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那苏驸马是什么好对付的,那秦阁老又是什么好对付的?他在这二人面前岂不就是个蝼蚁!
倒是事到如今他才真正想明白了,那苏驸马之所以撺掇孙氏出手害死苏同知,又哪里只是因为苏鹏飞的真正身世被窥破……这不过是个借口。
而那孙氏先是用那本黑账拿捏了他,等他往砖塔胡同走动得勤了,她又用女色勾得他犯了错,想必也是秦阁老或是苏驸马对孙家、对孙氏的授意。
只因苏同知虽然死了,那两封信却到底没被苏驸马找到,而他韩云枫,正是苏同知临死前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外人之一。
好在这也多亏当初的孙氏亦是个有私心的——她哪管别人都有什么短处,她只想与他韩云枫比翼双飞,尽早谋到他的正妻之位,那才是她自己的真正目的。
她也便从不曾对孙连堂提起他的那本黑账,说起来还算是无形中替他谋到了时间,也叫他终于等到了退路。
韩宓这时也与她父亲想得差不多,那便是苏同知之死原来还有这个缘由。
而她父亲之所以被孙家派出孙氏下了手,后来又屡次三番的着人或盯梢、或为难、或诬告,原来也不仅仅是因为要借助她父亲、对付她大舅舅与温靖侯府,更要紧的还是要想方设法寻到这两封信。
想来当年就连温靖侯父子相继遭了毒手,也必然是因为苏驸马与秦阁老的这份通信——只要这两封信一天未被苏驸马等人拿回去,便是这二人的死穴!
这两人这才先是害了苏同知,又来害韩家,继而又去祸害温靖侯府!再换句话说,便是只要对方拿不回信、就将可能之人逐一灭口!
韩宓彻底想清个中缘由,也不知用了多少努力才勉强压下心惊与愤怒,这才笑问她父亲道,那您今日将这两封信拿了出来,是已打算好要做反击了么。
韩云枫却是万万没想到,这样的惊天大事当前,女儿竟还能笑得如此云淡风轻。
事实上等这两封信真交了出去,哪怕立即便能置秦阁老于死地,还不一定要叫韩家经历什么样的血雨腥风呢。
要知道这两封信的落款可还是好几年前!
那若是叫当今圣上瞧见它们之后,再质问他为何不尽早将信交出去,他又该如何回答?包庇反贼可是同罪!
因此上若叫他说呢,信是一定要交的,否则也难解他心头之恨,只是该如何交,又该如何在圣前答对,还是很该细细做一番商议。
☆、第151章 平衡
再说宓姐儿不是说,那秦家已经派人去了江南,多半是想要将那叫兰花儿的丫头从庄子上劫出来,再拿着那丫头抹黑韩家么?
那秦楚怀之所以要在身处江南的兰花儿身上用心,必也是早知道这个丫头的分量——一旦此人被带回京城来,韩家与何家必然因此掀起狂风巨浪,就连温靖侯府也不得消停。
只有何家两位舅兄无暇顾及秦楚怀了,那老匹夫才能稍微松上一口气,也好趁机商量各种对策不是?
要知道那个叫兰花儿的丫头肯定不是他的骨血,这样的黑锅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背。
可宓姐儿也说了,那丫头与她长得有四五分相似,那若是真叫他的两个舅兄瞧见那丫头,他们哪里还会容他说不是?
就算两位舅兄都信他,他的妻子秋娘呢?她可怀着胎、冬至月底就要生产了,哪里受得了这个打击?
再就算秋娘也信她,两旁世人呢?
只要秦家将那兰花儿略一打扮推到人前走一圈儿,再叫那丫头当众唱几个小曲儿,那些在应酬间见过宓姐儿的夫人太太们,又该怎么看待韩家,怎么看待温靖侯府?
韩云枫便深深以为,如果非得要将这两封信交出去、彻底将秦楚怀杀上一个人仰马翻,那也得先将江南的事儿处置好了,断然没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
好在就在宓姐儿放学回来之前,岩哥儿已经往江南派了人,想来用不了几日便会有好消息传来。
若是那兰花儿并未被秦府的狗腿子们劫走,或是岩哥儿的人已经将人抢回来了,他这厢再出手不是也不迟?
韩宓却是一眼便瞧出了她父亲的顾虑,原来他竟是怕打扰她娘,更怕连累几家姻亲,她便越发笑起来。
其实只要那兰花儿真如她父亲所说,并不是她父亲的骨血,秦阁老的人就算真能将兰花儿拿捏在手,又能将韩家如何?
那丫头与她长得像这是不假,可这又算什么抹黑韩家的好主意不成?
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那秦楚怀就敢保证秦家的姑奶奶与姑娘们全是独一无二的面相么?
且不论她的两个舅舅万万不会上这个当,与她父亲闹起了窝里反,更不会因此就给了秦楚怀喘息的机会,就是她娘如今要养胎静待生产,她不会将后宅封得密不透风,不叫这个消息传到她娘耳边去么?
至于她父亲也怕这两封信递到皇上面前去,不但无功反而生过,说不好再替自身揽了一个包庇的罪责,这倒也好办。
“父亲方才不是跟我说,苏同知当初是叫您去顺天府衙门里找到的这两封信?”韩宓这般笑道。
既是苏同知当初就将这两封信藏在了顺天府府衙,难道就不能选在一个府衙里人最多的时候,做一个大扫除,再叫这两封信突然大白天日?!
这就更别论顺天府知府李逢春也是自己人,若叫他亲自瞧见这两封信,还发愁不能当时便将它送到圣前去?!
如此一来,就连她早答应过李逢春的升迁一事也成了顺水推舟啊,他可是在这两封信上立了大功的,还用发愁仕途?
而这两封信又是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就算秦楚怀与苏寅生再有天大的能耐,又该如何掩饰与狡辩?!
他们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等进了三法司的大狱里头再说去吧!
韩云枫却是听罢女儿这么一番话便愣住了,原来他最近虽然屡屡遗憾宓姐儿为何不是个男孩儿,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丫头怎么就不但精明异常,竟还这般狠厉了。
若真是按着宓姐儿所说的去做,这分明是出手便要置秦阁老于死地,那苏驸马亦是一样——那岂不是彻底替他除了所有后患了!
好在韩云枫到底更有计较,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么大的事儿根本就不是他们父女俩略一商议便能决定的,更不是宓姐儿灵机一动便□□无缝的。
他便先将那两封信重新装回信封里,又塞在衣襟里妥帖放好,等他将它按了又按,这才笑道宓姐儿的主意倒真是个好主意。
“只是眼下时候也不早了,可别叫你祖母和你娘等咱们,待回去用罢了晚膳,咱们爷儿俩便去一趟北城、找你两个舅舅商议一番再说也不迟。”
韩宓连忙应了,跟在韩云枫回后宅的路上又忍不住埋头笑起来,笑得倒不是别的,而是她父亲明知兰花儿的身世已被人拿去做了文章,却还愿去她两个舅舅面前说清楚,说起来倒真是坦荡。
那她当年岂不是错怪了父亲?那也真怪不得他回信骂她一个狗血喷头了……
只不过别看韩宓是一路偷笑着回了后宅,她到底也知道,自家的快乐不过是份小快乐,这份安宁祥和也不过是暂时的。
实则等那两封信递到了皇帝面前去,还真不知道会掀起什么样的血雨腥风呢,否则她父亲也不会说,此事还要细细与她舅舅们商议罢了再论。
虽说这样的血雨腥风看似与韩家无关,也不会牵涉到何府与温靖侯府去,她只需坐看风云便好,可真等那秦阁老一派在朝中彻底失势,皇帝也未见得有多高兴。
要知道帝王最为看重的便是一个“平衡”之道,最不喜的也是一家独大。
因此上即便皇帝早就得了线报,哪怕他再不喜秦阁老一派的贪墨,也一直忍耐着,直到火候够了,方才将人交给齐王练刀用。
如今细细想来,皇帝一来定是不想自己动手、却白白浪费了一次给儿子练刀立威的机会,二来也是不想早早就坏了朝堂上的平衡呢。
那她岂不是也该尽早提醒她舅舅们和庄岩,也好叫齐王一派想方设法避开今后那无双的锋芒?!
……这般等她与她父亲一同到了北城何府,韩宓便假借要在门外等庄岩,巧妙的避开了她两位舅舅与她父亲谈正事的同时,也在庄岩到来后,便先将自己的忧虑讲给了他知道。
庄岩闻言就微微有些皱眉。
话说他在之前得了栓柱送到温靖侯府的消息,说是宓妹妹请他速来城北何府议事,他便猜想了一路。
那时他还以为……也许兰花儿真是韩家表姨夫的骨血,宓妹妹与其说是请他来何府议事,不如说是来给表姨夫救场,如此也省得何家震怒之下,表姨夫招架不住。
可他也万万没想到,原来韩家表姨夫竟然早就拿到了秦阁老与苏驸马的通信,那信中还将两人的阴谋流露得清清楚楚!
那可就怪不得宓妹妹着急了!
这两封信若是交到皇帝手里,秦阁老一派必然全盘皆输,朝堂上一家独大的不是文阁老这位文臣与他父亲这位武臣……那又会是谁!
而这一家独大的两位臣子又偏偏都是站在齐王一边的,皇帝眼下却才四十五岁,那么不论齐王是否得立东宫,不也一样令皇帝忌惮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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