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前世的仇她已经当做翻了篇儿,他去年竟又送上门来,还想将当年那个伎俩再给她来上一遍,只是这次连亲自出马都不屑了,竟派了长庆这个长随小厮来?!
那她若是再不还手,她也实在对不住他了!
韩宓便在写罢这几封信后一一封好了,第二日一早便悄悄叮嘱栓柱,务必不要按着信皮儿上的地址亲自去送信,最好花点儿赏钱在街上寻个小乞丐办这事儿。
她已经在信里给金存德等人规定了时间,约定好三天后便派人去取银票,若过了时间见不到银票,她保证叫这几人再也无法在京城替金家打理生意。
金家在京城里的生意可是个肥差,一个小小掌事一年下来都得赚个盆满钵满,买房子置地的,纳上三五个小妾的都是寻常事。
更别论金存德已经置办下了五家铺子当私产,大掌事更是在大兴娶了平妻安了个新家,她就不信他们舍得丢了这个差事,却舍不得拿出几千两银子来。
韩宓当然也不怕,那几人给她耍什么生意人的花招,譬如银票上做出记号来、叫她一旦差人去取现银便被票号扣住,甚至给她假银票糊弄她。
她信里可说了,只要这些人听话,她绝不会再拿着这些把柄第二次上门继续敲诈勒索!
反之若敢叫她不高兴了,天知道她会不会第二回第三回故技重施……直到叫他们丢了差事为止!
那几人心里既然有鬼,巴不得破财免灾呢不是?难道还有哪个敢于激怒她,再彻底丢了饭碗不成,当她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性子?
因此上韩宓早就万分笃定,他们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忍下这一遭,先将银子交出来再说。
至于等将来他们如何窝里反,如何怀疑这绊子是金朝德给他们使的,再反手回去抓那金朝德的把柄,她可管不着了。
几封信当日也便被栓柱找人各自送了出去,这几人甚至连一接到信便凑在一起商量对策也没敢,只因谁也不想叫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人知道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那金存德本就一直将大掌事等人当做他爹派来看着他的,他哪里敢叫大掌事听说他已经买了五个铺子了?
且不说父母在、不置私产,金家虽是商户,却更讲究这个规矩;单说他置办私产的银子究竟是哪里来的,他置了私产后,京城的账面上又少了多少收入?
这若是叫金家人听说了这个消息,当即就差人来京城查账,他拿什么添补这个大缺口!
不但如此,他还猜测定是大掌事私下打听到什么了,便隔着他给天津卫金家老宅送了信儿。
眼下他收到的这封信,不是他那半瘫的爹想要敲打他,这才假装要银子封口、实则却是叫他迅速收手,就是他那位嫡出的兄弟又缺银子花了。
好在金朝德那小子虽然败家,拿了他的短处也只知道敲诈他银子花用,到底没给他一状告到他爹或是族老跟前;否则他何止是收到这封信,他等来的一定是族中派出来的查账先生!
金存德也便当即就将那封信速速烧了,又照着信里要求的准备了三千两银票,张张都是干干净净崭崭新的,连一点褶皱都没有,更别说特地点上去什么记号。
三千两对他来说是不少,至少在京城三个月白干了;可只要这三千两能买对方一个封口,他将来还有的是机会再将银子赚回来不是?
金存德既是准备银票准备得这么麻利,打死都不会找任何人商议,大掌事等人也是一样。
连那金存德一直都以为大掌事是他爹派来看着他的,大掌事当然也会以为,老东家差了庶子金存德来京城坐镇,也是对他不放心。
只是大掌事和另外几个小掌事到底与金存德还有一点不一样,那便是金存德再如何不堪,他也是金家爷,是主子。
哪怕金存德丢了京城的差事,金家也会养着他、叫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而他们这些做管事的,一旦中饱私囊的把柄被主家抓了去,莫说会丢了差事,就连一家子的小命儿也未见得保得住。
这一天的金家掌事们便分外忙碌,手里有现银的慌忙拿去钱庄票号换银票,手里没现银的慌忙拿了地契或是古董字画去出卖,总之三天的时间一到,便得给那来信的主儿准备好足够银子封口。
韩宓也便在三天后那个规定的时辰一到,便已是顺利到手了足足八千两银票,算起来莫说是盖上十几间存货的库房,若是精打细算,还能剩下两三千两现银备着,再加上她父亲给她的两千两,足够她再盘一个大一些的铺子了。
☆、第167章 论功
说起来自打汀兰馆闭馆后,庄岩深觉得再与宓妹妹见面实在不够方便了——她既然不用每日早出晚归来温靖侯府读书,两人顶多六七日见一回,便已是了不得了,这岂不是害他吗?
要知道她过去在汀兰馆上了几年学,他便几年间日日都能见到她呢,她就像他在饭桌上一直离不开的白米饭,哪怕下饭的菜肴全没他喜欢的,他也得吃上满满两碗饭,否则便会浑身没力气。
因此上哪怕他从今年夏初刚满十五岁,便进了中军都督府、当了个从七品的小都事,因有公差在身,人也越发忙碌了起来,他还是转动了心思、竟将阜财坊坊门口那家李记酒楼买了下来。
又因着李记原来的东家便做得一手极好的淮扬菜,庄岩也没叫他撤股走人,而是依然将人留下来当了个二东家,李记的招牌也不曾换了去,等闲人都不知道这家的大东家已经换成了他。
庄岩这才算有了更好的借口,每隔两日下衙后都要前去李记酒楼特地留给他的包厢吃个饭,韩宓也便可以趁机与他见上一面。
若两人的情份还像前世一样,哪怕韩宓后来再懊悔失去他,她也不会隔三差五冒着这样的风险来见他,再叫旁人挑出什么毛病来,那时的她还是更在乎规矩和老理儿。
可如今的她哪里还会在乎旁人怎么说?
如今的她和庄岩不止有两世的情份,她还和他一起历经了无数风雨呢,他是将她当做餐餐离不得的白米饭,她又何尝不是!
……这天近傍晚韩宓才刚将银票拿到手,也便想起今日正是庄岩该来李记用饭的日子了,她就交代芸姑姑替她告诉正院一声,她不在家用晚膳了。
等她缓缓出了坊门进了李记,上楼便瞧见庄岩已经到了,面前只摆着茶壶茶碗和两个冷荤,显然是要等她来了再上热菜。
她便坐下先喝了半盏茶,这才笑吟吟的掏出那一叠八千两银票递给他,叫他拿着这银子吩咐几个得用的人手,尽早招募些泥瓦匠人,便可以准备在通州那块地上营建仓房了。
“再有二十来日便是冬至,眼下若是动手早,地还刨得动。”
京城的天气一旦过了冬至,动土就难了,这也是她为何早知道她父亲愿意帮她,却也没对他开口的缘故——自家的能耐到底有限,想要短短时日内就招募够数的泥瓦匠,这根本不可能。
倒是温靖侯府上的庄子多庄子大,如今又是农闲,很多庄户都有泥瓦匠的手艺,以便农闲时也能多赚一点,召集起来不费什么力。
其实她也未必非得赶这个时间,她完全可以等到来年二月真正开了海禁再动手,毕竟海商们的船队那时才能出海,第一批回来最快也得半年。
可到得二月时且不说要春播,人手便难找,只说海禁一开天下皆知,她就必须得赶在别人前头不是?
那么只要她的人在地里开工了,她就不信谁家还能将仓房建在她前头;将来那些海商听说她的仓房竟在今年年底就动了工,也得高看她一眼,首先考虑的存货之处便是她的仓房呢。
庄岩闻声便笑了。
他才不管宓妹妹为何要早早在那块地上动土,她肯定有她的道理,他只需照做就好。
过去近两年间,两人经历过多少比这大得多的事儿?就是那样的大事,她的决断都没出过一点毛病,何况是这便开始建仓房!
他就一边笑着点头,一边将那银票接过来,只是这么一翻看间他就惊讶了:“宓妹妹怎么给我这么多?”
“不过是建二十来间仓房罢了,你先就给了苗刚两千两备料,这又是八千两,这是要扩大规模不成?”
“再说就算你想再多建几间仓房,也不用将银子这就全给了我啊。”
他以为她不过是叫他拿着这银子、给他派出去的管事们放工钱用呢,这工钱再加上人吃马喂也不过是七八百两就顶破天了,谁知却是这么多?
韩宓也笑起来:“这不是都进冬至月了,皇帝不是马上又要去汤山,京城的防卫也会严起来?”
而皇帝今年终于又点了温靖侯亲随,依然将太子留在京城监国呢,那么别看庄岩眼下只是个从七品的中军都督府都事,实则还不是既要照料温靖侯府,还要协助太子防卫京城?
因此上她也是以此劝他,叫他务必不要再往阜财坊跑得这么勤了,她这一次将银票都给了他,他再交给他指定的管事,银子全在他手里,花用起来也方便。
他倒是早就跟她问过与她父亲类似的话,问她之所以又叫那块地种了一年庄稼,是不是手头银子不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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