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一怔,这才想起今儿一整天,自己都在和他闹别扭,当下脾气也跟着上来,“逞什么……逞什么能,我唤个丫鬟来喊大夫!”
她不是娇滴滴的林妹妹,若非现在自己实在是有气无力,三娘子保证,她一定会把陆承廷一脚踢下罗汉床的。
不是吵架吗?吵架就应该有个吵架的样子,我不理你,你也别理我,既都不愿敞开心扉,那就蒙着眼过一辈子好了!
“谁让你开着窗午睡的!”陆承廷的口气也不好,一边是急的,一边也是气的,“多大的人了,这点都不懂。”
三娘子抬头,只瞪了他一眼,就感觉太阳穴这儿涨得生疼,当下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承廷见状,又好气又好笑的一把抱起了她,然后将她好生的带上了床,又拉过了被褥将她盖了个严实,这才高声唤了单妈妈,催促她去给余安传话请大夫。
三娘子当时昏昏沉沉的,一时还没闹明白为何请个大夫还要劳师动众的让单妈妈去前院找余管事。结果半个多时辰以后大夫一来,三娘子才知道,陆承廷请的,是宫里头的御医。
来的是一位老者,留着花白的山羊胡,飞扬的白眉长入鬓髻,看着有点像是白眉仙翁,莫名的透着一股子喜气。
不过老太医医术精湛。只看了三娘子一眼,就捋了捋胡须道,“二少夫人可是气虚?”
三娘子之前喝了很多水,又捂了一身的汗,这会儿人已经精神一些了,闻言便惊讶的点了点头。
老太医笑了笑,然后给三娘子搭了个脉,又道,“夫人这是热寒,是淤气攻心所致,要喝几副药,也要好好休息休息。”
“我……有在吃补药。不知道可会相冲。”三娘子想起前两天发了噩梦以后她有吃过裴一白开的药,不禁问了一句。
“哦,夫人可有方子,老夫看一看便知。”
一旁的子衿闻言,连忙去取了方子过来递给了老太医。
老太医一看就“呵呵”的笑道,“这是一白那小子开的方子吧,恩……少夫人和那小子可有深交?”
三娘子一愣,不解的看着老太医。
老太医老神在在道,“这方子的引药是麻心草,很难得的一味药,若是春天要寻,二两可要百两银子呢。”
老太医说完。三娘子只感觉陆承廷的视线如利剑一般“嗖嗖”的向她直射而来。
“我……这个……”纵使向来口齿伶俐的三娘子这会儿也词穷结巴了。
这方子,还是前几天裴一白来给世子爷把脉的时候留给她的,药也是隔天裴一白顺带捎来的,被老太医这样一说,三娘子才想起来,她还没有给裴一白诊金和药钱呢。
“无妨无妨。”而这时,老太医已细细的看完了裴一白的方子,然后又看了看三娘子的面色,叹气道,“二少夫人以前若一直是由一白把脉的话,那小子一定和你说过,多宽心。少忧思吧。”
三娘子不免又汗颜了起来,“裴少医是说过,可……这两年我身子不坏,也不至于就……”以前,就算再累,三娘子也没有因为睡不好而引起发热呕吐的,看来,侯府的水土和她是真的不服。
“二少夫人是新妇,过门这几日,休息用膳的作息和以前做姑娘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吧。”老太医一双小眼睛闪着精锐的光,宫里头的老人精了,阅人无数。话说竟是直接又了当的。
三娘子想了想,微微的点了点头。
“没事儿,我开个温补滋养的方子,和一白那小子的方子不冲,两种药能一块儿吃,调养个十几天,也就精神了。”老太医说着笑眯眯的站了起来,随即又追了一句道,“这两日可能还会再烧起来,夫人切记多喝水,别虚着,二爷这两日就节制一些吧。留着柴,才能烧旺了山。”
三娘子闻言,脸轰的一下涨了个血红,当下就拉起了被褥遮住了自己的整个身子。
陆承廷呢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无奈却是生得闷气发作不得,还要陪着笑脸问老太医讨了方子,再恭恭谨谨的亲自将老人家送出院子。
等陆承廷送完了人折回内厢房的时候,子佩正在喂三娘子喝粥。三娘子只觉得根本没什么胃口,嗓子眼儿腥的要命,勉强的咽了几口就推开了子佩的手。
见碗里满满当当的糯米粥几乎都没有动过,子佩眼露恳求说道,“夫人再喝几口吧,子衿已经去熬药了,一会儿若空着肚子喝药,伤身子。”
“我……”
“我来喂她,你下去吧。”谁知三娘子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陆承廷已经大跨步的走到了床边,顺势从子佩的手中拿过了粥碗,然后稳稳的坐在了三娘子的对面。
子佩半是开心,半是担忧的来回看了两个主子一眼,然后便垂首退了下去。
三娘子靠在床头,冲着一脸紧张的子佩笑了笑,然后淡淡的迎上了陆承廷的目光。
“我不饿。”
说话伤神,不说又怕陆承廷强迫她喝粥。无奈三娘子现在真的没什么胃口,若是一会儿吃了又吐,其实更难受。
“那喝水?”可陆承廷倒意外的好说话,闻言便搁下了手中的碗,然后拿起了刚才子佩温在床头暖壶里的水,倒了一杯递到了三娘子的唇边。
刘福正刚才讲的每一句话陆承廷都记在了脑子里,他说过要三娘子多喝水,陆承廷深以为然。
可三娘子却还是遥了头,“我也不渴。”
天知道她现在只想躺着好好睡一觉,刚才太医不是也说了么,她需要养精蓄锐。
谁知,陆承廷竟二话不说。收回了杯子,仰头就灌了一口水,然后,他一把拉过了她,温热的唇就这样瞬间夺走了三娘子所有的呼吸。
她其实还发着热,身上有着高于常人的温度,她本是想一把推开他的,结果,炙热的掌心一触及陆承廷的脸颊,三娘子就感觉到了微微的凉意透过指尖蔓延至了全身。
她思绪飘忽,脑子昏沉,因为差一点喘不上气儿猛的张开了贝齿,有甘甜的温热瞬间滑落至她的嗓子,润了干涸,湿了心扉。而她的手,更是在不知不觉中攀上了陆承廷的脖颈,只为了贪恋那一点点他身上的凉意……
这好端端的喂口水,结果竟在三娘子娇喘连连中草草的收了场,而陆承廷抬起头的时候,瞳仁中还有来不及退去的渴望,张扬的、贪心的紧紧的盯着三娘子。
“吃半碗粥,若是不吃,我就继续用这个法子喂。”他声音沙哑,带着刻意的隐忍,还握着杯子的手背上青筋乍现,可见他用力之大。
而三娘子一听,吓的脸色都发白了,连连转身去拿刚才陆承廷搁下的那碗粥,无奈她烧得没了力气,此时此刻又因为方才的纠缠,那一双手抖的要命,险些把碗给打翻在了地上。
陆承廷见状,嘴角溢出一丝笑意,然后气定神闲的拉过了三娘子的手,端起了粥,仔细的一口一口喂她喝了起来。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就变得暧昧了。而三娘子虽看着面无表情,可整个思绪却如翻江倒海般的凶猛。
分明晌午的时候,两个人还在吵架的,可这会儿他却对她又是亲又是抱又是呵护备至的,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三娘子自认不蠢,可对着陆承廷这样不安牌理出牌的做法,她脑子也打了结。
“听说早上的时候,宣府的老太太来过了?”良久,良久,久到三娘子这样慢条斯理的小口喝粥,那碗已经见了底,陆承廷终于开口说话了。
愿意说就是好事。三娘子始终觉得这中间应该是有误会的,从头至尾,她自认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陆承廷却一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所以,三娘子准备吊着他,让他认识到早上症结的所在。
可实际上,陆承廷想着把事情摊开来谈,也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的。
以前,他不是没有和宣岚推心置腹过,可是每次的结果都是大吵收场。而因为那般的推心置腹,宣岚猜透了他不少的心思,拿捏住了他在意的人和事,曾经还一度让他进退两难。所以,这一次面对三娘子,陆承廷才会如此的大发雷霆和犹豫不决。
可偏偏,好不容易他开口了,她却冷冷的看着他,沉默不语了。
只可惜,三娘子那张浮着愠怒的脸,若是唬唬下人还行,可要唬住陆承廷,却有些难度。
看见她眼底没有隐藏好的探究,陆承廷笑在了心里,继续松口道,“你知道,府里的事儿是瞒不过余安的,宣家的人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可其实连母亲那儿都是有了风声的。”
三娘子一怔,瞳仁瞬间放大了一下,明显是惊到了。
“母亲那儿之所以没有动静,是因为母亲以前答应过我,宣府的事儿,都由我自己来置办。”陆承廷说着搁下了手中的空碗,然后从床头取了一方干净的帕子,手势略见笨拙的给三娘子擦了嘴,“不过,宣府那儿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明目张胆过了。”
“既都知道,二爷为何不干脆封了那扇偏门?”虽说没什么胃口,可一碗粥下肚,三娘子还真觉得精神了一些。
陆承廷终于舒心的笑了,“你跟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