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同君觉得胸口上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她刚准备出声反驳,旁边一只温暖的手掌忽然挽住了她。张偕面色沉静,声音平宁安和,带着一抹掩不去的哀意:“请大嫂稍候片刻,我马上动身,前往武王府向武王请辞。”
“你疯了?”谢同君气的浑身发颤:“现在天都没亮透,武王昨日大婚,岂容你去搅扰?再者说,这天大地大,你去哪里找张淮?这都半年了,若是真的有消息,早就该有了!你要找到何年何月?子还大军对桓军虎视眈眈,你此刻出去,不是狼入虎口吗?”
说到最后,才是谢同君真正害怕的。桓缺如今羽翼渐丰,天下大局渐渐明朗,他现在担心的,无非是怎么搞垮桓军。他对张谢两家恨之入骨,若是张偕此刻出去,遇到伐徐军怎么办?
张偕深深的看她一眼,嘴唇翕动,最终却没有吭声。
张媗见情况越来越不对劲儿,赶紧喊着绕梁一起,连哄带劝的将邓姬拉走,院子立时安静下来。可刚刚一通大吵大闹,邻边几家住户的窗口都有火光跃动,静静亮在冷瑟的黎明。
“同君……”张偕忱忱叹气,走到谢同君身边将她揽到怀里,声音沙哑:“可他是我大哥……大嫂已经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能如何?我该如何?”
“你可以的,你只是狠不下心来。”谢同君轻轻将他推开,静静地看着他:“你的心太软了,不肯那么做。”
上辈子的事情,她终归所知有限,生怕这又是桓缺继张淮之后,给张偕下的一个套。目的就是将他引出桓军,一举灭掉张家兄弟。
“同君……”张偕复杂的看着她,半晌才低声:“大嫂她吃了太多苦,哪怕是什么都打听不到,我也无法置之不理。”
谢同君咬唇默认,一个本该一辈子安静柔顺相夫教子的普通女子,带着孩子独自在外颠簸两月,变成如今这张癫狂敏感的模样,势必经历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苦难。谢同君同情她,可也恼着她。
哪怕邓姬的态度温和一点,手段平静一点,事情也不会到现在这种覆水难收的地步。她刚刚这么一通大喊大闹,外带威胁辱骂,只怕明天一早,张家的事情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到那个时候,百姓们才不管你有没有什么苦衷,谁弱谁有理,张偕势必得站在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接受着众人的指责和诘难。
“外面冷,我们先回房吧。”张偕虽然不懂谢同君为何如此执意阻止,却还是率先开口。
“你非去不可吗?”谢同君深深地吸了口气,抬眼看他。
张偕静静独立,沉默着没有吭声。
谢同君紧紧握住双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走吧,我替你打点衣物细软。”
张偕满面色柔和,愧疚而心疼看着她,低声许诺道:“我保证,我会很快回来,家中的事情,暂时就劳夫人操劳担待。”
“我要和你一起去。”木已成舟,谢同君掩下心中的一切异样,不理会他诧异的神色,坚定地说道:“家中诸事,可以劳烦仲修代为看顾。”
张偕苦笑,最终还是妥协:“好,我们马上便去向武王辞行。”
谢同君淡漠的点点头,收拾两人的衣物细软,张偕则出去嘱咐张媗和绕梁看好邓姬,不要让她四处乱跑。一路纵马到武王府,武王府果然大门紧闭,张偕上前敲门,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应门,带着两人入内。
桓如意跟冯蘋似乎才刚刚洗漱,正在屋内用饭。谢同君进了屋,迎面便看见梳着夫人发髻的冯蘋朝她笑的灿烂。她的脸色粉似朝霞,带着一股子从前没有的羞怯娇媚。
“仲殷怎么此刻过来了?”桓如意面上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关切的看着他俩。
“属下惭愧。”张偕敛衽跪下,语气哀沉:“属下今日有一不情之请,希望主公应允。”
“不情之请?”桓如意眉头微挑,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意,眼神却忽的平静下来,漫不经心的笑道:“既然是不情之请,仲殷为何还要说出口呢?”
谢同君跪在张偕旁边,冰冷的青石板地面让她十分不适,桓如意看似玩笑实则暗含斥责的话语也让她惴惴不安。她偷偷抬眼看向前面,冯蘋正着急的看着她,目光在两边摇摆不定。
过了半秒,冯蘋终于下定决心帮谢同君一把,她娇俏的对着武王笑道:“兴许西曹掾真的有什么急事呢?殿下便听一听吧。”
桓如意眸子微微一凝,似笑非笑的瞥了冯蘋一眼,慢悠悠道:“我跟仲殷开个玩笑罢了,仲殷有事便直说吧。”
张偕事无巨细的将张淮一事跟桓如意讲了一遍,桓如意半晌没做声,过了好一好会儿,他才慢慢的开口,意味深长道:“仲殷是想离开梁城去寻你大哥?于情于理,此事的确势在必行。可是如今子还虎视眈眈,若是仲殷你又一去不回,桓军损你一员大将,到时子还突袭,我们应对不过来该如何是好?”
“多谢主公体恤。”张偕目光平宁,低声道:“请武王给属下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无论事成与否,张偕必定回来。”
“看仲殷这副样子,难道还打算拖家带口不成?”桓如意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看向一旁跪着闷默不作声的谢同君。
张偕知道桓如意怕他一去不回或者投诚子还,因而想在梁城留下家眷为质来牵制他,虽然心中不愿,此刻也只能应允:“只有我与拙荆一起去,舍妹留在城内等我回来。”
“那好吧。”桓如意微微笑着应声:“我信你,便给你一个月。除此以外,你可另外调兵一百,随你一起出去寻你大哥。”
“多谢主公。”张偕应声,随后又道:“属下一走,妹妹便只能独自在家,若是偶尔来搅扰夫人,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不会的,功曹放心吧。”冯蘋虽不知道张偕为何会在此时提到张媗,但是她跟谢同君姑嫂很是投缘,因此忙不迭应下了。
两人出了武王府,一刻功夫也不敢耽搁,立刻驾马前往城门。寒风凛冽,街道上十分冷清。没过一会儿,狂风挟裹着大雪呼呼落下,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风雪肆虐的咆哮声。张偕将谢同君包裹在大氅里头,把她往怀里搂了又搂。
两人刚刚疾驰至城门,忽然有人从身后追了过来,一道疾影从眼前闪过,杨珍的声音从前面远远传来:“曹掾,邓夫人她——她带着两个孩子偷偷逃跑了……”
后面的话语被风吹散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张偕猛地一拉缰绳,胯/下马儿发了狂似的飞奔出城门。
☆、圈套
“从先!”马儿没跑出多远,张偕忽然朝着前面渐渐变小的人影高唤一声,突然勒停了马匹要扶着谢同君下来。
“为什么停下来?”谢同君不肯下马,只直直盯着他。
张偕的脸孔被冷风冻的铁青,眉毛上凝满了冰晶。他低低的叹气,将她头上的帽兜往下扣了扣,低声道:“我临走时,曾千叮万嘱让媗儿不得离开大嫂一步,如今大嫂却执意出逃,凭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躲过媗儿和族兄两人而逃跑的这般顺畅?”
“你的意思是说……”谢同君呼吸一滞,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怀疑有人不怀好意的暗中襄助大嫂?是桓军?他们此举是不是冲着你?”
她话音刚落,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杨珍出现在两人面前,奇怪的问道:“曹掾有何吩咐?”
“我要你带着夫人回梁城,然后率领三千精兵出城寻我,速度要快。”
“我不走!”谢同君心头惴惴不安,甚至已经有了某种预测,她倔强的看着张偕,低声道:“我不走……我不能走!”
杨珍看张偕面色肃然,已经察觉到事情似有异状,连忙领命:“诺,请夫人随末将上马吧。”
“我不走!”谢同君后退一步,紧紧盯着他:“你想以身为诱饵,但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大雪封路,即便从先领来精兵,又该到何处寻你?大嫂落入贼人手中,若以他们以此相要挟,你又该如何自保?”
“同君……”张偕伸手抚上她鬓角,心中又怜又哀,眸子却淡静如水:“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我若不去,大嫂一家三口势必被人杀之泄恨,到时我还有何颜面面对大哥?”
谢同君嘶声:“你去了,你还有命面对你大哥吗?”
张偕看着她猩红的眼眶,忽然绽出一抹笑意,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低醇,说出的话却教她如坠冰窟:“如果我不幸凶多吉少,那便全你此生夙愿,我大哥很好,对你也未必无情……”
“张偕!”没想到他到如今还会说出这般伤人的话,谢同君嘶声尖叫,“啪”一巴掌猛地掴上他的脸,此刻她心中恨极,也怒极:“你心思可藏的真深,如今事已至此,你却仍觉得我苦恋你哥?!好,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懒得去看张偕的反应,她猛地转身,抹掉脸上的雪茬子,忍住心思的酸涩痛意,声音嘶哑粗噶:“从先,我们回去吧!”
“夫人……”杨珍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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