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设想对方会宽慰她自己,如此不安的心也能好受些,却不料春燕张嘴就是:“这,怕是那处没这般规矩的。”
真是越问越叫自己提心吊胆,霏霜不相信地犟嘴道:“你怎么知道,你又没去过那儿?”
结果春燕还真是个去过的,她曾是某个大姓家族的养女,后来养父犯了些罪过,连他一齐被送进了金镛城去,结果老人家就死在那处,她失了依靠,才被送进宫来做了奴婢。
春燕越说霏霜越是为司马遹担心,好在这丫鬟也算识趣,总算安慰几句:“姑娘也不必太担心,殿下总归是太子,总会,总会好些吧……”
霏霜猛地想起齐妃那日在桌上蘸着酥饼屑写的字来,她似乎是让自己到金镛城里救什么人?又问春燕:“你在那里呆过些时候,可曾听过陆家有什么亲戚在里头?”
春燕想了想,答道:“奴婢不认识。不过陆家人素来少参与政事,也不曾犯下什么罪过。”
掰掰手指,司马遹还得在那边再呆上二十来天,真不知他能不能熬得过来。
这天夜里冬梅姑姑倒是来了,却是悄无声息地来的,神不知鬼不觉地便把守夜的春燕放倒了去。
霏霜从睡梦中惊醒,见着是她忙问:“可是太子出什么事了?”
冬梅姑姑道:“殿下想见姑娘一面?”
“他怎地想见我?莫非他,莫非他……”霏霜心里有股不详的预感。
冬梅姑姑低声道:“姑娘莫慌,殿下一切安好。”
霏霜一听这话马上拒绝:“你转告殿下,咱们还是安分些,免得皇后抓住咱们的把柄。”
冬梅姑姑却道:“殿下的性子姑娘是知道的,若你不肯去,指不定他还要做出些什么事来引得姑娘去。”
霏霜最头痛这样的人,可还真没有到铁石心肠百请不动的地步,只好换了衣裳,随着冬梅姑姑往外走去。
冬梅姑姑果然有些本事,宫里大路小路熟悉得很,逢着矮些的墙头还能直接带她跃过去,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到了金镛城里头。
冬梅带着她往城北一处偏僻的房舍走去。
雪又大,夜又黑,霏霜几乎看不见前头的路,只是听得房门吱呀地开了,随后冬梅姑姑点着一盏昏暗的灯。
“殿下他,他就住这种地方。”
空气里带着一股霉味,霏霜纵然这几年流浪在外,可也不曾委屈自己住得这般鬼地方。
冬梅姑姑却不答,只提着灯往底下的楼梯走去。两人踩着那上头,发出令人牙痒痒的声音,更令人担忧这梯子随时都会断掉。
底下一层是储备粮食的地方,一眼望到边,没有司马遹的影子。
霏霜觉得不对了,警觉道:“姑姑,你这是……”
冬梅姑姑深深作了一揖:“钟姑娘得罪了,此番请姑娘前来非是为了殿下,而是为了齐妃娘娘。”
“齐妃娘娘?她不是被害死了么?”
冬梅姑姑叹口气:“齐妃娘娘不是被人害死的,是她自个儿要寻死。”
“为什么?”霏霜瞪大了眼睛。
“为的就是将姑娘送进金镛城来,好帮她救一个人。”
“是。她确实还写字让我救人来着,可她没写完要救谁便被皇后打断了。”
“齐妃娘娘要救的是陛下。”
霏霜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陛下?你说陛下被囚禁在金镛城里?”
冬梅姑姑把灯放在柜旁,手指在墙壁上轻轻敲打着。
“姑娘可曾记得老奴讲的,忽然有一日陛下对贾后好了的事?”
“记得。”
“其实是贾后将陛下囚禁于此,另换了个容貌相似的坐上皇位。齐妃娘娘与奴婢寻觅良久,才在这些年有了眉目。”
霏霜的身子开始发颤,半是因为冷,半是因为心里发慌。倘若此言非虚,贾后连皇帝都敢害,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半晌她才牙齿打颤地开口问:“为何一定要我才能救人?”
冬梅姑姑反问她:“姑娘可知金镛城的由来?”
霏霜摇头。
冬梅解释道:“彼时洛阳被焚,天子蒙难,曹魏武率兵来接。恰逢袁本初那边也有争夺天子之意,两军对峙,剑拔弩张。后来魏武帝便命人在洛阳边上造了这座金镛城,随后假意不敌退兵十里,袁家的兵马便进驻城中。结果魏武帝埋伏的兵马一涌而出,将袁家杀了个措手不及。”
霏霜倒是记起师父好像也说过这段轶事。
“只是旁人都不知道,那时曹家的兵马其实是藏在城底下,曹家为了让这计谋还能再用,更将那些参与行动的将士全都杀死,好掩盖这件利器。于是金镛城的秘密也就鲜为人知了。”
霏霜还是不明白,这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
冬梅姑姑最后点破:“当年负责城底构造的,便是姑娘的先祖钟繇公。他师从蔡文姬,用的便是书道玄门布的局。后来也是令先祖将那些将士引入城底,随后尽数困死在内的。”
霏霜狠狠地吸了口凉气。
怪不得祖父他老人家到老不落好景,原来年轻时造的孽真不轻。
冬梅姑姑已然寻到了机关,将出口打开了来。
霏霜无奈地半阖上眼睛,遗憾地摇着头:“我学艺不精,远不及祖父。”
冬梅姑姑却不顾不管,只用力将她一拽,就往里头奔了好许,再拐几个弯,谁都不知路在哪儿了。
冬梅姑姑的语气比外头的冰雪还要寒冷:“齐妃娘娘毕生夙愿就在于此,奴婢说什么也要助她实现。如若不成,便只好和姑娘一齐向娘娘谢罪了。”
霏霜不知她为何待齐妃这般死心塌地,只知再不奋力一搏,真真得饿死在这儿了。
可问题是,这里的路道道长得差不得太多的,谁知道怎么破呀!
这里走走那里探探,寻寻觅觅好些时候又回到原来的地方,霏霜几近要崩溃得瘫倒在地上。
半是为自己无处逃生,半是为爷爷一世英名。
举事谋逆不成,绝学后继无人,恐怕他要活过来,也要因此感慨悲愤而亡的吧。
冬梅姑姑练功多年,早就养成了处变不惊的平和心态,只宽慰道:“姑娘冷静些,慢慢来的好。可歇歇再探。”
既然如此,霏霜索性放弃希望地往地上随意一坐,便靠着墙休息去了。
摸摸怀里,探着个硬邦邦的东西。
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地雷呀,么么哒(づ ̄ 3 ̄)づ
☆、九五之尊
霏霜一直往怀里揣着那枚当年钟翰送她的铜牌,倒不是为着走投无路时要向钟家的分号们求救,只纯然对弟弟的念想罢了。
这枚铜牌上的“钟”字系爷爷手书,算是此处唯一与他还有些联系的物事了。
这面令牌霏霜只是藏着,极少去看,或者说她不敢去看,唯恐又触动起那些令人痛心的回忆来。如今借着冬梅姑姑手中的灯盏仔细打量,这还是头一次。
最初的“钟”字系祖父所作,后来钟翰又以“移形换影”的笔法在上头添了几画,不过终究年代不同,两人各自所写尤为分明。相较而言,祖父的笔间撇轻捺重,横画细直,略显笨拙。钟翰则试图将它改得笔划均匀,好看着更有节律些。
可问题是,以爷爷当年的水准,何以写出这般不甚美观的字来,还要刻在家族的铜牌之上,惹得子孙后代发笑?
霏霜隐约觉得其中必有隐情,又或许,与这诡秘的金镛城地牢相关也说不定。
可是,就算知道了相关又能怎样呢?以她这等眼力,看也看不明白。
然而这已然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只能紧紧抓住。
她就这般盯着看,唯恐错过任何一处细节。
冬梅姑姑见多识广,自是不会打扰她,可眼见烛火越烧越少,也自觉不妙,举着灯盏的手不由烦躁地抖动起来。
焰红的蜡汁被抖落,恰好落在霏霜手中的铜牌上。
冬梅姑姑“哎呀”一声不好,却见霏霜眉头一抖,喜色满面。
原来那蜡汁顺着镌刻的凹槽流淌开来时,除去顺着钟翰后来拓宽的书路蔓延开后,竟是只余一条道路。
如果这令牌真的藏着这地宫的秘密,那么,这便是唯一的通途了吗?
沿着那道红色的轨迹看去,霏霜基本能断定此刻她们所处的方位。
可是,皇帝陛下会被关在这条路上吗?
霏霜不知道,她也不敢说,还是先赶紧逃出地宫,之后再与冬梅姑姑斡旋为好。她指着右边的分岔:“我们走这边。”
冬梅姑姑大喜过望,赶紧疾步跟在后头。
霏霜越走越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因为越走越见得周遭的环境与爷爷当年所书的钟字无比契合,于是到了路的尽头时,霏霜已然敢笃定地指着前方的那堵墙道:“就在这墙后面。想必有机关才是。”
冬梅马上左敲敲右打打的,只道墙后就是陛下。
还真给她敲着了,对着那空音的石块往内一按,墙当中缓缓裂开一道门缝来,烛火映照里扬着些许灰尘。
冬梅赶紧把门扒开。
石室很大,内里黑乎乎一片,只见得一处圆盘状的白月光,抬头望去,高高的穹顶开了扇圆圆的天窗,悠悠有几片鹅毛般的雪花飘落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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