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桓陵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俩微微一笑,语气略带调侃:“我原以为夫人会选仲殷的。”
“在我心中,自然谁都比不过他。”谢同君大方的笑起来,她嘴角微微挑起,眉目舒朗,颇有种英气勃发的感觉,但又带着几分女子的娇俏。
“殿下,时辰不早,该启程了。”沉默多时的杨禅适时开口。
众人神色一肃,陈容环顾四周,朗声问道:“副官何在?”
“回东曹掾,除后勤军还需稍作整理,其他诸将皆已整装待发。”
“夏侯领百人留在此地负责后勤事宜,其余人即刻出发。”桓陵率先打马越众而出,后面的将士们也肃然警惕起来,一行军队如同一条长长的黑线,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
桓缺既然有心置桓陵于死地,自然不可能只在长平下功夫死守城门,其他各个关卡,只怕也早已经在桓军朝圣之前吩咐下去,否则,他又怎么放任桓军跑远而不派遣追兵呢?
而此时,长平所发生的诸多变故在这短短几日之内根本无法传到人尽皆知的地步,非但如此,这两日变故横生,只怕桓缺还会千方百计将这些消息隐瞒起来,因此张偕等人便将计就计,拿出陈寻的绶印唬住长侯关郡守,道桓军一行转道往北,嬴县军力不敌,遣他率军前往支援,如此一来,长侯关虽为易守难攻之地,但郡守及诸将不在,长侯关兵力不足,而桓军又退无可退,战意大涨,不到一个时辰便攻克长侯关,一路往梁州撤去。
天色将暗,桓如意恋恋不舍的回头看着暮色下蔼蔼城墙,遗憾的长叹一口气:“下次再入此关,不知是否还能如此次一般势如破竹?”
☆、问计
“殿下,捷报——”天还未亮,一道高亢兴奋的声音便从门外传了进来,只听一阵窸窣声响起,漆黑的房间亮起两豆微弱的火光,一人披着长袍步履平稳的从内室出来。
桓陵手执一盏青鹤莲足灯,略带急促的打开房门,呼吸微乱:“你说——捷报?”
为了等到这个消息,这两日他一直坚持宿在书房,更是吩咐下去一有消息不论时辰即刻上报,此刻乍然从睡梦中惊醒,忽然有种身在云端的飘忽之感。
“阜陵郡大捷!”报讯的士兵不敢直视武王的目光,但声音却变得无比坚定。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桓陵总算回过神来,看了看仍旧一片漆黑的天色,忽而问道:“此刻是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已经是寅时了。”
“你先下去吧。”桓陵平复了下心情,补充道:“阜陵郡能打下来实属不易,诸将实在辛苦,这次你们人人有功,我会一一论功行赏,去歇着吧。”
“诺,多谢殿下。”传讯兵经过几天几夜的长途跋涉,此刻本已经筋疲力尽,但一听到武王熨帖人心的褒奖,仿佛所有的疲劳都已经消失殆尽,甚至忘记了要将战局诸事一一上报便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武王的书房。
桓陵此刻沉浸在阜陵郡大捷的喜悦之中,早已经没有了丝毫困意,他慢慢回到书房,屏退了想要前来侍候的奴婢,闭上眼睛靠在宽大的榻席上假寐片刻,忽然慢慢吐出一口浊气,提笔在雪白的绢帛上写下一个苍遒有力的“静”字。
此时距离桓军从长平归来已过了四个多月,自桓陵率军冲出长侯关城门的那一日起,属于朝廷军和桓军之间的战鼓就已经擂响。
长侯关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贯穿南北之要道,更是进军长平必经之路,此次能够冲破这一关卡,若非桓缺本身破绽太多,而又得袁珩等人相助,只怕他们这些人插翅难逃。
那时他本有心一举将长侯关纳入囊中,奈何人力粮草不济,若强行留在此地,到时朝廷军缓过神来,调遣军队从北强攻,而西南又有长风、阜陵两郡抵北相望,即便长侯再难攻,但若遭遇围城之势,他们便不只是战死,而是饿死在城中了。
第二日一大早,刚过卯时,武王府前厅门口就已经聚满了双手笼在袖中的谋士们,昨晚报讯的士兵此刻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局促不安的紧盯着院门口,生怕待会儿武王会惩罚他昨夜的失礼和不敬。
不过片刻,院外便响起一阵平缓的脚步声,众人一收懒散之态,纷纷朝声源处翘首望去。初冬的风轻轻拂过廊角,桓陵身着一身玄色直裾深衣,他高冠博带,广袖轻扬,脸庞上挂着一抹平宁的笑意。
“殿下……”
“进来说吧。”桓陵打断了士兵接下来的话,率先往厅内走去,为避免过多的寒暄客套,他朝众人挥了挥袖子才落下座来,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急迫:“战况到底如何?”
阜陵之战,几乎投入了桓军一半兵力,这场战役胶到现在,即便阜陵再怎么重要,如果还打不下来,也绝不能再拖下去了,桓军跟朝廷军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如果硬拼,只怕会元气大伤。
“回禀殿下,这次为了打下阜陵,咱们的十万人马如今只剩下六万不到,刚开始时,明明是我方占尽优势,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朝廷军那边忽然多出了几十个怪物……”说到这里,那士兵咽了口口水,紧张的抹了把脸,颤声道:“那些人形怪物足足身高两米有余,他们踏于辎车之上,手执几十上百斤的大铁锤,一锤扫过来,能打下咱们三四个人,个个鲜血横流,脑浆迸裂,当场毙命……后来,大将军看出那些怪物下身不稳,也想出了一些法子克制,但那些怪物皮糙肉厚,竟像是怎么都打不死似的,就这样一直胶着,直到那日我们粮草将断,将军正打算派人传书回来,一支人数众多的商队忽然带来大批粮草药材,还给我们送来了克敌之法。因为攻克了那些怪人,尔后两位将军又屡出奇策,这才把阜陵一举拿下……”
“诸卿有何见解?”等那士兵说完,桓陵眼眸深深的扫视众人。
“殿下可还记得,当年桃城兵变,仲殷率八万大军前往桃城,正是与这小兵说的怪物交战,当年战役之惨烈,到如今我还记得。”陈容眯眼笑了笑,问那小兵道:“不知道你说的克敌之法是指什么?”
“是蓼香叶,只要把蓼香晒干点燃,那些怪物便会全身抽搐发狂,不分敌我。”说到这里,小兵明显精神一震:“当时将军令我们把点燃的蓼香绑在箭支之上,远远地射到敌军当中,那些怪物便忽然发了疯似的胡乱打人,吓的阜陵守将不敢再用他们对付我军。”
陈容微微颔首:“原来如此,你可知那救我军于水火的奇人姓甚名谁?”
“小人不知。”
“好了,你先下去吧,好好休息几日。”陈容温和的嘱咐了几句,嘴角浮现一抹隐秘的笑容:“莫非这真是天佑我军?”
“东曹掾何时信天命了?”杨禅笑容微带不屑:“我倒是觉得,这位所谓的奇人是有备而来。这些怪人的来头连我们都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商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莫不是知道我军之困,故而前来打秋风的吧?”
“打秋风?”陈容似笑非笑的弯起嘴角:“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更何况,即便这人真是带着什么打算过来,那也是凭着他的真本事,若真是能为我军效力,不也是为殿下增添了一员猛将么?”
“好了,吵吵嚷嚷的做什么?”桓陵沉着脸看了杨禅一眼,杨禅见状不再说话,只是朝着陈容不屑的冷哼一声。
陈容不理会他的目光,察觉到桓陵似乎兴致不高,便善解人意的问道:“不知殿下是为何事愁眉不展?”
桓陵轻轻瞥他一眼,以手支颐,不冷不淡的开口:“光是打下一个阜陵,便花了四个月有余,粮草兵马折损不在少数,此等劣局,着实让人忧心。”
桓陵这话一出,众人都苦下脸来,如今桓军虽然兵力尚可,但跟朝廷军相比,确实少了一些根底。时间拖的越长,对桓军越不利,可短时间内,又该去何处筹措粮草兵马?
正在众人都愁眉不展的时候,素来寡言少语的朱善忽然上前一步,朝着桓陵俯身一揖,朗声道:“臣有一提议,可解当前困局。”
“哦?”看到一向默默无闻的朱善竟然主动谏言,桓陵提起几分兴趣,好奇的看向朱善,轻声道:“朱曹属有何妙计?”
“臣听闻,郴州项氏一族与下阴刘氏一族乃是姻亲,这两大家族之所以长盛不衰,在乱世而屹立不倒,正是因为他们懂得借助外力相互扶持,故而让人不敢妄动。由此可见,联姻本就是壮大一支队伍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我军如今正是瓶颈之期,短期内无法获得大量粮草军队,但攻克长平一事刻不容缓,殿下既然当初想的到与梁侯结为姻亲,如今为何不能与刘氏结为姻亲呢?”朱善说完,眼角余光扫到梁侯冯崇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却也不以为意,仍像往常一般低调的退到一边,好似从来没有开过口。
桓陵听到他的话却并没附和,反而颇为苦恼的紧蹙着眉头,连连推辞:“这可怎么行?当初与梁侯结亲,是因为我尚未娶妻,而如今我既然有了一位夫人,怎么能再与别人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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