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也并非全是假话,他们原本就是无辜百姓,既然有更简单的方法,救他们一命又如何?再者说,用兵之际,实非得已……”张偕无奈。
“你就装吧!”谢同君横他一眼。
“小鬼再狠,难敌阎王。”张偕扶着她,幽幽叹气:“夫人把我看的这么透,为夫实在惶恐。”
“惶恐什么?怕我卖了你不成?”谢同君眉眼斜挑,媚眼横生看他一眼:“你都嫁了人,谁还看得上你?”
“那就请夫人千万莫要抛弃我。”张偕轻笑出声,故作正经道:“我必定尽心尽力侍候好夫人,绝不敢轻慢半分。”
“唔,看你表现吧!”谢同君配合的摆摆手。
“哈哈哈……没想到参乘聪明绝顶,竟然会……哈哈哈!竟然会怕夫人!”曹亮嗓门极大,他这一嗓子吼出来,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摆出一副看八卦的神情。
张偕只是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哈哈哈……哈哈哈!”看他这表现,曹亮又笑了几声,不由感叹道:“自我离家三年,也不晓得家里母亲妻子如何?看参乘跟夫人如此恩爱,心里真是百般滋味……”
“等到天下大定,曹将军必定已经军功满身,到那时全家团聚才让人羡慕呢!”谢同君笑着应声。
“那便借夫人吉言了。”曹亮笑容里少了几分豪气,多了几分沉肃:“但愿我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他们都还在家里等着我……”
此战大捷,众人都劳累一天,张偕让他们散了,并令众人晚间寅时三刻在城门口集合。
半夜里,谢同君睡得正香,忽然听见街头上传来阵阵整齐的步伐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恰好看见张偕已经穿戴整齐,正往头上戴武冠。
他向来一身儒衣,文雅秀气,今晚却特意换上了一套沉重的甲胄,那青色甲胄往身上一披,长身玉立,少了几分温吞,多了几分英武,一派儒将形象。
“夫人耳朵真灵。”张偕笑着叹气。
“你在骂我?”谢同君三两下挽好头发,穿好襜褕,拄着双拐站起来,做出一副恶霸相:“莫非在找揍不成?”
“不敢不敢。”张偕笑着一把将她抱起来,不顾谢同君惊诧的目光,转身便往外走,到了门外,只见火光映天,曹亮早已经带人候着了。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即使厚脸皮如谢同君也难得的双颊飞红,挣扎着要下来。张偕丝毫没有放下她的意思,而是淡笑着道:“大家转过身去吧,夫人害羞了。”
“夫人女中豪杰,连参乘都听你的,还会害羞?”曹亮瞪圆了眼睛,诧异的瞅着她。
“女中豪杰四字实在过奖。”张偕笑着将她扶上马,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不过在我面前,她倒担得起这四个字。”
“莫非夫人还对参乘动手不成?”曹亮笑嘻嘻的开着玩笑。
“那倒不会,只不过我……”张偕苦着脸,叹了口气,幽幽道:“畏妻如虎。”
曹亮哈哈大笑,底下的将士们本来还憋着,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路疾驰到城门口,登高望远,忽见远方烟尘滚滚而上,张偕一声令下,众人纵马疾驰,朝着那滚滚烟尘而去。
☆、谋定
三千兵卒纵马疾驰,不一会儿便循着火光找到了徐军扎营之处,张偕一声令下,悲怆沉痛的歌声缓缓升起,密集的鼓点声声声入耳,如同闷雷一般敲击到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所有人的神经都不自觉地揪紧了。
被新军包围的营地里头,徐军乱成一团,哭叫声谩骂声到处都是,谢同君坐在马上,慢慢地靠近张偕怀里,忽然觉得满心都是哀凉,悲沉的乐声、清冷的月光、绝望的哭泣……所有的一切,都让她从骨子里感到一种突然升腾而起的孤独和迷茫。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这一首《采薇》唱尽了征战沙场的将士们对家乡亲人的浓浓思念,也也让她回想起上辈子的、这辈子的,曾经经历过的种种,都像是连成一条线,将这份刻骨的孤独凿进她的心里。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样,张偕凑近她耳边,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四周声音太大,谢同君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瞧的见明明灭灭的火光下,那张永远不动声色的脸,带着一抹怎么也抹不去的温柔笑意,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谢同君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脸颊,深深窝进他怀里,再次凝眸看向营地。
火光跃动的浮影中,最终趔趔趄趄的走出一个人来,这人朝着张偕叠起双手,一揖到底。他嘴唇翕动,满脸惊慌失措,最后竟直直跪了下去。
张偕挥挥手掌,曹亮立刻大喝一声,刚刚那摄人心魄的鼓点声忽的停止,满场只瞧的见四处乱窜的徐军兵卒,那些人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似的,满面惊慌的看着四周燃烧的火把,最终颓然跪下,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整个营地静默无语,只听得到火堆的“噼啪”声和偶尔传来的将士们的低低啜泣声。
“请……请将军放了我吧……我……不……小人愿意从今天开始跟随将军,为将军当牛做马,万死不辞……”那郡监跪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说出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白丁之身,担不得大人如此大礼,大人请起吧。”张偕的声音淡淡的。
“不不不……小人不敢起身,小人从今日开始就是将军的奴仆,愿意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你身为一方主帅,怎能如此懦怯?还是站起来吧!”张偕眉尖若蹙,淡淡道:“不知大人家居何处?”
那郡监抖抖索索的站起来,小心翼翼道:“小人……我乃黄门侍郎崔奉之子,名叫崔永。”
“既然如此,你向我投诚之时,可曾想过还在长平任职的老父?”
“我……我……”崔永脸色惨白,哑然失语。
“大人家居长平,想来知道叛主背义的下场……”
“我……小人求大人饶过小人一命吧……我……我还不想死!”张偕话音没落,地上的崔永猛地叫一嗓子,声音尖利可怖。
张偕笑了笑:“我放了你,你该如何?”
“我……小人跟随将军,誓死效忠。”崔永一惊,又要跪下去。
“大人莫要跪我!”张偕看他一眼,忽然将手里的青铜长剑掷到他面前,淡淡道:“崔奉大人对当今陛下忠心耿耿,三子皆在朝中任职,父母亲族也早在三年前尽数迁入长平。我若放你离开,你贪生怕死,势必不会回长平请罪,那时若陛下论你以谋逆之罪,你家中九世亲族定会遭难。如此,你便自刎以保全族人性命吧!”
“我……我不想死……我不要死……”崔永被这话吓的猛的从地上弹跳而起,提起长衫就要逃跑。
“不忠不孝不义之人,生有何用?”他还没跑出两步,一把长剑忽然从背后猛地飞出,一剑将他捅了个对穿。
“我……不想死……”崔永哀念一声,双目圆睁,轰然倒地。
站在他身后的那人“呸”一声,抬头凛然无惧的看向张偕,视死如归道:“败兵之将,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谁无父母?谁无子女?如今你们已经败了,我又何必杀你们?你们且去吧!”张偕轻笑一声,一勒缰绳,转身要走。
“等等!”那人高喝一声,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你真的肯放我们走?莫不会在背后放冷箭吧?”
“大家退后,放他们走!”张偕并不应声,只提高声音吩咐兵卒后退。
整个军中寂静无声,大家都纷纷让路。就连一向对徐军恨到骨子里的那些个兵卒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依言退开。
“小人……小人愿追随将军……”那低头跪着的人里头,忽然有一人大喊出声。
谢同君凝眸望去,发现那人正是白天被商全拿剑指着脖子,喊打喊杀的那一个。
“小人也愿追随将军……”
“小人愿追随将军……”
……
随着第一个人开口,后面不断有人应声,一时间,大家纷纷跪地不起,表示愿追随张偕。
“你们本是朝廷编军,若是跟了新军,心中可会有怨言?”张偕并没立马应承。
跪在最前面那一人颤着嘴唇开口:“主帅已死、小人如今已经走到绝路,回长平是一死,不回长平便是逃兵,回家连累父母亲人,不回家便只能沦为流民,既然已经无处可去,若将军肯收留小人,便恩同再造,怎敢有怨言?”
事关生死利益,这话说得倒也合情合理,张偕爽快答应:“你们若有跟他一样的人,愿意留下的,今后便尽心为少主效命,不愿留下的,天大地大,我绝不阻拦。”
“小人愿追随将军。”徐军众人面面相觑,静默一刻,所有人齐齐跪伏身子,那三个副官里头,一人自戕而死,一人纵马离开,还有一人则跪在地上,以示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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