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飞转间,包裹细软已经全部打理好。谢同君换了一件宽大的斗篷,嘱咐绕梁和夏许好好照顾张偕以后就出了门。
天气寒冷干涩,大街上冷冷清清的一个鬼影都没有,墙壁上贴着几张朝廷的檄文,被寒风刮的破破烂烂,她的心几乎蹦到嗓子眼里,颤颤巍巍的走过去依次查看,没看到最新的讯报,不由得松了口气。
冯家家门紧闭,门外连奴仆都没有一个,谢同君深吸了口气,刚准备上前敲门,那道紧闭的大门突然毫无预兆的打开了。
一阵凄厉的哭声响彻耳际,接下来便看见一个身材臃肿的妇人被冯家的奴仆推推搡桑的架了出来,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冯慧从大门里冲出来,大声哭喊道:“娘!娘!慧儿不要你走……你们放开我娘!她是冯家的当家主母……你们这些下人怎么敢这么对她?娘啊……娘!慧儿不让你走……”
当日嚣张恶劣的冯慧早已不复存在,此刻的她满脸泪水,双颊通红,头发乱糟糟的贴在脸上,哪还有半分大家小姐的骄傲肆意?
母女两个跪坐在地上,抱成一团,哭声是说不出的凄惨哀凉,可不过一分钟,冯寻便从门里出来,奋力将两人分开,把哭天抢地的女儿拖回里面,大声斥责道:“你这蠢妇!还不快滚?要害死你的一双儿女才甘心吗?快滚开!”
“我怎么了?冯寻!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嫁入你冯家十七年,辛辛苦苦操持一个大家,为你生儿育女……如今人老珠黄,你便要为了那些个狐媚子休弃我……你真当我张家好欺负的不成?”
☆、抛弃
里面冯慧仍旧挣扎着要出来,外面张俭恸哭着跪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散在两边,滑落在皑皑雪地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古人诚不欺我!
谢同君呆呆的站在雪地里头,看着面前放电影似的一幕一幕,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
她发了狂的跑到张俭身边,一把将她从地上提起来,看到张俭眼神涣散,心里一个咯噔,大声喊道:“大姐!大姐!”
张俭呆呆的看着门里,忽生一种生无可恋之感,她突然一把把谢同君推开,任由自己滑坐在地上,超门内嘶声道:“冯寻!你这负心汉……当日娶我时是怎么说的?我是怎么瞎了眼才嫁给你……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呀……”
她又哭又笑,怨毒的盯着冯寻,幽冷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看到心里去:“你如今半点情谊不讲便要逐我出门……他日休怪我罔顾夫妻情谊!”
“你这疯妇到底在说什么?”冯寻心里一怵,不由自主的后退后退一步。瞥见旁边的谢同君,尴尬的笑了笑:“弟妹……张夫人,这是我冯家的休书,既然张氏不肯要,你便替她收着吧……”
他从门里抛出一卷竹简,看着跪在地上似疯似魔的张俭,忽然心有不忍,喃喃道:“关门吧……”又硬下心肠,猛的提高了声音,对身后奴仆高喝道:“关门!”
“他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不要我了?”看着面前的大门轰然关上,张俭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猛的扑了上去,愣是将仅剩一条缝的大门扑开,奋力扑到冯寻身上,抓住他的头发就是啪啪两个巴掌,打的冯寻嘴角流血。
“来人!来人……还不把这疯子扔出去!”冯寻吓了一挑,心头那点儿愧疚如烟般飘散,他一把将张俭推开,抬脚就要往她身上踩:“你这疯子……啊!你干什么?”
他惨叫一声,看着谢同君冷漠的脸色,气势顿时去了一半,低声劝道:“谢姑娘,想你谢家也是一方豪族,何必把自己拖下水去?”
谢同君脸色一变,冷哼道:“我倒想劝姐夫一句,乱世出英豪,姐夫他日千万莫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她猛地一撒手,将冯寻扔到地上,拖着张俭往外走。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这狐媚子!你又在说什么胡话?”张俭嘶声叫着,不管不顾的伸出长长的指甲往她脸上挠。
谢同君把她拖到大门口,一把捏住她胳膊,恶狠狠地看着她,低声道:“你可知冯家为何弃你?”
被她阴冷的神色所震慑,张俭猛地瑟缩了下,呆呆问道:“为什么?为什么!都是你这狐媚子勾引他的!我杀了你!”
她疯了似的,站起身就要往谢同君身上扑,十指伸的长长的,有几根指甲已经断了。
“你冷静一点!”谢同君忍无可忍,“啪”的打了她一巴掌,看她镇静下来了,才颓然道:“张淮在封妻谋反,朝廷……”
“谋反?谋反!你骗我!你骗……”她突然嘶声尖叫,声音尖利而诡异。
“你住嘴!”谢同君猛地掐住她肩膀,心里的恐惧和怨愤顷刻间爆发出来,她狠狠的扇了张俭两个巴掌,厉声道:“你住嘴!你要把人都引出来,让此事人尽皆知么?”
看到她安静下来了,她捡起地上的几个包袱,颓然道:“你先自己回董家吧!张偕在家里等你……”
“那你去哪里?你是不是想跑?”张俭回过神来,脸上泪痕未干,呆呆的看着她。
“你想活着出长平就快些去董家吧!”谢同君真想撒手不管她了,可张俭死死揪住她的胳膊,不停地问她要去哪儿,她深呼吸了好几次,面无表情道:“你知道如果朝廷收到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吗?我、你、张偕、张绣,我们都得死!悬尸城墙!鞭尸挞骨!威慑天下!你懂不懂?”
一通吼完,再顾不得张俭什么反应,推着她往前走了几步,终究狠不下心来丢她在路边,悉心嘱咐道:“我要去找张绣,你先快些去董家吧!”
看到张俭呆呆的往董家的方向走去,谢同君这才抹了把早就冻的毫无知觉的脸,飞快地跑向黉学宿舍。从窗外看去,张绣闭着眼睛在床榻上翻来翻去,谢同君敲了敲门,对着门边的那个学生道:“劳烦先生,我找张绣。”
那学生应了声,推了推紧闭着眼睛的张绣,谢同君焦急地在外等着,看到他出来了,拉着他就走:“你知不知道徐贤住哪里?”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张绣本就心神不宁,这会看见她,更觉得心头大骇,脸色瞬间变了。
“张淮谋反,张俭被夫家休弃。”谢同君言简意赅,张绣的脸刹那间血色褪尽,顾不得多说什么,扯着她袖子就往前跑。好容易跑到徐贤家门口,徐贤却不在家,两人只好先回董家。这一路上,张绣一句话都没说,谢同君也是心力交瘁,说不出话来。
到了屋里,张偕垂眸半靠在床榻上,张俭正跪坐在席上嘤嘤哭泣,徐贤闭着眼睛端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到他们两人进来,张俭擦了擦眼泪,只低低的哽咽着。
“同君,待会儿你就驾着马车,带着大姐和绕梁先回长留去。”沉默半晌,张偕率先开口。
谢同君愣了一下:“我先走?那你们怎么办?”
“刺客风声还没过去,一起走目标太大,你们回来途中,讨伐赤炎军的檄文已经张贴,所以我们也会尽快出发……”
“可是你的伤怎么办?”
“别无他法……”张偕看着她,想起兄长一意孤行而将众人置于险境的做法,终于从心底生出一抹滞涩的哀意,苦笑了下:“非生即死,别无他法。”
那张向来俊秀儒雅的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脸上的悲伤连掩都掩不住,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一时间默默无语,只觉得胸口钝钝的痛——这是张淮给他的祸患,他明知他在长平念书,却不顾兄弟之情,一意孤行甚至大张旗鼓的起兵造反。
半晌后,她最终还是穿上了厚厚的棉衣,在张偕的殷切注目下上了马车,拿着马鞭,看着车下的三人。
这一路长途漫漫,加之她根本不会驾车,本来张偕还准备让徐贤同她们三人一起回去,但谢同君死活没同意。她们不过妇孺,朝廷必定不会多加怀疑。可他伤的太重了,如果路上无人照料,单靠他和张绣两人,也许连长平都出不去,到时候她怎么敢独自回家,面对张家众人?
“保重。”徐贤一向笑得没心没肺的脸上也头一次没了笑意,只扯着嘴角朝她招了招手。
“恩。”谢同君怔了怔,什么都说不出来。
张偕站在一旁,被夏许扶着,苍白的脸色在雪地里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他的眼里满是歉意和愧疚,以及一丝微不可见的怜意。
“同君,保重,一定要平安到家。”那双眸里满是温柔,像以往一样,温情脉脉地注视着她。
谢同君动了动嘴角,强笑:“你也早些回来,要是再敢吓我,我就拿着和离书在家等你。”
“我晓得了。”他微微一笑,灿若春花,借着夏许的支撑,颤颤巍巍的往前走了一步,冰凉的手指抓住她的手,紧紧一握,然后猛的松开,轻轻拍了下马腹。
他力道很轻,那马儿也还算温顺,只嘚嘚往前跑了几步,便懒洋洋的慢慢往前走,速度慢如蜗牛。谢同君本来就没驾过马车,即便拿着马鞭也觉得手足无措,狠狠心抽了马儿一鞭子,不知道是不是力道太重,那匹马撒欢似的,猛地往前撒腿狂奔,险些将她从车辕上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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