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同君躺在床上悄悄翻了个身,如水月华下,他的睫毛修长而卷曲,安静乖巧的覆在他眼睛上。平日笑起来总是弯弯的眼睛,在闭上之后眼尾竟然是微微上挑的,轮廓漂亮,弧形稍长。
“夫人。”张偕紧闭的眸子突然张开,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喝!”谢同君吓了一跳,险些一头撞到身后的墙壁上,幸而他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只不过这一拉,谢同君便一头扎到他怀里去了,感觉到她的身子蓦地一僵,想起下午的事,他连忙撒开手,低声道:“对不住,刚刚唐突了。”
谢同君一怔,突然觉得张偕好像对她疏离客气了不少。
“有心事吗?”往常说话时,他总会在前面冠上夫人二字,而现在却没有,谢同君正处于这种微妙的感觉里,立刻就发觉了,他果然是对她疏离了不少。
“昨日出门时,我在街上看到官府张贴的檄文,说是发生暴动要征兵,你知道是哪里吗?”他本想从谢歆那里看到的讯报说起,但想想又觉得不妥,就临时改了口。
张偕沉默了片刻,就在她以为他会装睡不答的时候,他竟然意外的开了口:“在梁郡那边,那边的绿林军规模颇大,所以才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但是前几日却有消息传出来,徐帝南巡至下邑时,被刺杀未遂……”
“你是说,伪帝是因为在下邑被行刺才起了剿灭梁郡绿林军的心思?或者说,他本来不知道梁郡有人造反,只是被行刺之后查出来的?”
“或许如此。”
“那到底是梁郡的绿林军做的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张偕慢吞吞的开口:“皇帝出巡,往往警戒极严,那人既然近了皇帝的身,就说明这次刺杀明显谋划已久,徐帝自然心惊胆战。”
他的声音低低的,显得不紧不慢,在漆黑的夜晚有种安抚人心的魔力。谢同君压下刚刚所产生的异样情绪,将所有精力集中在两人对话上:“那伪帝还会继续在全国范围大肆搜查其他的绿林军吗?会不会将所有人一锅端?”
“那倒不会。”张偕摇了摇头,想了想道:“有些绿林军刚刚发展起来,势力太小,不足以对朝廷造成威胁。况且绿林军实在太多,若大肆搜查剿杀,不仅浪费人力财力,反而会招致人心不安,引起更大的动乱……只要平了闹的最厉害的,杀鸡儆猴,威慑天下即可。”
“那张淮……你大哥现在在哪里?”其实谢同君已经在讯报上看到了张淮的名字,但她还是想看看张偕到底知道多少。
“具体我不知道,但总算是安全的……”张偕叹了口气,欲言又止道:“你……”
“怎么了?”
“没什么……”张偕沉吟一番,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似怜似憾地看着她,准备伸出手揉揉她脑袋。
温润的月光下,他的双眼更添几分柔美,俊秀的面容像是蒙上了一层纱,让人无端觉得他会随时踏月而去。
想到张淮,那只伸到一半的手终究停了下来,张偕低柔的嘱咐她:“夜深了,快睡吧!”
看着那只停在半空的修长温暖的手掌,谢同君有些莫名的失落,低低应了声是,慢慢躺下睡了。不过半秒时间,她又猛的爬起,对着他一阵摇晃:“等下再睡,我还有句话要说。”
“慢着些,都要被你摇晕了……”张偕哭笑不得的抓住她的手,慢慢从榻上坐了起来,温润的眸子认真地看着她:“你要说什么事?说罢。”
看着这双看起来毫无异状的眼睛,谢同君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她想了想,慢慢地,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这个人心太宽,不晓得怎么猜别人的心思,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
张偕一怔,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想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她。可最后,他只是轻轻笑了笑,认真道:“好了,我知道了,快睡吧!”
谢同君急急掰住他肩膀:“那你答应了?”
“我答应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觉得你有心事,你现在就告诉我吧!”
张偕有一瞬间的犹豫,他权衡一番,为避免以后因为后宅之事生出旁的事端,最终缓缓的笑了一下,斟酌着说道:“我想知道,你是否还苦恋着我大哥?”
“我苦恋他?”谢同君一怔,随即不屑嗤笑:“谁会苦恋那种有没担当又没责任心,还任性妄为的男人!我要是苦恋他,除非脑子被驴踢了!”说完了,又目光古怪的紧盯着他看:“你该不会是因为我问了他一下就觉得我苦恋他吧?原来你们男人八卦起来的想象力也这么强!”
烛光下,那张脸上除了几分鄙夷之外竟是格外纯粹,张偕诧异之余,又松了口气,忍不住为张淮说话:“其实我大哥只是性子豪爽单纯些罢了……”
“这叫豪爽吗?啊?”谢同君嗤之以鼻:“这么大的事情就擅自做了决定,丝毫不管家里人死活,这也叫豪爽单纯?我看他根本就是脑子缺根筋吧!”
她痛痛快快的骂完,不仅没觉得消火,反而更替死去的谢同君不值。前世的时候,她就代替原主因为替张淮将功折罪而被桓缺杀死,这辈子,原主又顶着各路谣言触柱而亡,真是一辈子比一辈子倒霉。
“我跟你说,我根本从没喜欢过你大哥,更别提苦恋了!再说,嫁他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他有了家室,也不知道他竟然是个这么混账的人!”谢同君虽心绪难平,但还是小小的撒了个谎。
张偕既然开口问这件事,就说明他刚刚对她骤然转变的疏离态度与此有关,不论两人是否喜欢彼此,但以后要在一起生活,就绝不能让张淮成为梗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
这也是为什么谢同君要在张偕这个亲弟弟面前将他大哥贬斥的一文不值,即使他听了心里不舒服,那也总比觉得自己妻子心里一直想着别的男人强。
张偕看她愤愤不平的样子,连忙说好话安慰:“好了,我知道了,以后再不提这件事了。”
“不是不提,而是根本没这回事!”谢同君紧盯着他,故意把话说的义愤填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是绝对没喜欢他的!”想了想,又大声补充道:“就算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绝不会喜欢他!”
“夫人这个誓立的也忒言重了些。”张偕握住她捏紧的双拳,安抚的轻拍了下,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我是你夫君,自然是信你的,好了,天不早了,快些歇息吧。”
☆、叮嘱(上)
第二日,张偕还是像从前一样早早出了门。谢同君百无聊赖,吃罢早饭后练了两个时辰的剑术,又叫绕梁烧了水,准备洗完澡后舒舒服服的睡个回笼觉。
没料她才刚从浴桶里起身,便听外面传来两个小丫头刻意压低声音的说话声。
“栖芝姐姐怎么会到这里来?”绕梁的声音率先入耳:“是夫人找姑娘有事要说么?”
“是呀!”一道清丽的嗓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进屋里:“夫人这两日心情郁郁,怕是想找姑娘去说说话呢!”
“是不是因为……梁姬的事情?”绕梁压低声音,低低的叹了口气:“我曾远远地见过那位梁姬姑娘一面,可真是个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儿呢!”
“不只是因为梁姬……”叫栖芝的小丫鬟声音更小了,谢同君几乎要把耳朵立起来才勉勉强强听了个大概:“是从前时候大公子的姬妾吴姬,她自大公子幼时便伴他左右,去年大公子松了口,吴姬运气这么好就怀上了……”
“那岂非……岂非……”绕梁低低的叹着:“大公子向来宽厚,对异母兄弟们也颇为照顾,夫人只怕是担心……两位小公子年纪都还小呢!”
“那倒不至于……大公子向来不插手后宅之事,可见十分信任夫人,况且两位公子都这么大了才让庶子出生,断断不可能做出嫡庶不分的事来……只不过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呢?看看夫人每日里愁眉不展的样子,我虽羡慕贵族女子的好出身,却甘愿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
“你胆子可真大!什么都敢说……”绕梁嘻嘻哈哈的笑起来:“不知羞!不知羞!”
“哎呀!不跟你说了,回去晚了夫人定要责骂我的,姑娘现在可在寝室里?”
谢同君刚刚一边听她们说话就一边在穿衣裳,等绕梁敲门时便直接让她进来,也没说什么废话便随栖芝去了。路上时却在想这位大嫂会找她说什么事,她身为谢家主母,一向俗务缠身,除了刚开始两日偶尔问问问她在张家过的如何,后来便再没抽出时间跟她说话。
难道真是因为谢歆让别的女人怀了孩子,所以郁结于心?
不过想想也是!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个时代的女人接受男尊女卑,接受三从四德,只不过是因为她们处于弱势,不懂反抗,也不敢反抗罢了!其实她们也会因为丈夫的多情而伤心,愤怒,失望。
“姑娘,夫人在里间歇着呢,您直接进去吧。”栖芝细心的将门关好,尽职尽责的守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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