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鸡架好了暂时不用动,季云卿便有样学样的随我捡起树枝拨弄火石,“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吗?”
“是不是你听到了云城的消息,担心所以过来的?”
“我的确听到了个消息。”他冲我一笑,“但云城的事并非是主要的。”
“那是什么?”
“谷雨。”
“恩?”我举起被火石点燃的树枝,在空中晃了晃灭火。
“我听说……你喜欢我。”
“吧嗒。”一声,我手中的树枝脱落,掉进了火堆中。整个人也是一愕,呆呆回望向了季云卿的方向。
脸上不可遏制的热了起来,半晌,才豁然一下站起来,磕磕巴巴:“谁,谁给你讲的?”
“你不否认么?”他笑吟吟的表情,像是心情格外的好,一如初来献城的那一夜,“那我可就要当真了啊。”
我杵在那不吱声,说喜欢也没错,处了这么久的师徒,我对他多少有些亲近的感情,再者说,他还是我的初恋呢,虽然现在已然不是那番的情感。不是爱,喜欢却是没错的。
只不过他过于坦然直白的询问叫我都不敢太想偏,怕是他的思维异于常人,到时候白白误会了丢脸。
季云卿见我默然,一手撑着下巴,丝毫不害臊般,仔细将我瞅了又瞅,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一般,唇边笑意始终不散。
“真好。”他瞅着我半晌,终于道出了这么句结论。
“别总这么看我,怪尴尬的。”
“这个世上总算有那么一个在意我的人。”他若无其事且真心实意的微笑着,丝毫没觉得说出来的,是怎样一句叫人心酸的话语,“谷雨,我很开心。”
记忆恍惚了那么一瞬。
我倏尔想起前世听到他身死消息的境况,那是一纸下达的御令,说跟随三殿下的天师身亡,天镜宫对外召集可以取代他位置的人。
我那时并不知道三殿下就是我的哥哥宁笙,也不知道跟随三殿下的天师就是季云卿,只是心中记挂着他,便寻了张榜的衙役来问,“做天师的,难道还会有危险吗?他们不是很厉害吗?”
那衙役是我爹手下的人,对我自然知无不言,可他也不清楚天镜宫的事,就胡乱道:“大概是唯独他不厉害吧,不然天镜宫的大人那么多,怎生偏偏死了他。”
我摇了摇头:“你还记得吧,我家的邻居季云卿,就是去上京做天师大人去了,他就很厉害。”
衙役想了想说他没去过我家,复拧眉深思了一会儿,说:“听说这回身亡的天师也姓季,天师的名字却不是咱们能知道的了。”
我是个缺心眼的,走在回来的路上还没能感觉到什么,回到了家,往供奉台上一看,天镜宫七位主天师,就那么一个姓季的。
……
季云卿说得没错,世人只知道供奉的七位主天师中有一个季天师。而在他身死之后,这个名号也都无关紧要了,人们不在意他因何而死,不在意死的是季张三还是季李四,甚至于随心所欲,仅凭猜测评论身死之人的是非。
若季云卿始终如表现出的感情迟钝也就罢了,偏生他早就看透了这一切,不为世人的冷漠而抱怨,却因我的在意而欢喜。
怎生能叫人不心疼呢?
“你会一直喜欢我吗?”他仿佛对这件事很不确定,便单刀直入的对我询问,“若我惹你不开心了,也不会变吗?”
我一面笑,只觉风沙迷了眼,叫我的眼睛疼得厉害,都将要溢出泪来。“我一直都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年了,所以往后也不会变的。”
庭中有风,吹落了树叶,从枝桠上摇落下来,坠进火里,又就着风飘走。
我忙站起身欲追,生怕那染了火的叶子点燃了旁近的枯木,一回身却见陛下一身戎装未褪,默然站在荒院门口,连目光都凝滞。
见我意外的回眸,微微一怔后,所有的情绪都从那面容上消失不见,独剩了一份温和,朝我浅浅一笑道:“我回来了。”
我感觉有什么背离我的念想,终是越走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小虐,但是莫方
☆、第65章
圣上赐婚的诏令一下,陛下凯旋归京,守城的将领相送时的态度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若丞相势力与三殿下联姻是双方私下促成的,虽说是能稳住朝中的势力,但圣意难测,这种利益关系太过明显的联姻或许会成为圣上的逆鳞,说三殿下结党,反而不妥。如今却是圣上亲自赐婚,五成的把握变成了□□成,圣上如今的身体状况,也是到了放权的时候了。
三殿下大胜而归,尽获民心,剩下一两成的变数约莫亦能被填上了。
从地位尴尬的皇子,一跃成为几率最大的皇权继承者,守城的将领自然会自省态度,稍作弥补。
对于我来说,最直观的就是屋里头有人送火盆了,回京路上的马车上也备了汤婆子,我捂着捂着,想说司凝雪来这么一下也并非全无好处。
陛下得道了,咱们这些鸡犬也升天了,往后的日子只能越来越好罢。
等陛下登了帝位,一切落定,我就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
京中局势仍有变数,陛下赶回京的路途也几乎没有停留,马车停到王府前时已经到了后半夜,我蜷在马车的软垫上睡得迷迷糊糊,又见没人唤我,不大确信是否到了,一时并没有起身。
说来季云卿头两日都是待在我的马车里的,后来见我一直犯困,便给我腾了个地方,叫我夜里能自己好生休息一会。
等了约莫有一刻钟,我又要睡熟过去,车帘为人挑开,让进人来。
他的动作很轻,我原也没听见声响,只是车帘洞开时涌进来一股冷风,凉飕飕的,窜上了背脊,叫我有了一丝轻微清醒的意识。
他没开口唤我,仅是坐在了我身边,没了声息。
作为一个女子,我基本的防备心还是有的,尤其他的存在感太强,清醒在我的灵海之内。悄无声息的静坐着,却进一步慢慢唤醒了我。
我没有睁眼,灵识却缓慢溢出,同样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原以为这次行军,我会和陛下的关系更亲近些的,可实际上呢,自打赐婚的圣旨下来,他同我就没能说上两句话了。
各种应酬接踵而至,人人皆有攀附心理,更可况还是陛下潜龙时这样好的时机。
就连我都更想巴结他了,却连人影都见不到一个。
如今是陛下自己先过来的,多么好的一个献殷勤的机会,可他一直这般近乎专注地看着我,我就有点舍不得“醒”了
我心里头兀自权衡了片刻,还是觉得往后要再见他一面不容易,献殷勤的机会是越用越少的,预备转醒。却忽见他俯身下来,呼吸清晰可闻,我措手不及,心跳大乱的屏住呼吸……
他的手放在了我的肩下与膝下,轻轻一托,便将我抱了起来。
我从前未觉,陛下匀称修长的身子,却与我的力量有这样大的区别。脸颊贴着的肩膀、肩上靠着的手臂触感都有些偏硬,和我软乎乎的肉亦完全不同。可这般枕着,却出乎意料的稳妥舒适,怀中有着令人心安的温度。
有人替陛下掀开车帘,出了马车,气温立即下降了不少,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登时后怕起来,陛下抱着我的机会天上地下估计就这么一次,万一露馅了我回屋会哭死去。可他却没有揭穿我显而易见的装睡,几不可闻低低笑了一声,拉开麾衣将我一起包裹住了。
到了我的院前,前来相迎的阿喜显然还没能醒透彻,看到陛下,揉了揉眼睛,又踮起脚往院外看,小步追上陛下的步伐,”殿下,小姐呢?怎么没见着她?咦,您怀里抱着什么?“
陛下淡淡给了个回应:“别吵。”
我脸一热,心里头灼烧起来,一面希望院子一直走不到,一面又矛盾地希望他早些将我放下来。这么大个人被人撞见给抱在怀里,搁谁都会不好意思的罢,尤其阿喜这么没眼力见的还追着问!
入了屋,陛下俯身将我轻轻搁在床上,拉开被子给我盖上了,无视阿喜瞪成铜铃般的大眼,嘱咐了句将火盆烧得旺些,便离开了。
阿喜神游一般立在门口半晌,做梦般合上门回头瞧我时,我正在床上打滚。
“怎么回事?殿下怎么亲自抱小姐您回屋?您是替他挡刀了还是替他挡箭了才换来这么一次机会?”
我抱着被子滚着滚着一愣,还真惶恐起来,无功不受禄啊!“没呀,我压根都没上战场,想表现都没机会!”可就是止不住的开心,比在路上见了锭金元宝还振奋人心,浑身都热乎乎的,“谁知道呢,反正抱都抱过了,他还能收回不成。”
阿喜迷瞪瞪笑起来,“您这话说的,跟山里的土匪一个样!”
“本来就是嘛。”
不管怎么说,我一夜都没有睡好,心里的亢奋与激动持续力强悍地保持到了第二日清晨。
隔日清早陛下便入宫去禀报战况了,我猜这仗打得快且漂亮,定能又拿到些许的赏赐,心里头愈发开怀了。
是而,我这边正和季云卿一块用早饭,管家便递了一张单子上来。我往上头一扫,心情更好了几分,喝了口汤,便要说句等我吃过早饭再去一一查点的时候,心里头微微一顿,再仔细瞅了几眼那礼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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