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陈进兴奇道,“不为这件,那又是什么事?”
陈守逸将自己的来意叙述了一遍。
陈进兴只听他说了几句,脸上的笑意就逐渐消失。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讲完。
陈守逸一停口,陈进兴就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与徐婕妤没什么好说的。”
“父亲,”陈守逸还不死心地劝他,“如果婕妤真的生下皇子,那就是奇货可居啊。”
陈进兴打断他:“我又不是吕不韦,要什么奇货可居?注定失败的事不值得耗费心力。”他顿了顿,又责怪起陈守逸:“你怎么不劝她打掉?”
陈守逸静默片刻,轻声说:“谋害皇嗣可是大罪。”
陈进兴也不说话了。
“这件事风险太大,”思虑良久,他才再度开口,“我不愿意参与。我劝你也别去掺合。你要是觉得为难,我可以想办法把你从徐婕妤身边调走,哪怕是重新回去管图籍,也比跟着她送命强。”
“我不会离开。”陈守逸道。
陈进兴失笑:“你别鬼迷心窍,以为徐婕妤母凭子贵,你就能跟着飞黄腾达。就算要求富贵,也得看看有没有命让你享受。现在是什么情势你不知道?徐婕妤哪里有胜算?你听为父一句劝,我们不过是皇室家奴,侍奉谁不是一样?何必这么搏命?”
陈守逸不直接回答,只是重申自己的立场:“我不会离开徐婕妤。”
这句话让陈进兴捕捉到了足够的迅息。他仔细回想了陈守逸跟随徐九英以来的举动,严肃地问他:“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徐婕妤有……男女之情?”
陈守逸嗤笑一声,刚要说话,陈进兴已严厉道:“别和我嬉皮笑脸,也别说什么宦官不是男人的话!我自己也是宦官,清楚得很!”
陈守逸不敢再拿话搪塞,只低着头一声不吭。
陈进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掌拍在几案上:“糊涂!”他指着陈守逸,气得直发抖:“她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能对她有非份之想?”
“不是非份之想,”陈守逸艰难地说,“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这还不叫非份之想?”陈进兴恨得又拍了一下几案,“你……叫我怎么说你!”
“开始只是觉得她好玩,”陈守逸垂目道,“除了一张脸,资质明明差得一塌糊涂,却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帮她也只是想看看,她这种人爬上去了,会做出什么事?等我发觉不对时,已经迟了。”
“那她对你……”
陈守逸摇头:“她不知道。”
陈进兴想了想,果断道:“你不能再留在她身边。明天我就想办法,把你调到其他地方去。”
“父亲!”陈守逸提高了声音。
“你们不会有结果。早点断了,对你对她都好。”
“我不求结果,也不会让她知道,”陈守逸道,“我只想留在她身边而已。”
陈进兴微微动容,轻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我并没觉得苦,”陈守逸苦笑,“如果不是遇上她,我的一生就只是一场笑话而已。”
最后这句话击中了陈进兴的软肋。陈守逸的身世他是知道的。思虑之后,他也报以一声苦笑:“你为了她还真是什么都肯做。”
“我知道父亲怎么想她,”陈守逸道,“但她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我希望你至少听一下她的想法。”
陈进兴考虑良久,最后说:“好,我去听她的说法。不过我先把话说在前面,你对她的感情并不会影响我的判断。如果她没有能够说服我的理由,我是不会出手的。”
***
徐九英踮起脚尖,从帘子后面偷窥了一阵在堂上从容饮茶的中年宦官,然后退回内室。
“那个人就是你养父?”她问陈守逸。
陈守逸点头,一边帮她理了理衣服一边道:“婕妤一会儿出去了,万万不可露怯。记得奴婢教你的话。你得理直气壮地跟他说,陛下是站在你这边的,而且已经许诺把神策军交给你了。”
徐九英斜眼看他:“他是你养父,你编这种瞎话骗他合适么?”
陈守逸整理衣服的手停顿片刻:“奴婢的养父可是说了,要是婕妤没有说服他的理由,他是不会帮忙的。现在婕妤手上什么筹码都没有,怎么说服他?当然是先骗过去再说。记住了,你表现得越自信,他越容易信你。”
徐九英还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但她不能让陈进兴等太久,因此很快就和陈守逸一道出去了。
见她出来,陈进兴放下茶盏,与她见礼。徐九英连忙让他不必多礼。陈进兴也就顺势起身。
他站起来时与徐九英短暂地四目相接。徐九英一见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心里就打了一个突。
宾主入座后,陈进兴就笼着袖子,等着听她说话。
谁知徐九英一直没有开口。她低着头,似乎在考虑什么。
陈守逸见徐九英像是有些犹豫,轻咳一声,冲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怕。
“陈守逸和我说过,”徐九英终于开始说话,“陈院使是个很精明的人。”
“不敢当。”陈进兴客气道。
徐九英笑笑,继续道:“既然陈院使这么精明,想必已经猜到我接下来会说什么,可能还猜得到那些话都是陈守逸教我的。”
陈守逸没料到她竟然一开始就向陈进兴坦白了真相,急急出声:“婕妤!”
徐九英却没理会他,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陈进兴,观察他的反应。
陈进兴的目光在徐九英和陈守逸之间游移了一阵,没有表态。
徐九英发现他虽然面无表情,却并不像是生气,便接着说:“陈守逸觉得那样就能说服你。但是我很清楚,一旦我把那些话说出口,就再也无法取得陈院使的信任。”
听着谈话完全走向不可控的局面,陈守逸急得满头大汗,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她。陈进兴则是表情微妙,显然这样的发展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徐九英见他如此反应,心里慢慢有了底气。她借着整理鬓边散发的时机重整思路,然后抬起头,对陈进兴嫣然一笑:“所以,我不会对你说那些话。”
☆、第47章
徐九英这句话说出口,陈守逸就感觉到了养父的变化。
也许在旁人看来,会觉得陈进兴很平静。毕竟除了微微垂下的眼帘,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是陈守逸深知养父的习惯:当他不愿意让人察觉自己的想法或情绪时,就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虽然谈话的走向已不可控,但毫无疑问,现在主导局面的人是徐九英。犹豫片刻,陈守逸决定静观其变。
室内的静默也不知保持了许久,最后终于还是陈进兴先出声:“那婕妤打算对某说什么呢?”
“实话。”徐九英回答。
陈进兴瞟了一眼陈守逸。听到这两个字时,养子很细微地皱了下眉头。这说明徐九英现在说的这些话确实不是他教的。陈进兴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表情:“洗耳恭听。”
“我很明白,现在这个时候有男嗣出生,一定会引起相当的混乱,”徐九英道,“尤其他的母亲还是我这样一个既无出身、又无学识的人。”
这样有自知之明的剖白并没有得到陈进兴的赞赏。他似笑非笑地说:“即使这样,婕妤仍然不愿意放弃,不是吗?”
徐九英露出罕见的严肃表情:“不管生母是谁,这个孩子都是正统。那是他应得的东西。我不认为我的要求很过份。”
“恕某直言,”陈进兴轻叹一声,“以目前局势而言,婕妤几乎不可能有胜算。”
“我清楚其中的风险,”徐九英缓缓道,“也明白陈院使的顾虑。我并不要求陈院使也承担同样的风险。”
陈进兴微微不解:“婕妤要某相助,难道还不明白,一旦某出了手,就会被划归到婕妤的阵营里?某既与婕妤成了同道,当然会承担一样的风险。”
“所以陈院使与我不会在同一阵营里。”徐九英微笑。
陈进兴不说话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徐九英,等待她进一步的解释。
“现在的神策中尉和枢密使年纪都不算大,”徐九英道,“如果没有变故发生,我想陈院使就得在宣徽使的位子上终老了。”
陈进兴对此当然心知肚明。到他这位置,再往上升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宣徽使已堪称显贵,与其为了再进一步去搏命,倒不如在现在的位子上安份待着。不过这只是他基于现实的考量,并不代表完全没有过想法。
因此听见徐九英此语,他眼里闪过一抹不可摸的幽光,试探着问:“婕妤所谓的变故是指……”
“只要我能让其他人相信神策中尉或者枢密使里有和我一伙的,必然会有人向他们出手。一旦四贵里有位子出缺,就是陈院使的机会。”
“然则……婕妤要怎么让其他人相信这点,并且除掉其中一个?”陈进兴问。
神策中尉和枢密使又不是傻子,能轻易让她摆布?
徐九英简单道:“这是我需要操心的问题。”
陈进兴对她的回答哭笑不得。与其说这是她深思熟虑的想法,不如相信她根本就是临时起意。他停顿片刻,用平静的口吻道:“先假设有奇迹发生,婕妤能够做到这点,那也绝不可能毫无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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