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偕微微一动,阻住樊虚看向谢同君的狠戾目光,微微一笑:“迎亲队伍要走了,樊将军先请。”
“哼!虚情假意!”樊虚冷嗤一声,率先离去。他身后桓云还怔愣站着,尴尬的看向谢同君。
虽然都在军中,可这半年来,桓云意志消沉闭门不出,谢同君素日低调不声不响,两人几乎没打过照面,猛一四目相对,桓云心底一颤,惨白的面颊涨的通红。
“桓将军请。”张偕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
这一刻,桓云突然无比后悔。他后悔没有听从樊虚的话,早些将张偕杀了,又后悔曾经怀疑张偕,对他时用时弃。瞥向一旁与人温言巧笑的桓如意,他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骑马走在路上,谢同君还有些生闷气。每次一看见樊虚,无论她心情多好,总能一朝幻灭,实在气人。
“怎么了?”张偕轻轻摇了下她手指。
“你干什么还对他好声好气的?”虽然深知张偕脾气,谢同君还是忍不住抱怨。
张偕好脾气的笑笑,攥住她的手指轻轻摩挲:“那依夫人之见,我该如何?”
“我……”谢同君一阵语塞,狠狠拧他一把。
他脾气就是这样,谢同君能怎么办呢?即便她是他的妻子,可是她也无法强迫他改掉自己的脾气去迎合她。
“笑,不代表不恨。”张偕突然贴近她耳边,低声喃喃。
谢同君一怔。
他曾经说过,他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要一击致命。张偕他,并没有忘记樊虚曾经三番四次的算计谋害她,只是比起如今不痛不痒的反击,他宁愿把所有的怨气积攒起来,等到真正羽翼丰满的那一天,给樊虚致命一击。
谢同君靠在他怀里,听着周围爆竹的噼啪声,竟然倦意来袭,靠在他胸前睡着了。
武王大婚,气派非凡,送礼之人数不胜数,大堂和庭院皆是闹哄哄一片。张偕坐在席间,身为桓如意近臣,自然频频被人敬酒。在外面喝酒,张偕一向十分克制,更何况此刻时机不对,因此才刚刚喝了几杯,他便借口不胜酒力,佯作神志不清,吩咐身后倒酒的丫鬟去女客席间找谢同君。
男客女客不同席,张偕那边有男子间的应酬,谢同君也因为西曹掾夫人这一身份被众多女子围在中间。虽然从未涉足夫人政交,但谢同君本来就不是一个单纯无知的小姑娘,因此应对起这些女子,倒也还算如鱼得水。
虽然她会,可这并不代表她就喜欢跟人你来我往猜测试探。而且,时机也不对。桓如意作为上位者,肯定不乐意下属勾朋结党,更何况如今他大权未定?
正想着接个什么理由逃开,那边忽然疾步走来一个小婢,小婢朝她行了一礼,急急忙忙道:“夫人,功曹在那边喝醉了,坚持让我来找您呢!”
席间的女子们稍一怔愣,紧接都吃吃笑着,将帕子捂在唇上打趣奉承她。看来张偕早就想到了这一层,谢同君心下稍安,佯作含羞带怯的跟这些夫人告别,随着小婢出去寻张偕。
外面张偕正趴在案几上,眼睛半睁半阖,迷茫的看着她。
“仲殷。”谢同君不管周围诧异的目光,在他身边跪坐在来,握住他的手。
“夫人……”张偕低声嘟囔一声,双手撑着身子坐起,靠在她肩上,闭着眼睛不说话了。
席间的人果然哈哈大笑起来,打趣一阵,凑到陈容身边,开始新一轮灌酒。陈容远远地看了谢同君一眼,突然诡异的朝她一笑,遥遥举杯。
☆、惊见
婚礼闹到半夜才渐渐停息下来,桓如意早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进了新房,前面自然有人张罗着送宾客回家。
谢同君疲乏极了,和张偕相互依着对方坐在席上没动,忽而前面远远地走过一个人来,面带善意的看向他们:“看来曹掾醉的不轻,夫人要帮忙吗?”
谢同君抬起头来,正对上冯彭专注看着他俩的微微带笑的眸子,他的脸孔掩藏在半明半暗的光晕之中,写满关切。其实他面部线条明朗冷峻,但他生性开朗爱笑,倒叫他看起来十分爽朗大气。
身旁张偕忽然稍稍一动,谢同君侧过脸看了看他,顺势答应:“那就多谢冯将军了。”
“夫人客气。”冯彭笑了笑,伸手要来扶张偕。
张偕似醉非醉,扒着谢同君的胳膊不让她离开,慢慢从席上起身,声音低醇,带着一丝微醺的醉意:“多谢冯将军,我夫人扶着我就可以了。”
冯彭也不勉强,走在前面替他们引路。
“这几日舍妹承蒙夫人照顾。”一边走,冯彭一边寒暄着。
谢同君笑着接话:“将军客气了,冯姑娘天生聪慧善良,很是得人喜欢呢!我长居军中,如今遇到冯姑娘,倒是多了一位挚友。”
冯彭在冯蘋那里遇到过谢同君几次,虽然只是点头之交,但冯蘋时常和他说起谢同君,因此对她印象很好。他笑着引他们到马车前,嘱咐道:“路上小心。”
“多谢将军。”谢同君放下帘子。
马车一路辘辘,张偕却像是长在她肩上了,怎么也不肯坐起来。谢同君肩膀有些酸了,连忙伸手推他:“还在装呢!”
旁边寂寂无声,谢同君转脸一看,就着帘外透进的月光,看到他双目紧闭,眉尖若蹙,嘴唇一张一合,微微翕动。
她心思一动,侧耳聆听,正听到张偕低声喃喃:“大哥……”
谢同君心里一颤,连忙不敢再乱动了。
原来这个总是微微笑着似乎永远不会伤心、不会焦虑的人其实并非他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洒脱,他不是不念,不是不着急,而是把所有的隐忧埋在心底,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将忧心之事放进梦里。
马车一路疾驰,没过多久就到了府门,因为这是冯家的马车,没办法要求人家留下来,谢同君只好把张偕唤醒,朝那车夫道了谢,扶着他回房。
张偕头有些刺痛,本来还晕乎乎,一出马车被冷风一吹,立刻清醒过来,无声的拉紧了谢同君的手,慢慢往房里走去。
到了房间,绕梁和张媗还等在外间,两人各居一边,撑着头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回去睡吧。”谢同君把她们喊醒,催着她们回去。
“姑娘你回来了?我去给你打水洗脸。”绕梁打个哈欠,迷迷糊糊的看着她。
“你们回去吧,我来。”张偕淡淡的吩咐。
等到两人都走了,张偕终于不再掩饰脸上的倦意,趁着谢同君泡脚的时候,连衣裳都没脱便毫无形象的横躺在榻上。
躺了一会儿,他兀自起来,忽然走到案几边,拿起酒盏斟了一盌酒,走到谢同君身旁,低声而郑重道道:“共牢而食、合卺而饮、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
谢同君微微一怔,没明白他的意思。
张偕端着酒盏坐到她身旁,声音低低的,眼底流淌着一抹淡淡的哀意,低声道:“新婚之夜,没能和夫人喝合卺酒,偕甚是遗憾。”
谢同君心弦一动,原来并不是她一个人遗憾,原来张偕看到桓如意婚礼盛况,也会觉得遗憾。一抹说不出的甜蜜从心底窜起,她动作迅速的将酒盏接过,轻轻抿了一口酒,笑着打趣他:“只可惜这不是卺酒。”
所谓卺,就是将匏对剖而分的瓢,夫妻二人各执一半,将瓢中盛酒,称为“合卺而饮”。又因瓢苦酒甜,寓意同甘共苦。
张偕微微一怔,还没说话,谢同君已经凑近他,声若呢喃:“张偕,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再办一次婚礼吧……”
张偕没有说话,他忽然抬起她的下巴,轻轻亲吻着她,从眼睛到脸颊,浅吻如蜻蜓点水般在她脸上跃动。
谢同君觉得自己有些醉了,醉的不知今夕何夕,她迷迷糊糊的躺在榻上,承受着他轻柔的吻。他眼睛紧紧闭着,长长地睫毛刷过她的脸颊和脖子,呼吸的热气也喷在她颈脖里。
他喃喃地说话,谢同君努力的去听,却一句也没听清,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没过一会儿,张偕神智渐渐回笼,忽然紧紧抱住她,他浑身发颤,力道大的几乎要把她嵌到骨子里,静默半秒,他忽然低声:“对不住,我……”
谢同君知道他想起两人的五年之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一手揽住他的颈脖,颤颤巍巍的吻上他,低声道:“傻子……有些话,你可以不必记的那么清楚……”
窗外浮光跃影,榻上的轻纱床帐却忽然被放下,阻断了一切光源。谢同君身处黑暗里,只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一切感觉和意识,如同一支孤独无依的孤舟,寂寞的飘荡在深海之上,海面上轻盈的跃动着点点蓝光,呼啸而过的大风将她吹的全身发颤。
身体的感触和温度以及张偕低低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谢同君紧紧攀附着他的肩膀,身上黏腻的细汗将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身体某处忽然传来的尖锐疼痛教她既想哀声哭泣又想幸福的微笑,那种孤独无依的感觉在此刻忽然被放的无限大,又好似忽然被那种疼痛绞碎。她睁大眼睛,看着窗外的如同鬼火般的莹蓝光点,忽然希望时间就在此刻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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