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情吓了一跳,“谁要你来陪?”随即偷看学堂里女先生板正的脸,问:“你怎么出来了?”
苏宜努着嘴,眨巴眼,“你猜!”
楚情升起几分戒备,“我不知道。”
苏宜咧嘴笑,“在里面呆着很无聊呀,什么子曰子曰的,听着就心烦。反正已经出来了,要不去别处玩玩?你来的晚,这后山很多地方肯定没看过,要不咱们趁这个机会去看看?”
苏宜一脸俏皮,楚情被说得心动,“能行吗?”
上一世被先生讨厌,楚情下了不少功夫在学业上,最后也不过得了个尚可的评价,倒是可怜她青春年少无忧无虑的岁月了。
苏宜一把拉住她,“跟我走。”
三味堂靠山而建,翻过围栏便是月季花丛,苏宜没经过花丛中的小路,而是绕着花丛向山下跑去。
楚情被苏宜拽着小跑,就好像那天她拉着他跑过花丛一般,花香袭人,她忽然觉得她对苏宜的惧怕来得很没有道理。不过是一个男扮女装的小孩,犯不着她上纲上线得防范。
楚情没有再多想,跟着苏宜跑到后山的树林。光线透过树叶撒下斑驳的光点,周围连鸟叫声都没有,楚情觉察树林过于安静,动动手指,“苏……糖……嗯,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好戏还未开始,怎么能回去?”
苏宜回头一笑,笑容中有说不出的古怪,楚情心头一跳,趁苏宜转身之际,猛的甩开他的手,“我不玩了,先走一步。”
苏宜不防,竟真被她挣开,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楚情有些慌张,一时不查他脸上浮出的浅笑。
树林有些大,楚情慌张地寻找出路,不免想到上一世和苏宜相处的画面,下意识摸摸光洁的脸颊,安慰自己,那些都还未发生,她和那个孩子又无恩怨,她实在无需害怕……
想到恩怨二字,楚情又想起关于他的另一个传言。
凡是被当做女孩养大的男孩子,都很忌讳被人提起这段过去。前世她不止一次在老虎屁股上拔毛,不过因为她世子夫人的身份幸免于难。苏放也感慨,他这个弟弟过于敏感,某个世家夫人带着小儿子去白马寺上香,说到长于妇人之手时提到他,不想被他知道,他竟不管不顾冲到那人家中,当着父母的面把孩子摔死……
那可是个睚眦必报冷酷无情的人。
熟悉的战栗席卷全身。她不小心看到苏宜被人调戏,如果她不出声,他应该会把那三个人处理了吧,而亲眼目睹他的狼狈,他又会怎么对付她?
楚情站在风声萧飒的林中,无奈的闭了闭眼,“不玩了,我不认得路,出来吧。”
风声更甚,楚情冷哼一声,“既然想对付我,却又躲躲藏藏,真乃鼠辈。”
一声大笑响彻林间。
“好个侠肝义胆的将门虎女!你不是很喜欢路见不平?我倒要看看谁能对你拔刀相助!”
清脆的声音在林间回荡,楚情握紧拳头,全身紧绷,看着从阴影中走出的三道阴影。仍是白衣折扇的装扮,却不是那天遇到的人。
把他的遭遇加诸于她身上?
楚情瞳孔搜索,暗自探入袖中,摸索一番。
☆、第八章难测
楚情大病初愈,桃红担心她抗不了饿,帮她准备了些糕点,还有些银裸子……
几人逼近。和一贯的登徒子不一样,三人面无表情,不像调戏,更像是谋财害命。三人越来接近,楚情步步后退,距离七步的距离,楚情忽地挥手,撒出糕点,大喝“看药!”
三人愣了一下,楚情掉头就跑。很快,背心被人抓住,脚下一顿,被人绊倒,楚情反手拔下发髻中的簪子,朝头顶那人刺去,手腕却被人固定在头顶,不知有几只手撕扯她的衣物,楚情惊慌下手脚乱舞,尖叫不已,却毫无用处……
她倒是不怕就此失去名节,只是重生一世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狼子野心的王氏母女,岌岌可危的将军府,还有一直保护她的姐姐。若是失了名节,很多事情都变得艰难,那她重生的意义又在哪里……
蓦地,楚情突然生出一股蛮力,抓着头顶那人的胳膊仰身,就着他脖子大口咬下去撕扯,生生扯下一块皮来。那人大叫一声,一手捂着脖子,一手顺势甩了楚情一巴掌。另二人都因这变故愣了一下,看上趴在地上的女孩。
楚情左脸肿大,嘴角流血,头发凌乱,眼睛里偶尔闪过血丝,好像深山老林里失去幼崽的母狼,凶狠的让几人生出几分怯意。
“反正我今日活不了了,就算弄不死你们,也要让残了。我死以后,一定会变成厉鬼,天天缠着你们,哪怕你们死了,也要让你们做我的小鬼。”楚情嘶吼着,五指变爪,扑向其中一人的眼睛。
这哪是个女孩,分明是疯子。
几人先是躲闪,继而一左一右钳制住她,楚情扭身反踢,膝盖却被一物击中,跪在地上。受制于人,楚情仰天大叫,声音撕裂,喷出一口血,晕倒在地。
苏宜从林间走出,神色复杂的盯着地上的楚情。他只是想吓唬她,好像玩过头了。不过,谁让她刚才笑话他是鼠辈,给她点教训是应该的。只是看着她可怜的样子,他又有些不忍。这该死的不忍……
林萧偷偷看了眼神色不定的主子,低声嘟囔,“小人听说,某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哪怕和外男说句话都会被关在祠堂反省,这小姑娘遇到这事,真是……”
苏宜抿抿嘴,满脸嫌弃,“会出人命?”
林萧长叹,“这是必然的。自古女子视名节大于生命。”
苏宜抿更不耐烦,“行了,我知道了,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楚情一会儿热,一会儿冷,脑子很痛,但意识却很清醒。
她隐隐约约想起一件事。
她遇到受伤的苏宜后没几天,她和桃红都被抓到一处不见光的地方,桃红天天被施以一种叫“披麻戴孝”的酷刑,而她则一边照顾受伤发烧的桃红,一边听犯人在酷刑折磨下的惨叫。
她不知道坚持了多长时间,终于见到一个一身黑衣右边袖子空荡荡的男人,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记得他声音很好听,完全和恶魔二字不沾边。她求他:她活着本就为赎罪,不管有怎样的际遇都是罪有应当,只是不要连累无辜的人就好。他好像笑了一下,就随手把她们放了。
她知道姚宛恨她,肯定不会让她好过,作为苏放手中最锐利的一把刀、最忠实的一条狗,他替姚宛做些事很正常,她除了生出害怕他的心,并没有怪罪他,相反,她隐隐有些可怜他,或者说,她是觉得自己很可怜,所以能看到任何人身上的可怜之处。
两人又回到木屋,只是桃红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她为了照顾桃红,反而坚强起来。
就这么不好不坏过了些日子,她竟遇到流氓。
自她从太庙移居到小木屋,有不少山林中的匪徒打她的主意,都被她小心躲过去,后来她毁容,打她主意的人少了很多。
但这次遇到的流氓却十分棘手。她一心求死,只是放心不下桃红,狠下心和流氓拼命,也是咬了那家伙的脖子,看到他脖颈下有个蝴蝶型的胎记。后来她知道反抗无用,打算咬舌自尽,那个人又出现救了自己……
楚情动动手,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红着眼睛的桃红,扯动嘴角安慰她,“我没事。”
桃红手一抖,药碗砸在地上,下一刻,跪在地上哭泣,“都是奴婢不好,害的小姐受苦。小姐,你罚奴婢吧。”
楚情连抬手的劲儿都没有,只能苦笑,“丫头,先扶我坐起来。”
桃红笨手笨脚地扶着楚情坐起来,在楚情的指挥下在身后垫上一个枕头——桃红真的不会伺候人,但却是个忠心的实诚人。
“给我说说这两天的情况。”
桃红再次跪在床榻边,“小姐,你还是责罚奴婢吧。”
楚情扶额,有气无力地教训她,“桃红,你是我最仰仗的丫头,遇事儿了不能只想着受罚,而是应该替主子分忧。”若是支溪在,肯定早就帮她处理好了。只是那丫头野心太大,她既要用,也得防着。
桃红低头寻思片刻,再抬头时脸上多了一抹坚毅,“小姐先休息,奴婢去去就来。”
楚情点头。桃红轻声离开,帮她关好门。很快,桃红端着一盅补汤进来,“小姐,奴婢在厨房见着映画姑娘,她告诉奴婢,大小姐已经知道小姐受伤的事,正写信给大人去逸王府讨公道。”
“什么?”这样光明正大地讨公道,她名声不要了?
桃红继续说:“小郡主把小姐送回来时,小姐昏迷不醒。虽说小姐逃课不对,但却是郡主拉着小姐出去的。还因为救郡主受了伤,所以大小姐给小姐讨公道是占着理的,小姐千万不能因一时心软放过这件事,不然不知情的人以为将军府怕了他逸王府……”
桃红唠唠叨叨说了一堆,楚情才理清楚事情脉络。
她昏迷后是被苏宜送回来的。苏宜很干脆地承认是她怂恿楚情出去逃课。两人跑到树林,苏宜脚滑,摔到山坡下,楚情急忙拉他,和他一起滚下去。两人都有受伤,只是楚情受伤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