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堪其扰,夜里都不敢再睡了,全神贯注修炼,连着几天没敢再见陛下。
数不清第几次,我在花园散步时眼见地透过稀疏草叶,瞧到凉亭那头依稀的衣角,掉头提着裙子就跑。
这厢我刚刚跑到狗子待的暖阁,还没喘口气,便又幻听似的听到了那熟悉的脚步声相随而来。
我猫着腰,靠在墙下,妄图躲一躲,人还没弯下去,手腕就给人扣住了,往回一拉。
陛下居高临下淡淡瞅着我:“躲我?”
他明显是不开心了,不然也不至于注意不到他这个姿势,几乎是抱着我了,我咳嗽复咳嗽,没咳嗽出个所以然来。提示到这份上,我已经很尽力了,他要这么挨着我能怪谁?
于是我立着没动,讪笑道:“哥哥说哪里话,我今早上是打算出来溜狗子的,走到花园才发现我狗子忘带了,忙往回跑……”
陛下:“……”
我瞅着他的前襟:“……”
“谷雨。”
“恩?”
“我打过你吗?”
“没……”
“那你做什么吓这么凶?我要真计较,你以为你的腿还能留到现在?”
“……”不不不,我并不是单纯的被那句话吓到,而是因为……
做贼心虚啊!
谁能领会这种痛苦呢?我也知道我理智的时候不至于真能把陛下惹到动手揍我,那我把持不住的时候呢?
陛下是撩拨不得的,一撩就得炸,从前不怕,是因为从前觉得陛下顶多骂我两句,我脸皮厚,只要能偶尔不动声色揩到陛下的油,谁还受不住两句骂,现在不同了,他可能会打断我的腿。
可我受不了啊,我就想撩,尤其是司凝雪现在似个钉子一般戳在我心里,叫我受刺激得很。咋办?
绕道走呗。这是我自上次经验后,唯一学到的法子。
我良久没吱声,陛下慢慢叹了口气,有种脱力的感觉:“你是不是傻?上次不过是说气话罢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至于会真对你动手的。”
我眼前一亮:“当真?”
“恩。”
☆、第67章
陛下来寻我,自然是有要事,说是皇后召见,让我随他进宫。
陛下的生母静妃多年前病逝了,至于皇后,我曾听季云卿随意提过两句,她原本是有个皇子的,至于为何没有出现在皇城,被授册封,不言而喻。
自打圣上卧病在床以来,诸皇子归京,满朝文武为立太子之事争执不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不仅是皇后的皇子并未归来,几个得势、有外戚依仗的嫔妃膝下都无人选,格局很是零落。天镜宫可护持天子,他们没有最终开口,圣上无力料理朝政,立太子之事便就在争执之中被推迟至今。
如今三殿下宁笙与丞相的联姻已定,便是将太子人选定下了。这风向不难摸准,皇后该表亲厚的时候便要适时表决一番了。
我入宫之后才省得,原来皇后召见的只是我一个人。陛下还有政务要处理,同我交代一番,在众人簇拥下踏上丹陛行远了。
也是,此回是来受人亲厚的,我没理由需要担心什么。
原地站了会,陛下离开时的阵仗令人垂涎,遂虚势地挺直了背脊。眸光高远,招呼宫人带路,小迈着莲步朝后宫走去,偶尔环视周遭,惯来令人发渗的奢丽深宫也明朗壮观了些。
这一切的好心情,都在我踏入皇后的清宁宫,看到坐在皇后下方的司凝雪后,嗤的一声消融了。
一瞬诧异,而后又想通:皇后是要向我哥哥表亲厚的,找人妹子不如找人妻子,毕竟往后那才是得权的人。我至多也就是看哥哥心情,封做外姓郡主亦或公主,改天嫁了人,什么也不是。
看来此番召见,我也只是个陪衬。原本的洋洋得意,霎时被打回了原型,有种灰溜溜的尴尬感。
我心中活跃,面上却无体现,中规中矩行大礼伏拜在地,听由皇后一声应答才起身落座。
在王府待了这般长的时间过后,我不再是刚进城、怀揣抠唆本性的乡姑娘,宫中一应布置看在眼中,过了也便没再在意。只那空气中浮着一股子淡香,与人奢贵矜重之感,却并非我喜爱的味道,反倒叫人头脑昏沉。
皇后起初待我还算热切,三两句的寒暄便轻易的在我心中嵌入了慈祥亲切的模样。养尊处优的人,年近半百,姿容犹存,飞逝的时光反为其添了几分端庄贤静。
我讷讷坐着,只在皇后开口问我时才会出声回应,而司凝雪态度大方,谈笑自如,皇后本也更看重她些,渐渐将我撂在了一旁。
这事怪不了旁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卑感作祟,我在顶着陛下未婚妻名头的司凝雪面前,总有种自发伏低做小的卑谦。她欲与皇后多交流,我便不会横插一脚,令她不悦。
我不挡她的道,也是对她的一种讨好。谁让我往后都要仰仗着她的面色过日子呢?
老实巴交当了半晌的透明人,宫人呈上来些糕点与热茶,我心叹可算有能打发时间的东西,却听上头皇后含笑道:“听闻一回女宴,谷雨备了整盒德云斋的零嘴,直叫成雪念念不忘,上回来我这还说及此。我这儿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你吃惯了金贵东西的,也不知能不能下嘴。”
皇后语中处处暗示陛下盛宠,暗示得我头皮一阵阵发麻,不好去看司凝雪的脸,忙道怎会。
我不欲多话,皇后却仿佛借此突然重新意识到我还是有那么一丝用途的,又将注意转到了我身上。未出阁的少女,问来问去,最终还是落到了婚配一事上。旁的没说,只道往后让我多往定远侯府走一走,成雪在家没事,都是同龄的姑娘,也盼着能有个人能同她解解闷。
皇后本定远侯的嫡姐,成雪的亲姑姑。至于她让我往定远侯府走一走,是有意抛出嫡侄儿成牧还是庶出成易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我第二次从别人嘴里听到与定远侯府联姻的事,破天荒认真考虑了一番,单从条件说来,当真是没什么可挑的。只不过成牧有个日后与他举案齐眉的青梅竹马,旁人横插一脚着实不厚道。成易虽说是庶出,但我的身份若不是借了陛下的光根本轮不上挑他,且而他在外的风评倒是很好的。
也不知道我这“中规中矩”“妄图和解”的乖巧表现是否取悦了司凝雪,她竟然也没多嘴参与讨论我的事,浑似与我没打过照面的陌生而客套着。
想来她既然已经如愿以偿得了圣上赐婚,也就没必要与我斤斤计较,徒惹陛下不快了。
她愿与我相安无事,我自然庆幸。
仅是小叙,皇后并没有多留,司凝雪本与我一同告退,待我走到门边,她又复想起什么般往皇后内阁转去。
司凝雪与我同路又是未来的嫂子,为示表面上的和睦,且她似也愿与我握手言和,我理所应当该等她一齐出宫。瞧着她一声不吭往里走,想着入内面对着皇后,也是如坐针毡,便先一步退出屋来,等在清宁宫外。
殊不知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等得我手脚都冷透了。想着怕下一刻她就能出来,又怕她们有正事相商不便打扰,一阵一阵的寒风挨过去,直吹得我慢慢醒悟过来。
宫人见我在风中打了个喷嚏,拿了个暖袖过来。我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司小姐可是与皇后有事相商?我方便入内吗?”
那宫人模样生得并不好看,眼眸却清明,看了看我,不卑不亢道:“皇后适才传了棋盘,想必还要一会。”
我脑子一嗡,只觉被人扇了一巴掌在脸上,烫得发疼。面上却不能表露什么,麻木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我只想司凝雪但凡有一丝要与我和睦的念头,我又是个不善与人对立的,懦弱一些,伏低做小忍忍也就过去了。故而她当着皇后的面与我平和相处,就让我有了些许的期望,降低了戒备。
谁想她不声不响,转身就给了我刺心的一刀。
我也是给足了她的面子,且而潜意识里的迁就,才一等小半个时辰一声不吭。后知后觉的了悟,她大抵不仅仅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皇后毕竟是深宫中的女子,最了解的不过就是女人心中的猫腻。若我当真是怀揣着做陛下妹妹的念想,也不至于为了讨好“未来嫂子”隐忍到这个份上。她不声不响,陪着司凝雪下了这般久的棋,想必也将我这不长脑子且毫无防备人的心思看透彻了。
司凝雪展给皇后看,是将皇后划做自己的阵营。无论如何,皇后是后宫中的女子,想要接近陛下太难,转为亲近“未来皇后”才更容易,而司凝雪给了她这个机会。不费一句丑恶、针锋相对的言语,不需损失分毫她高洁的形象,便将我一脚踩在了尘埃之中,兵不血刃。
深宫中的女人,着实可怕。
我在旁人眼中,定然成了不知天高地厚、觊觎着自家哥哥的丑恶之人了。
来的时候浩浩汤汤,走的时候却伶仃。好在我记忆超群,在这弯绕的宫墙之内也不至于迷失。
出西华门,近午的阳光正刺眼,我抬手挡住眉骨,从指缝阴影下看到辆马车停在空荡荡的广场之上,正是用以接我回家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安稳下来情绪,踱步到马车面前,朝车夫:“先去一趟护城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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