会跟着徐氏鸡犬升天。局面渐渐走向对陈进兴不利的方向。自然陈进兴也不会坐以待毙,很快众人就看到他开始经常出入皇后殿阁。
从皇后身上着手也是陈进兴和徐九英商量之后做出的决定。
“陛下健在,又可能会有皇子出生,赵王必然要避嫌。就算某去拉拢他,他也未必敢和某交心。相较之下,皇后是个更容易接近的目标。且中宫和赵王、东平王的关系一向还算不错,也有利于某周旋于他们之间。”陈进兴这样向徐婕妤解释。
“皇后可不好对付,”徐九英问,“你有把握取得她的信任?”
陈进兴笑得不怀好意:“这是某需要担心的事。婕妤需要担心的是怎么让你许诺的位置空出来。”
这是徐九英以前回答陈进兴的话,此时被陈进兴原话奉还,她干笑一声,知趣地停止了追问。
陈进兴的为人处事的确值得称道,大约四五个月后,他就向徐九英示意,他已取得中宫信赖,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接下来自然是要取得皇帝的支持。陈进兴固然有份量,但要让皇位平安过渡到自己孩子手中,一个陈进兴远远不够。皇帝的配合才是最关键的一环。
揣摸皇帝的心思无疑比劝服陈进兴难得多,也危险得多。徐九英在这个问题上也尤为慎重。整个孕期,她都没对皇帝提及自己的想法,以免引起皇帝不必要的疑心。直到皇子出生,徐九英都还在考虑怎么和皇帝说这件事。不过很快,她就坐不住了——皇帝竟然在小皇子还没满月的时候命令赵王之子迁居宫外。
小皇子出生,东平王地位受到影响是可以预见的结果,可皇帝这番举动未免操之过急,必然会引起赵王等人的不满。得到消息后,徐九英知道她不能再等下去了,立刻前来求见皇帝。
因她诞育皇嗣之功,皇帝不但让她进位淑妃,对她的态度也变得格外优容。小皇子出生前他又大病一场,此时仍在养病。即使精神不佳,他仍然让徐九英入见。徐九英进来时,他还强打起精神,和颜悦色地嘱咐她:“你身子还没养好,该多休息下才是。”
“我倒是想休息,我休息得了么?”徐九英如今也懒得再作掩饰,直接没好气道。
“这是怎么了,现在谁还敢给你气受不成?”皇帝温和地问。
她现在是四妃之一,又育有皇子,还有自己撑腰,就算是皇后也得礼让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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