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往椅子上靠了靠:“立太子的事,指不定是谁呢。”
喻潇蹙着眉严肃道:“母亲为何还不明白?无论谁做了太子我都不能尚凉玉。话又说回来了,凉玉才十五岁,从小到大我与见过她几次面,说过几句话?即便我真的喜欢她,现在我也不敢尚她。”
长公主突然怔住:不敢,不能。而后她语重心长道:“若是你们两情相悦,皇兄是会同意的,皇兄年轻时也有个喜欢的女子,一个‘不敢、不能’娶的女子。”
喻潇很惊讶:“是谁啊?”
长公主喃喃道:“一个连皇上都不娶的女人,谁能?谁敢?”
喻潇不懂:“母亲,你在说什么?”
长公主许是觉得他方才的话有道理,便拍了拍裙膝:“算了,母亲也不逼你了。喜欢谁便是谁吧,可别绝了喻家的后。”
喻潇可不乐意了:“您说话别只说一半啊,你若不告诉我我去宫里问别人。”
长公主轻哼一声:“别白费功夫了,宫里头见过那个女人的,除了太后太妃之外,便没有别人了。而且这是禁忌,被皇兄知道是要掉脑袋的。”
喻潇抿嘴想了想:“她现遭还在长安么?”
长公主沉默好一会才说:“她死了,死在与燕国和亲的路上。”
喻潇错愕不已,独自进了内室研墨,他铺好宣纸想了一番,下笔只画了脸型和眉眼,又绘上云髻,指着画问长公主:“母亲,你说的是这个人么?”
长公主仔细一看,骇然道:“你怎会知道她的长相?”长公主拿着画问他,“你从哪看到的?”
喻潇顿了顿才说:“昨日在奎章阁,皇舅舅亲笔画的,可还没画完,便命唐礼拿去烧了。”他说的是实话,却不敢轻易说出那个女官。
长公主对着画像连连叹气:“真是可惜,原本皇后之位是她的,可惜了,太可惜了。”长公主的口气无限惆怅却不道明,更让喻潇好奇起来。
·
朝遇安出生在紫兰殿前院的粹梦斋,十六岁以前,他一直住在那。
而现在他拿着幅画坐在粹梦斋里,唐礼告诉他,“徽州侯去拾翠殿画秀女图,画的是谁皇帝便将谁指给他。”
若两幅画真是同一人,他大概猜到是谁了,他只是不解,为何喻潇放着那么多秀女不画,偏偏挑了个女官,还是一个他觉得面善的女官。
朝遇安在案前思虑许久,才解开红绳将画轴往条案上一滚。
虽然猜到是红绣,他打开画的那一刻,还是颇为惊艳的。不得不赞,喻潇丹青确实了得,画中的红绣简直活灵活现,她也是这样看着喻潇才让他画下来的么。
最可笑的是那朵鬓角间的海棠,上午遇见她的时候,明明是满脸的委屈,转眼便摘了这么艳丽的花戴着,还在别的男人面前显摆么?
朝遇安竟觉得有些不爽快,也仅仅只是不爽快而已。
他冷笑一声,想拿茶水泼上去毁了这幅画,画中人眉头轻蹙地看着他,原本抬起来的手又放了下去,将画丝毫无损地卷整齐,随手丢进边上的孔雀蓝粉彩天球瓶里。
第九章 ·罚跪
临到殿选时日越来越近,令贵妃愈发沉不住气,甚至有些变本加厉。那些要去仙居殿送用度的宫人,只挑令贵妃给皇后请安之际呈办,唯恐避之不及。
你虽不会主动惹麻烦,可人家有的是法子替你制造麻烦。
踏春节将至,宫里的鲜花不可乱采摘,六局各司便自己动手制作绢花,以讨个好彩头。
王珺重孝在身,用素白的绸缎做了梨花,红绣自然陪同。
围房的宫女忽而前来通报:“安掌衣,有仙居殿的宫人在搜你的寝间,说是令贵妃丢了东西。”
王珺自顾白了一眼:“你去仙居殿送衣裳都几天了?现在才来搜?真是……”没事找事还未说出口,便见到仙居殿的首领内监贾喆手持拂尘,进了司衣房。
贾喆是令贵妃的首领内监,别人都敬他一声“喆公公”,有跋扈的主子,自然会有狂妄的奴才,实为奸诈小人之典范。
贾喆皮笑肉不笑道:“王掌衣这是想说什么呢?”
王珺撇了撇嘴:“真是难为你们这帮奴才了。”
贾喆面色不佳却不敢和她叫板,谁叫人家的堂姨是皇后,只对红绣道:“传令贵妃娘娘口谕,命司衣房掌衣安红绣去仙居殿问话。”
王珺有些担忧,红绣身正不怕影子斜,放下手上的绢花对王珺说:“没事,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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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初一,皇后昨日摆驾去了普光寺上香还未回宫,更让令贵妃有恃无恐。仙居殿的庭院里已经跪了好几个六局的女官,全是这这些日子给仙居殿送呈过东西的。
翡心站在令贵妃身侧,对众人道:“早上替娘娘梳头,发现娘娘少了支点翠珠钗,究竟是你们中的谁顺走了,识相的快些交出来。”
女官们皆异口同声地说:“奴婢未曾拿过娘娘的东西,还望娘娘明鉴。”
绿珠姗姗来迟,握着一样东西给令贵妃看,并在她耳边轻声说:“娘娘,这个是从红绣枕头底下发现的。”
令贵妃拿着那个雕花刻字的小金牌,仔细看了一番,冷言冷语道:“安红绣,这东西你从何得来?”
红绣愣住,不知如何回答,实话实说令贵妃定不相信,只怪信函丢失不能证明其来由。
绿珠指着她道:“你为掌衣不足一年,怎会得这么好的赏赐,指不定是从哪个宫里偷来的,还不从实招来。”
红绣唯有抬起头道:“前几日驿站送来母亲的家书,这小金牌是夹随在信函里的。”
绿珠不信:“我已将你的寝间搜了个遍,未曾见过什么家书。”
红绣据实以报:“信函掉到河里叫水冲走了。”
绿珠笑了声:“你打量着蒙三岁小孩呐?信函丢了,小金牌怎能留着?”
红绣解释道:“我先拿了小金牌后,信函才不慎落入水中的。”
绿珠咄咄逼人道:“谁看见了?谁能证明?”
红绣想到那个讨厌的家伙,可连他姓甚名谁是哪个局的都不知道:“王珺知晓,当日丢了信函我同她抱怨过。”
绿珠瞪着她道:“王珺与你素来姐妹情深,她定帮衬着你。”
令贵妃又瞅了一眼小金牌,觉得似曾相识,究竟在哪看过不记得了,可那做工手艺一看便知是出自宫廷:“你说是你母亲送来的,可这明明是宫里的东西,难不成你母亲曾在后宫为婢?”
红绣磕了个头:“奴婢不知,未曾问过家母。”
·
唐御侍刚下了朝,正要给令贵妃传万岁爷御旨——赐承恩公夫人可携家中一名女眷,于端阳节来后宫与令贵妃相伴三日。
未曾想,见到这般状况。
令贵妃接了旨,心情自是喜不自禁,便让底下的跪着的女官各回各司,只除了一人。
令贵妃将小金牌递与唐御侍:“唐大人见多识广,可曾瞧见过这件东西?”
唐御侍看了眼,一个小金饰品而已几乎随处可见,她还是仔细端看一番:“眼熟,下官在什么地方瞧见过。”她想了想,确实很是眼熟,“宫里哪个娘娘的玉笛上,好像就挂了枚这样的金饰。”
一经她说,令贵也觉得有些印象,便指责红绣:“到底是宫里的东西,你竟说是你母亲的?”
红绣十分诧异,却不知如何是好。
令贵妃此时心念着端午能与母亲相聚,总要有所准备,便严声道:“你给本宫去殿门口跪着,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了你再来见本宫。”又对绿珠使了个眼色,“跪不足四个时辰,不许她起来。”
绿珠暗自笑着:“奴婢知晓。”
到了仙居殿门口,红绣欲要跪下来,绿珠嘲讽道:“在这跪着也不怕挡了仙居殿的风水,到西墙那边跪着去。”
西墙以西再过去不远处就是望仙桥,人来人往的势必受人瞩目,红绣却无他法,只得走过去面对着仙居殿主殿端跪于墙下。
一跪便是许久,临近午时日头有些打人,绿珠有些不耐烦,看到红绣跪着才稍稍消了气,嘴巴却还不饶人:“即便你做上了掌衣又能怎样,还不是要看主子的脸色。”见红绣不说话,绿珠又道,“那晚你落水,是你自己跳下去想陷害于我的吧?亏你有这分心,你瞧瞧,我现在好着呢。”
红绣看着朱红的墙壁,目光随着几只蚂蚁上下,很是轻松的口气:“你若夜里一直待在房中休息,又怎会叫公正司拿住,那晚到底干什么去了,你自个儿心里清楚。”
绿珠心中一颤,沉默一会,换了话语来讽刺她:“哼,自然有王珺替你遮掩,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但若不是王珺有皇后撑腰,你会和她以姐妹相称?说白了,你也不过是个趋炎附势之人。”
两只蚂蚁撞上了点了点头,又一起往边上爬去,红绣轻笑:“说的好像你以前未曾巴结过阿珺一样,也是,我同阿珺的情谊旁人羡慕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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