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没说完,樊虚突然面色一冷,阴沉的看向她,掩在袖中的双拳青筋毕露。
“媗儿……”见樊虚面色不妥,谢同君突然将话头接了过来,毫无惧意的迎头看向樊虚,极慢的笑了笑:“先生没听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无论我跟我夫君是怎样的人,如今咱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人心不稳之际,还是莫要多生事端为好。”
她说着,整理了一下袖口的褶皱,朝他行了一礼:“妇人之见,先生随意听听即可,不打扰先生兴致了。”
等两人回了屋,张媗仍旧愤愤不平,低声咒骂了樊虚好久,还是忍不住发牢骚:“这人怎么这样?二嫂你也忒好欺负了些……”
“我很好欺负么……”谢同君眨眨眼睛,慢慢喝了口水,朝她安然浅笑,顺口拈来那首《忍字高》:“忍字头上一把刀,遇事不忍把祸招,若能忍住心头恨,事后方知忍字高。”
“这……这是什么歪理?”张媗目瞪口呆的瞧着她,不过她倒没纠结这个问题,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谢同君,直到看的她心里发毛了,才施施然退开两步,蹙着秀眉开口:“为什么我觉得二嫂刚刚说话的神态,竟是跟我二哥像了个十足十呢?”
“是吗?”谢同君一怔,随后忍不住笑道:“或许我跟你二哥比较有夫妻相?”
“二嫂你真是不知羞……”张媗忍不住锤她的背。
她力气小,打在身上像按摩一样,谢同君半阖着眼睛,舒服的喟叹:“恩……不错不错,真舒服,这里这里,把这里也捶捶……对!”
“二嫂你真是坏死了!”张媗瞪大了一双翦水双瞳,颇有些恼羞成怒的看着她。
俩人正笑闹成一团,外面房门突然开了,张偕闲庭信步似的走进门来,嘴角衔着一抹柔和淡雅的笑意。
张媗见到二哥,连忙扑了过去,似真似假的抱怨:“二哥你可回来了!你不在家,我可是被二嫂欺负惨了!”
“是么?你这般顽劣,还有人欺负的了你?”张偕揉揉她脑袋,自顾自的走进屋里来,接过谢同君递来的茶盌,慢慢喝了口水。
他明明风尘仆仆,一身衣衫满是灰尘,却无比从容淡定,脸上虽然有抹淡淡的倦色,然而笑容柔和,一点狼狈的感觉都没有。
看他这样子,谢同君忍不住笑了:“成了?”
“成了。”
“打头一份大功就被你抢了,似乎不大符合你一向低调内敛的作风呀。”谢同君调侃他。
“你俩在打什么哑谜呢?说话都是这般暧昧不清的,”张媗跪坐下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满的撅了撅嘴:“没想到樊虚说话虽不中听,有句话却说得好。你俩——”她顿了顿,拖长了声音道:“可真是绝配哪!”
“樊先生?”张偕心里有底,却没想到樊虚会找谢同君的麻烦:“他怎么会跟你们说这样的话?”
“你不知道……”一说起这个,张媗就愤愤不平起来,一股脑儿把刚才的事全讲给张偕听了,末了,仍是忍不住开口斥责:“真是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人!”
“其实我的心眼也很小。”谢同君笑眯眯的开口。
“你心眼还小哪?”张媗瞪大了眼睛:“我倒觉得二嫂勇气可嘉,女儿家面皮最薄了,受了他这样的欺辱二嫂还能面不改色,反而先退一步,气度丝毫不输男儿。”
“只可惜,我向来是个厚脸皮的。”听了这么一番奉承话,谢同君反而丝毫没觉得高兴,而是极快的眯了下眼睛,非常认真的开口:“其实我不止心眼小,脸皮厚,而且还心狠手黑爱记仇。”
“没想到夫人倒是坦然。”张偕抚掌而笑。
他极少有情绪十分外露的时候,多数时候是微笑,浅笑,哂笑,像如今这般明白的表露自己的情绪,真是记忆之中头一次。
谢同君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笑着开口:“夫君这么说,是不是也觉得我跟你是绝配?”
张偕温柔的看她一眼,但笑不语。
“二嫂你傻了吧?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张媗越发看不懂她。
谢同君只是敛了笑容,却没有说话。
来到长留之前,董云樊虚对张偕似乎并无不满,可到政权建起之后,董云便忘了张偕替他受伤险些丧命的恩情,这段时间以来,樊虚更是无缘无故口出恶言,实在让人愤恨恼火。可她现在只能忍,董云是君,张偕是臣,虽然政权是在张偕襄助之下建立起来的,但一旦事成定居,有些事情,便已经由不得张偕了。
一时的隐忍不代表一辈子的隐忍,谢同君虽然只想把桓缺拉下来,但入世容易出世难,如果董云真的登上帝位,张偕作为开国大臣,必定也会封侯拜将。可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她现在的隐忍,不过是因为张偕还没真正站稳而已,等真正站稳了,现在和将来所受的委屈,她会一样样的讨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忍字高》为民间小调,感觉说得还是蛮有道理的,只可惜太长了,就不放在作者有话说里了。除了《忍字高》之外,感觉《十大劝》和《老来难》也不错。
不过因为蠢作者的时代仿的是秦汉魏晋,这个时代还没有这种诗的体裁出现,更多的是四言诗和五言诗,而且五言诗起于西汉,到东汉末年才趋于成熟,所以——
张媗:“二嫂你说的是什么?我根本不明白好吗?”
☆、生疑
有了昭陵军的加盟,新军队伍迅速壮大,人数加起来竟逾两万之多,可是虽然看着人数多,其中老幼妇孺却占了过半的比例。许是因为习惯了这种长途跋涉的状态,长长的一支队伍里,时时都能听到女人大声聊天谈笑的声音和孩子们的哭闹声。
董云自封为平敌大将军,封樊虚为从善将军,封农民军首领奉阳为夷徐将军,并许诺有朝一日登上帝位后封他为异姓王,其他农民军高级将领也被他许以重位。农民野心虽大,却因为身份受限,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匹配他们的野心,加上董云本姓桓,乃是皇家正统,于是两军迅速结成同盟,气氛和乐融融。
有了两万多人,董云的笑容越发明朗,看起来意气昂扬,这些各族宗亲们组成的队伍士气也越发的高涨,前些日子里苦苦压抑的纨绔恶劣本性逐渐显露出来,再加上这些出自寻常百姓贫苦农家的农民军,队伍热闹的一日比一日厉害。
天气严寒,人心浮躁,再加上空前热闹的氛围和高涨的士气,大家跟打了鸡血似的,行军队伍速度加快了不少。
在大家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激动和兴奋之中时,唯有张偕一人一如往常淡静从容,谢同君对他了解渐深,总能无意间瞟见他眉宇间那抹淡淡的忧色。
这日午后,天气格外好,连日行军之后,大家都疲乏不堪,终于到临近傍晚之时,董云下令全军休整。距离周宁还有两日路程,涿郡郡守知道长留大肆举兵谋反的消息,迅速派遣郡丞严肿率军前往周宁坐镇,亲自指挥这场战役。
他们这支军队拖家带口,乃是杂牌中的杂牌,面对训练有素的朝廷军队,要想拿下周宁,实在要冒着很大的风险,先不论死伤人数,最怕的就是胆子小的人临阵脱逃。
谢同君靠在离火堆不远的一棵树上,抬头看看渐暗的天色,突然觉得前途实在渺茫。
走到现在这一步,其实也跟她自己性格有关系。面对上辈子桓缺的击杀,除了主动面对之外,其实她可以选择逃避的,可是她不想。也许她骨子里本就是个极疯狂的人,本就有着好斗和不甘平庸的的血液吧!
“天气寒冷,姑娘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处暗自伤神?”冷不丁的,身边突然传来一道极为轻佻的声音。
谢同君睁开眼睛,一个个子高高的人已经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这人虽然相貌普通,但通身都是一股子的的傲气。他身着布衣单衣,穿的虽厚,但上衣下裤,一看便是农民军,哪像那些宗室子弟,出来打仗还穿着象征身份的襜褕长袍。
她懒的应付,只是淡淡开口:“阁下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鄙人只是见姑娘似乎孤单的很,故而过来安慰一番罢了!”这人笑嘻嘻的看着她。
“阁下误会了。”现在正是两军磨合期,她不想生事,利落的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嗳!这黑灯瞎火的,姑娘哪里去?”没想到那人速度极快,跳起来就要扯她袖子。
谢同君眉头一蹙,猛地侧身旋击,一把拧住那人手腕,狠狠一扭一推,厉声道:“滚开!”
那人“哎哟”痛叫出声,抬脚便要往她身上招呼,看见那边已经有人看过来,谢同君猛地纵身跃起,双手下压“啪”的挡开他攻击,等两人隔开距离,她沉声道:“明日便要攻打周宁,你还是莫在此刻惹事的好!”
“你这臭娘们儿,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没想到那人毫无顾忌,蹂身便要扑向她,口中还在骂骂咧咧:“老子此生还未被女人教训过,你这臭娘们儿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出言威胁我,莫非你真当董云会为了你一个小小女子跟昭陵军闹崩了不成?”
“夫人。”谢同君刚准备动手反击,一道儒雅的嗓音却在此时传了过来。张偕从火堆边款步过来,三两下便化了那人攻势,顺势就揖手为礼,淡淡笑道:“原来是奉阳兄,前面议事时将军还问起你呢,没想到你却偷懒逛到此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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