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夫人。”杨珍一阵狂喜,眼眶都有些微微发红。他猛地从席上站起来,连鞋都没来的及穿,朝着他俩告辞之后便冲出屋子,朝着廊那头跑去。
寒风瑟瑟,他逆风而奔,好似已经看见流蕴的光影里,一个身着嫁衣的美丽女子正迎风站着,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等着他去迎她回家。
“看杨副将的样子,真怕他等不了。”谢同君好笑的看着他略显狼狈的匆忙背影。
“等不了也得等。”张偕长眸微微一眯,伸手抚过她长发,低声喃喃:“赤炎军溃散,伐徐军早在一月前便遣了使者前去跟剩余小半有生力量洽谈,希望跟他们联盟,赤炎军答应了。”
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两年大浪淘沙,最后剩下来的不过三支义军,赤炎军、伐徐军、桓军。赤炎军往西北,伐徐军在中部,桓军往东北,三军一齐逼向长平。如今赤炎军内部空虚,只能寻求同盟,比起离他太远且处于弱势的桓军,赤炎军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跟更为强势的伐徐军结盟,中西部大半地区尽归伐徐军囊中。
“那么?”谢同君怔了一下,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慌,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尽量放平声音:“我们是不是要继续向北,攻打平西郡?”
“徐帝建帝陵,又沉迷炼丹一道不理朝政,徐朝本就根基不稳,如今朝内官员各行其是,贪赃枉法之事数不胜数,对百姓亦是横征暴敛,多加欺凌。他手下宦官把持朝政,向他觐奉大量美人术士,更叫他荒淫无道,百姓只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张偕声音一顿,没再继续说下去。
这个消息,可真算得上是坏透了。
☆、平西
徐朝之所以受到百姓的疯狂批判,其实不仅仅是因为徐坚昏庸无道而被百姓唾弃,更重要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徐坚的上位,触犯到了曾经以桓氏朝廷为中心建立起来的士族利益。铁打的士族流水的皇帝,徐坚可以灭掉桓家,但绝无可能灭掉整个强大的士族。
如今徐氏朝廷风雨飘摇,强弩之末,如果桓缺一举攻入长平,入主皇宫,再揭开他的身世,到那时士族归依,整个天下的风向标都会发生偏移,桓军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也会通通作废。
更甚者,若是桓军到那时还要跟伐徐军对抗,就会被置于不仁不义,罔顾天下苍生的境地。
可若是归顺桓缺,难道他们就有活路吗?
谢同君现在已经恐慌到了极点,也担心到了极点,桓军不晓得桓缺的底子,桓缺却把他们的底细摸的一清二楚。
她迷茫的看着窗外风云变幻的天色,内心纠结无比。
该把那个秘密说出来吗?
说了,她如今拥有的一切就会一无所有,更甚者可能会被这个严苛的时代处死。不说,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境地,落入桓缺手里,他们又有谁能脱身?
再看看吧,再看看……谢同君瞥一眼身旁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竹简上的的张偕,暗自握紧双拳。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算是为了回报来到这里之后那些人对她的一片真心,即便要她真的以命相抵,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两日后,桓军拔营往北,再次攻打平西郡。
为毕其功于一役,桓如意特意召见陈容张偕二人彻夜相商,直至破晓时分,两人才带着一身疲色从府衙回来。没来的及休息,张偕又赶忙将一干大事小事交代给曹亮几人,等这些全部忙完的时候,天色又将近黄昏了。
他神色疲惫,眼睛下面带着眼袋,下巴上一圈青涩的胡茬,看起来好不狼狈。谢同君在外间等了好久也没见张偕出来,只好捧着他的寝衣去里间找他。
到了屋里,却见张偕卧在浴桶当中,桶上热气早已散尽,他单手支颐,眉尖若蹙,半阖着眼睛倚在浴桶壁侧。
“张偕。”两人虽然相处甚久,但谢同君却未曾见过他沐浴的样子,此刻看他愁眉紧锁,顾不得心里的羞怯,轻轻推了他一把。
“夫人。”张偕思绪被打断,睁开眼睛迷茫的看了一眼谢同君,看到她责备的目光,忽然觉得身上泛起几分冷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不知不觉把水都泡凉了。
“夫人是想服侍我穿衣吗?那可真是求之不得。”他敛起眼里万般愁绪,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想的美。”谢同君嗔他,把衣裳扔在一旁的蒲席上,瞪着一双眼睛看他:“你赶紧穿衣起来,我去叫绕梁熬姜汤给你喝,要是风寒了我可不伺候。”
“夫人心甚狠。”张偕轻叹一声,拿起一旁的帛巾擦拭身子,看见谢同君吓的夺门而出,不禁发出一阵低笑。
第二天一大早,桓军便拔营往北,攻打平西郡。
平西乃东北门户,军事重地,其中梁城更是养兵屯粮之要地,新军准备充分,一路势如破竹,直捣平西梁城。
桓军一路疾行两个多月,到梁城时,就像一行遭荒的难民。梁城县尉不战而降,开门相迎。桓军在张偕陈容几人的整饬之下,如今军规甚严,即便狼狈如斯,倒也没做出惊吓百姓的事来。
这日晚间,张偕等人应当地大户冯氏相邀前去冯府赴宴,谢同君则与张媗绕梁二人一起上街购置新衣。
梁城繁华,街道上馆舍林立。三人说说笑笑来到一间绸缎铺子,张媗立马便被一匹鹅黄嫩色印花绸缎吸引住了目光,情不自禁的往进走了两步。
“姑娘慧眼如炬,这缎子光滑细腻,颜色鲜嫩可爱,与姑娘冰肌玉肤最是相衬。”老板是个识眼色的,取下绸缎就要递给张媗。
“二嫂觉得如何?”张媗葱指轻抚着绸缎,满脸赞叹。
“怎么?听老板夸你不够,还要我也来夸你一次?”谢同君不怀好意的笑着打趣她。
“二嫂!”张媗嗔她一声,正欲把料子往身上比划,斜侧里忽然伸出一只芊芊玉手来,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笑意盈盈的赞叹:“这料子真是好看。”
“那是自然。”另一个粉衣小姑娘闻言微微扬起头颅,几分得意几分倨傲的瞥了三人一眼,漫不经心道:“只不过料子虽好,却不是人人配得起的!”
“你什么意思?”张媗笑意僵在脸上,“唰”的扯下身上布料,蹙眉看向两女。
“我没什么意思……”小姑娘被张媗忽然放大的声音吓了一跳,气势就有些弱了,但眼中的得意之色却没褪尽:“实在是我家姑娘喜欢这料子,我愿出三倍价钱从姑娘这里买过来。”
谢同君闻言,侧身往外一瞥,只见铺子外面正门处停着一辆马车,车下立着一个穿着整齐的马夫,粉色车帘轻动,露出一张美丽的侧脸。
单看这几人做派,便可觑得几分豪族底气,桓军出来此地,谢同君不愿惹事,问老板:“不知这布可还有多的?”
“真是对不住,这布只此一匹。”老板也很是为难,此刻恨不得缩到铺子内室里去。
“你家姑娘?”张媗轻嗤一声,不屑的看两人一眼,嘲讽道:“都说恶主养刁仆,我今日可算见了世面。”
“你!”先来的那小姑娘子苏气的眼圈发红,忍了半晌,到底是怕惹了事,不情不愿的矮身一礼:“此事是我们无礼,与我家姑娘无关,还请姑娘见谅。”
“见谅就算了。”张媗凉凉看她一眼,指着墙上立着的另外两匹湖青色的,将手上绸缎递给老板:“把这三匹包起来吧。”
“等一下!”粉衣姑娘流苏急了,一下按住张媗手掌,着急道:“我们愿出五倍的价钱,如何?五倍已经很多了,若非我们姑娘实在喜欢,我们又何必跟你们抢?再说了,姑娘肯给你们这么多钱,也算是抬举了你们,你们可别不知好歹!”
“原来如此。”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调解是绝无可能,谢同君也不再客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如回去告诉你家姑娘,就说我愿意出十倍价钱从她手上把布买下来,如何?”
“你!”流苏气的身子发颤,劈手就要往谢同君脸上招呼:“你简直不识好歹!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侮辱我家姑娘!”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惹我?”谢同君一把捉住她手掌,一把将她甩开,冷眼看着她。
“二嫂!”没料到流苏竟敢动手,张媗惊呼一声。瞥见谢同君把她甩的猛趔趄几步,又解气的咯咯的笑出声来:“二嫂也太心软了些,对这种无礼之人,应该甩她两巴掌才是!”
“你们!”子苏惊愕的看着两人,心里暗暗着急。她俩本不是冯蘋的贴身丫鬟,而是为了给冯蘋备嫁这两日提上来的,没料到第一天就惹了祸,此刻看对方不好惹,已经吓的脸色发白。
流苏心里也有些惧怕,但她素来胆大,稍微定了心神便冷静下来,仰头不屑的看着三人:“你们竟敢得罪冯府的人,你们且给我等着吧!”
冯府?
谢同君眉头微蹙,再次看向门外。
梁城之内,姓冯的仅有一家,那便是豪族冯氏。家主冯崇拥兵八万盘踞此地,可以算的上一个土皇帝了。此次桓军不费一兵一卒便入驻梁城,只怕冯氏一族功不可没。加之今晚冯氏邀请桓军将领入府赴宴,一看就有结盟的意思,真没想到会在此处与冯家的人发生这样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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