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领了梁国的皇宫,下属回报,说是寻不到梁皇和太后。
子懿思忖着一个人踏进了这座已然化为废墟的宫殿宗庙内,环顾四周,用剑尖挑起供桌的黄绸,未见一人。子懿便又用剑挑开了供着灵位的一扇橱,一华妇紧紧搂着怀中的孩子,看到子懿神情紧张,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子懿淡淡看了一眼道:“太后,梁皇。”
那妇人突然扑跪在子懿脚边,颤抖着道:“我知道像我们这种异族皇室是不被允许留下的,可是我的皇儿尚还年幼,这世上许多他从未见过,我求将军饶他一命。我知道我没有什么可以交换可以求你的,但我希望你能怜悯怜悯这个孩子。你一定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安子懿,我曾听过你的过往,我的孩子也如你一般,他也不过是个政治的牺牲品,求求你……”那妇人声泪俱下,凄楚哀戚。
子懿微微侧目看那蜷缩着瑟瑟发抖,身着龙袍的孩子,轻轻蹙了下眉头。
“他是后患。”子懿握着手中的剑道:“有着一日他若起风澜,必又要生灵涂炭。一切苍生为重。”
那妇人哀戚之色化去,大笑道:“安子懿,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觉得分外可笑吗?你回头看看,你一路行来虽不动百姓一丝一毫,可你看看我们梁国死了多少士卒,他们的命不是命吗,他们就没有家人吗!”说到后面竟是怒形于色。
这些子懿何尝不知,可是胜利总得有牺牲,为了大部分人总得牺牲小部分人,就如当年为了平息夏国百姓的愤怒而牺牲他一般。
可即使身陷万劫不复之境,他也要一往无前。
许久未见那人的回应,妇人竟是有些后怕的看向那少年,只见那少年将军的脸上无悲无喜,眼眸浓如稠墨。
吴国战争持续了大半年,直至夏至。
吴国军队节节败退,领土不断被占。大帐中,臧克天不断的摩挲着自己下颚的胡须,夏军再破他这座城池,那便几乎侵占了半个吴国了。平成王果然名不虚传,打起仗来攻势如风拦也拦不住,对了,应该还掺了恨意,那二儿子的仇还惦记着吧。
吴军士气几乎被挫得萎靡不振,还要坚持便是空废兵力。
正当臧克天准备下令撤进吴国安全地带时,令兵传报,夏军有使者来营。
臧克天疑惑着挑眉,他可不认为夏军如此优势会派什么使者来请和也不认为平成王无聊的来耍他一把。
“推下去斩了。”
小兵面露迟疑,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臧克天身后的谋士倒是及时出声阻止到:“且慢。”转而向臧克天微微鞠躬道:“大将军,且先看那人说些什么。”
梅勒荆一副傲态的模样随着小兵入了大帐,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臧克天懒坐在主位上,眼里透露着不屑和蔑视,冷声问道:“夏军来使有何目的?”
梅勒荆背手讪笑道:“在下并非夏军来使,在下是平成王世子的使者。”
臧克天这才坐好身子,意味深长的看着梅勒荆,“哦?”
一炷香后梅勒荆离开大帐扬长而去,臧克天身后的谋士狐疑的询问道:“大将军,此人的话可信否?”
臧克天在椅子上伸展了下筋骨,站了起来捞起几案上的几枚令旗,无所谓道:“信,怎么不信。这平成王的世子利用本将军打着如意算盘呢,不就是想让平成王落难,他再去营救吗,想用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此既得自己父亲的好感又能博得名声。”
那谋士更是不解:“这……他都已贵为世子了。”
臧克天大笑两声才道:“这人啊,总是贪婪的,总是妒贤嫉能的。这人心啊,又岂是能摸得透彻的,你不挖开来看看,哪里能知道里面是不是驴心狗肺。再说,若是明日安晟不走这路线我也并无损失,且信一信他又何妨?”说罢面色转肃,洪声下令道:“大军后撤明城,五千轻骑整装候命!”
安晟本是领兵追击着臧克天的狼狈后撤的军队,途中竟遇吴军埋伏,只可惜领军的吴国小将并非安晟对手,伏击不成便想着撤离,“撤,快与前军汇合!”说着带兵朝另一条路撤去。
这话太过明显,安晟并不信,调虎离山之计他用少了吗?只是安晟还有些疑惑,按道理他们走的这条路吴军应是不知才对,这条本不是路,是他命前军连夜开出的小道,可快速追击想要撤离的吴军,怎会莫名种了埋伏?
那吴国小将又急急下令道:“方才令兵回报,路境不佳,大军困险地,大将军命我等稍稍拖延夏军而后速速归军,不得空耗兵力!”
听闻此话,不管前方是不是还有吴国的军队,这一支轻骑算是孤立无援了。安晟并不打算让这支队伍存活。
五千轻骑参战快撤离也快,一边打着迂回的游击战一边似乎还不死心的要与前军汇合。
安晟知道西北吴国里有一片沙漠,却不想这沙漠竟就离得不远,不知不觉中他们竟从戈壁追袭到了沙漠边沿。没有足够的准备他并不打算继续深入,幸而大军并未完全进入这片死气沉沉的荒芜之地,安晟立即下令后军为前军迅速撤离。
林飞突然呼道:“王爷你看!”
安晟凝目远眺,不远处的沙漠之地竟有一座城池,城池大门敞开着,而他们的前头依然是那逃命的五千轻骑,看样子似乎是往城池赶去。
这荒沙之地中竟有城池?有城池便有补给,那么在这沙漠里也不必太过担心。可是安晟还是不放心,并未有动作。打仗他向来求稳,而且他还有疑惑,更何况还是沙漠这种恶劣之地,不可轻敌懈怠。
安晟身下的马匹已有些焦躁不安微微嘶鸣,夏日的沙漠太过燥热,且不说马匹,就是人在这待上一会便觉得口干舌燥。
安晟再次凝神望去,在黄沙腾起的热浪中五千轻骑已无踪影,而那座城池的城门也关合起来,看来是真的城池。安晟思忖着还是下令道:“撤。”一切还需须从长计议。
就在安晟即将撤离之时,狂风骤起,身边林飞大呼:“王爷小心!”便一把将安晟从马上扑倒在地。
大风带起丈高沙浪朝夏军席卷而来,风沙瞬间将一切湮没,风势极大极快,尘沙极密,天地昏暗。
安子羣领着另一支军队在山冈处观望,久久未见任何一支军队路过此处不免一阵心虚不安。
“舅舅……”安子羣紧张回首看向梅勒荆,“难不成出了意外?”
梅勒荆立即安抚道:“世子不必太过忧心,王爷一生戎马,哪会轻易被吴军击败,怕是吴军没能成功伏击反被王爷擒拿吧。”
安子羣焦灼不安,他已经把后路都铺好了,那替死鬼假细作也提前发落了,却迟迟不见父王。如若父王出事,他做的这一切又有何意义!大军又该何处?
梅勒荆看安子羣面色不佳,忧虑之色明于眼,便又道:“世子,万一真有什么,这重任还需世子担着。”
这话说得透彻明了,安子羣了怔忪一瞬,忐忑的四下观望,确定身边无人才猛的低声呵斥道:“梅勒荆,你虽是我舅舅,但你也要注意言辞!父王是军队的中流砥柱,岂是轻易能顶替的?更何况我从未想过要父王有事!”
梅勒荆惴惴然的住了口,眸光闪烁。
一小兵急匆匆来报,模样焦灼:“报!世子,王爷被沙霾卷走,下落不明!”
第102章
安繁从广阳殿出来后,顿在了林苑,途经穿池游廊,观池中的锦鲤摆尾立即涌了过来。安繁瞥了眼,此景此情竟是未变分毫,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父皇莫要烦愁,儿臣将来一定会替父皇分忧的。」两个长相一样的儿子就站在池边,看水里簇拥的锦鲤,一人牵他的一只手,望着他的愁容说下了这句话。
那年,那两个尚还稚嫩的两个儿子,是他心尖的宝贝。
李德瞧安繁的神色暗自掂量着,欲言又止。
安繁疲惫的闭上眼,轻叹了口气道:“李德,何事?”
李德赶紧伏身恭敬道:“陛下,昨夜雷雨,奴才瞧禁宫有些破旧,怕是不能遮风挡雨……”李德看安繁沉默,赶紧住了嘴,心中略为不安。
……
安繁出神的看着那个跪在地上形销骨立的身影,心中不知是苦是痛还是难过。不过一年半未见,安泽祤便褪去了原来的风华神采,只余萎靡不振,脸色较之从前更差,双目亦是无神,哪里还寻得到这个儿子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
心中五味杂陈,安繁伸出手扶起安泽祤。感情亦是有深浅厚薄,即使他儿子并不少,他却唯独钟爱他与德熹皇后的两个嫡出儿子。
如果恒儿还在多好。
脑中突然冒出的想法着实让安繁惊了下,心中忍不住自嘲着,那个最优秀他最疼爱的儿子,他曾立下的未来储君,却是那个最想他死的人,为了早登帝位可以不顾父子之情毒害他。
“朕听李德说,你最近一直在病?”
安泽祤因安繁的这一句话两眼瞬间被点亮了般,那眼中情感竟如枯槁的颓树,却依然还在努力的汲着水,想以此解饥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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