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冯夫人静默半晌,忽然回头看着女儿,再次嘱咐道:“蘋儿你记住,你将来要走的路,远比现在更艰难万分。”
冯蘋看着母亲渐渐走远的身影,忽然有种无法言说的害怕。她还记得小的时候,那时母亲每走一步皆是身形妙曼,莲步款款,而今,那不再年轻的妇人在岁月的摧残下已经显得有些发福,步履之间,多了几分略显疲态的从容,却也少了几分年轻风情。
如果有一日父亲母亲年老体衰,那时她又该怎么办呢?
“夫人,咱们回房去歇着吧,您还病着,不宜在外太久。”流霜上前一步扶住冯蘋,微微笑着看她。
“姑姑,你说,这风这么冷,是从哪里吹来的呢?”冯蘋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双手团抱住自己的双臂。
流霜怜惜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笑着抚慰道:“怕是从阜陵那边吹来的呢!大将军打了胜仗,大军的气势令天地都变了色。”
“是,你说的是呢!”冯蘋眼睛一亮,惊喜的说:“即便日后那刘氏进门,可我也还有我哥哥护着我。”
流霜一瞧她这半点心思都藏不住的样子,忍不住低低叹气。
☆、人情
武王府里冯蘋母女二人的对话就如同一颗落入海里的石子,丝毫没被任何人注意到。但第二日,一向公私分明的武王殿下,却因为冯姬夫人身体不适提早退朝,并留在冯姬身边亲自照料。
因为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都在购置年货,张家自然也不例外。明日便是小年,因此这一日一大清早,谢同君便带上小姑张媗上街采买衣物礼品,姑嫂二人兴致颇高,拒绝了家里的马车和小婢,徒步往市肆而去。
绕梁已于三个月前嫁给杨珍,搬出张府去夫家那边住了,那时她本来亲自为谢同君调/教了一个小婢,名叫柳枝,只是谢同君一年到头四处东奔西走,与这小婢并不十分熟悉,更何况柳枝虽然十分细致体贴,但到底不及绕梁贴心。
时间虽已进深冬,但梁州因为北方有长侯关相阻,虽也寒冷,倒是不如通州那边阴气入骨,谢同君一路跟张媗笑闹着说话,没过一会儿便到了一家首饰铺子。
谢同君当初刚来到梁州时倒还有兴致四处逛逛,但后来新鲜劲儿过了,便再也懒得出门,整日宅在家里,不是武枪弄棒就是窝在书房看书,几个月不出来,因此城内倒有一番新的变化。比方这家新开的首饰铺子,虽然外面不起眼,但是里面的首饰却也精巧,让人有买下的欲望。
她拿起一只精巧的步摇,小巧的簪身泛着细碎的银光,底座上一只展翅欲飞的碧色蜻蜓活灵活现,翅膀在颤珠的衬托下微微晃动,看起来俏皮又可爱。
“来,别动,让我替你簪上瞧瞧。”谢同君将步摇插入张媗发中,稍稍后退了两步前后看看,赞赏道:“我看着簪很是适合你,先把这支买下来吧?”
“二嫂的眼光,我自然信的过罗!二嫂你瞧瞧我帮你选的这只玉簪。”张媗拿起手上的簪子就要帮谢同君插上,但是还不待她将簪子摆好,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这不是张夫人么?”
谢同君有些诧异的回过头来,恰对上一双友善而不失精明的眸子,她连忙笑着朝来人见礼:“冯夫人也来挑选年礼么?”
“只是出门逛逛就遇上了夫人,正好结伴而行如何?”冯夫人亲热的扶住谢同君胳膊,不等她回答,又转而看向身后的张媗,笑着道:“许久不见张三姑娘,姑娘出落得越发的可人了。”
“夫人谬赞了。”张媗也笑意盈盈的一礼。
冯夫人从前只是奇怪张媗早已经双十年华却没嫁人,今日心里却又有些别的念头出来,她隐晦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张媗娴静美丽,甚至有种越看越合心意的感觉。
张媗对冯夫人的心思半点不知,但谢同君本就是习武之人,立刻就察觉到了冯夫人暗暗的打量。
三人寒暄了几句,便一同看起店中的首饰,冯夫人虽然人过中年,但眼光却很是独到,挑中的东西都很得张媗的心意,加之她如同长辈一般自然的关切与亲昵,让数年未见母亲的张媗对她很有好感。三人一边聊天,一般慢悠悠的逛着,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便过完了。
冯夫人不嫌辛苦的陪着他们两个年轻人逛街,谢同君已经对她的来意有了几分猜测,此刻正好走到一处茶楼门外,她便顺势停下来朝冯夫人笑了笑:“逛了这许久,夫人也累了吧?这家茶楼的茶煮的极好,夫人可有兴趣进去品尝一番?”
“哦?”冯夫人见谢同君如此善解人意,不禁有些高兴起来,当下便答应了她的提议:“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
三人进了雅间,挥退了前来侍候的下人,冯夫人一边打量着房间里雅致的布局,一边连连点头赞叹:“张夫人真是好眼光,这般清雅的好地方,我从前路过数次,竟都是生生错过了。”
“夫人若是喜欢此地,日后闲暇之时,倒也可以经常来此坐坐。”谢同君笑着提起小炉上已经沸腾的砂壶,为冯夫人斟了半盏:“夫人尝尝是否合胃口?”
冯夫人从善如流的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啜了一小口,赞叹道:“这茶闻起来香味平平,入口却茶香四溢,确实不错。”她说着忽然悠悠的叹了口气:“只是这样的好地方,我却难得有时间来此,一想起家里的那些糟心事情,哪里还有心思品茶?”
“夫人虽然忙于庶务,可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啊!”张媗关切的瞧着冯夫人,见她情绪低落,便故作轻松的开口:“有多少人想过的这般忙碌,却没有夫人的好命呢!”
“好孩子,你还小,哪里懂为人父母的苦恼?”冯夫人慈爱的抓住张媗的手,轻轻地叹气:“别人都羡慕我的好命,可我却羡慕你们这样年轻单纯的小姑娘呢!只是我那儿子一把年纪还不娶妻,女儿却因为殿下的事情耍小性子,可真是叫人头疼。”
张媗没想到冯夫人会说这么私人的话题,一时间有些诧异,更何况她是未出阁的女子,实在不好接这些话,便佯作不懂,只笑着却不开口说话。
“冯将军年轻有为,夫人还怕将来娶不到媳妇么?”谢同君打趣着开口:“只怕是将军要求太高,平常的女子入不了他的眼呢!”
“那是那傻小子没见过好姑娘,若是他瞧见你们家三姑娘,只怕那傲气也得平一平。”冯夫人一边说一遍暗暗打量着张媗的脸色,见她只是一门心思喝茶,顿时有些淡淡的失望,将目光移向谢同君。
谢同君听见这话,却也只是云淡风轻的转移了话题:“夫君可宝贝着这丫头呢,我都要吃她的醋了!”
“二嫂就知道打趣我,我还吃你的醋呢!从前二哥最疼我的,自从你进了门,二哥便眼里心里只有你了!”
冯夫人见这姑嫂二人面色如常的笑闹着,谢同君更是三番两次避重就轻,忽然觉得这样的试探令她有些头痛,于是便开门见山的开口:“不瞒张夫人说,其实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便是我那小女蘋儿……我知道夫人与她交好,定是知道她过于单纯娇憨,如今殿下要娶新夫人,那刘氏一族底蕴深厚,只怕新夫人也是个傲气的。只是心性家世,总有一样得为蘋儿撑一撑才是。所以只好厚着脸皮求一求夫人,能否帮一帮我那可怜的女儿。”
“冯夫人严重了。”听到冯夫人连“求”字都用出来了,谢同君顿时有些同情她,便不再跟她打马虎眼,而是认真的开口道:“夫人若日后有何难事,我与夫君力所能及之处,定不会袖手旁观。”看到冯夫人倏然发亮的眼睛,她忽然感到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却又不得不说:“只不过,先祖曾有训示,张氏一族不涉朋党,不站阵营。夫人,今后殿下一统天下,立后立嗣一事我夫妻二人帮不了忙,但若夫人遇上其他难处,我二人定竭力相助。”
她说的这番话,是与张偕商议之后所能做出的最大的承诺。张氏一族不涉朋党,不站阵营,不只是因为张家先祖的训诫,也因为张家不止他们夫妇二人,朝堂上的每一次重大决定,跟家族都息息相关,他们不只属于张家,对家族也有无法逃避的责任。
冯夫人听到这里,虽然能感受到谢同君话里的诚意,却仍旧感到有些失望,她想要的,就是张氏一族能够在日后扶冯蘋和冯家一把,可如今谢同君如此坦率地表明了立场,她也实在不能奢求太过了。
也罢……也罢!冯夫人失望的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她便敛住了眼底的异色,朝着谢同君感激的笑起来:“那便多谢张曹掾与夫人的这番心意了。”
辞别了冯夫人,两人也没了再逛下去的心思,便请了茶馆的小厮前去张府通知马车来接。
张媗遗憾的叹了口气:“刚刚冯夫人看起来好像很是失望呢!冯姑娘真是可怜,虽然嫁给了武王殿下,却也要承受普通女子所不必承担的责任和纷争。”
其实对于冯蘋的事,谢同君也感到有些难过,但既然身处在这个时代当中,就没有人是可以完全脱离各种烦恼的,虽然冯蘋是很可怜,但她也无法帮她摆脱现在的困境,只能在她需要什么帮助的时候,替她出几分力,想一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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