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璧面色不豫抿唇瞧着面前花容月貌的辛婉,心中只觉倦怠和厌恶。辛府虽然是她外祖家,因自幼不同辛府来往,薛沉璧对辛氏毫无感情。
自从辛婉之父继承祖宗家业,辛家便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辛大人乃胸无大略的平庸之辈,好吃懒做吃空了祖上留下来的银两珍玩,若不是辛婉之母在旁以嫁妆打点,只怕辛氏早已倾颓。
辛婉的娘亲不喜夫君家的庶妹,一心想将其嫁出去,正逢薛怀意气风发,蟾宫折桂,前途不可限量。辛婉的娘亲私心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保不准薛怀今后会如何平步青云,索性将辛兰塞给他一劳永逸。这样做的好处一是打发了性情古怪的小姑子,二来则是拉拢同薛怀的关系,日后辛府的富贵自有来由。
薛沉璧对辛府上下除了厌倦便是冷淡,辛婉被她爹娘娇宠得不成样子,竟不分礼义廉耻孰是孰非。
几个嬷嬷是不是太后准许辛婉从辛府带入宫里来的奶娘就是太后特意拨给她使唤的仆妇,不曾见过瑞玉既然也没什么顾忌,下手毒辣狠重,扯得几个宫女头皮生疼,眼中含泪。
薛沉璧平生最痛恨仗势欺人的小人,见不得自己手下的这群宫女受气。她眉梢上挑出一抹冷凝之气,理了理坎肩目光肃杀冷漠,直直盯住那几个狗仗人势的嬷嬷时眼中似如青空上乍然劈下的一道惊雷,几个若有所觉的嬷嬷一时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胭朱躲过山躲过水,就怕惹到辛婉这尊活菩萨,当下后怕不已扯住薛沉璧袖子哀求道:“婉姑娘的娘亲是太后的表侄女,在族中从前也颇受宠爱。婉姑娘在宫里素来横行霸道,含玉宫里的宫女们也没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她犯了错太后权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姑姑何苦和她硬来吃她的亏……服个软低个头这事也就算了……”
薛沉璧凌厉的眼刀迅速扫过胭朱苍白畏惧的面容,如骤雨前低低刮起的狂风疾速刮过摇摇欲坠的灌木,灌木本就颤抖难安,被这狂风一阵拍打便更是惶惶不已,胭朱的脸色又白了白,薛沉璧缓了语气轻声询问:“辛婉是太后的表侄孙女?”
胭朱不知她怎的忽然问起这个,手足无措讷讷答:“姑姑所言不差……”末了又不忘反复叮嘱:“姑姑定要掌握分寸,莫令婉姑娘再同我们置气。”
身份高者高得能压的死人,那头的一个嬷嬷身上褂子用料最为上乘也最为昂贵,凭辛婉的月例也不可能慷慨解囊至此。嬷嬷鼻孔瞧人,不可一世地对一旁的小宫女喝骂:“我们家主子可是太后的表侄孙女,血缘之亲就是连恭仪郡主也自叹不如,你们又是哪个宫里的杂碎,竟羞辱我们主子,仔细禀了太后治你们个株连九族之罪!”说罢抬手就要狠狠拧一把小宫女的脸颊。
薛沉璧一手攥住嬷嬷的手腕,那嬷嬷尚未料及身后还有一手,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在地。她错愕一瞬,片刻后又恼羞成怒,拼命要挣脱薛沉璧的手劲誓要将她打杀一番,薛沉璧十指纹丝不动箍住她脉门,一双波光粼粼的杏仁眼中有不容小觑的细碎光芒,她清清嗓子正声道:“宫里规矩甚严,岂是你们这些人能以下犯上的!你们主子受了冤屈,身为奴婢自当规劝襄助,尔等却煽风点.火,挑唆主子不顾后果前来兴师问罪,我倒从未见过像你们这样的奴婢。”
薛沉璧只是见其比其他几个嬷嬷还要气势汹汹,便生了试探的心思。一番不痛不痒的敲打后,这嬷嬷面上顿时浮起一丝慌乱,似是被窥探出隐秘之事底气不足,拼命要挣脱薛沉璧的手往后躲,眼神躲闪结结巴巴道:“不知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说的什么,嬷嬷在宫里摸爬滚打数十载,心思缜密心中自然有数……若只是将信笺嫁祸给我那也就罢了,可嬷嬷却放任辛姑娘不守宫中规矩前来呼喝诘问。届时被陛下太后得知,若我们百口莫辩定会被责罚,这一箭双雕的手段真是有劳嬷嬷这般尽心尽力……”薛沉璧话音方落,便冷冷松开手,那嬷嬷垂死挣扎猝不及防薛沉璧收了力,一个不慎一头栽倒地上,被薛沉璧拧过的红肿腕子按着腰,神情痛苦不住唤疼。
辛婉三步并做两步扑到嬷嬷身边,薛沉璧本以为她要将那嬷嬷搀扶起来,却不想辛婉神情厌恶,啐了一口只管拿脚踹她,羞愤道:“还是从恭仪郡主那里来投奔于本姑娘的老不死,见你无处可去才生了怜悯之意容下你。整日好吃懒做端足了嬷嬷的架子来差使本姑娘的奶娘,本姑娘也忍了口气,本想着你这般能干将你带过来替我主持公道,你这老骨头却只会扯本姑娘后退,从今个儿起,月例减半,我们含玉宫可不养你这种闲人!”
那嬷嬷一时呆愣住,想不到辛婉会这般绝情,回过神来又揉着腰揉着手腕不停哭求。其余几个见情势不对,纷纷收了手,甚至亲自捡起信笺递给薛沉璧,薛沉璧瞟了那信笺一眼,言辞刻毒讽刺辛婉的家世,难怪辛婉不曾思索个中细节之处头脑一热前来诘责,薛沉璧抿唇不语抬脚欲走。
辛婉却在她身后拔高了嗓音喝道:“纪瑞玉,若我将你写信辱我之事告知太后,你定吃不了兜着走!”
薛沉璧身形一顿,闻言并不慌张。胭朱知她心中之意,双手捧着信笺交给辛婉掩唇忍住笑道:“婉姑娘被人挑唆前来大吵大闹也罢,但这写信之人上言之凿凿亲耳听闻婉姑娘的母亲向太后哀求恩赐,可您的娘亲上次来访前还是十日之后,太后每每宣见她时皆屏退左右宫人,更何况那时我们姑姑口不能眼耳不能听,却能在殿外亲耳听闻,莫非是开了天眼不成……”
四周渐有讥笑声低低响起,有宫女掩口幸灾乐祸道:“这位便是含玉宫里那位人尽皆知的辛氏贵女?日日贴在殿下身边,竟连个脑子都不长,听说自持身份总瞧不起我们是侍候人的婢子,她自己还不是死活要赖在含玉宫,嗬,就凭这样也做那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辛婉浑身一僵,经胭朱提点才知自己被旁人狠狠摆了一道,又被自己向来瞧不起的宫女议论嘲讽,在瑞玉跟前生生落了个笑话。辛婉胸口翻江倒海,怒意席卷她五脏六腑,她极力忍下心中怒气颤抖着双手接过信笺,修剪得整齐的指尖掐住信笺两角,手劲之大几乎要将信笺抠出个洞来。
薛沉璧对这辛氏女儿已没了半分耐心,辛婉自命不凡不愿与辛氏的亲眷相处,嫌弃他们身份低微,如今被人公然挖苦心中定对她愈发恨之入骨。
薛沉璧不再多言,等一众宫女整理齐整了身上衣裙,便领着诸人回了含玉宫。
绕过重叠高耸的假山,含玉宫已能窥出个大致的模样,鎏金铜瓦,飞檐斗拱半隐在盖着点点白雪的树木中。宫殿洗去浮华喧嚣,檐下的冰凌兀自滴着化开的水,远远瞧着竟也颇令人心绪舒展。
四周腊梅香气袅袅萦绕于心头,胭朱对方才之事仍颇有兴致,双目莹亮如星道:“姑姑好厉害,竟能猜出婉姑娘被人挑唆,可惜婉姑娘生得花容月貌,脑子却那般的不甚灵光……”
薛沉璧付之一笑,并不接话。那信笺漏洞百出,却字字击中辛婉要害,四两拨千金的几句话就令她恼羞成怒,无法深思其中关窍前来滋事。若由容熙太后主持公道,他们发觉端倪定会严惩辛婉,而她因与辛婉有了龃龉亦会伤及自己,一石二鸟,真是极好的计策。
薛沉璧满腹心思却架不住兴高采烈的胭朱,胭朱扯住薛沉璧袖口道:“玉姑姑且看下面那座宫殿!姑姑在宫里待了多年一定知晓那是什么地方,竟然与我们含玉宫遥遥相对!”
“胭朱说的地方在何处?”
“我瞧见了瞧见了!还有下人和侍从!”
身后压不住心中好奇的小宫女闻胭朱此言皆引颈而望,双目瞪得极大非要寻找那处宫殿不可,几个眼尖的寻到后又是一番惊叹称奇,都巴巴望她解释一二。
薛沉璧俯视而去,隔着茫然苍白的山涧,那座南安侯府实则很是醒目。
☆、第十七章
含玉宫往来一年,南安侯府被囚三年,这条路她已经踽踽独行许久。含玉宫处于宫城最偏僻之地,临山修建,取宫中最为空旷险丽之景。
含玉宫毗邻的山名为含玉山,因山口有一终年流淌的泉水,泉水清澈,水底鹅卵石星罗棋布,如同藏于池底的珠玉,于是取“含玉”之意。
南安侯府便建在这含玉山的山脚下,位于深涧里的南安侯府因树木山岭的遮蔽,四季凉风习习,连暑夏之时也不会燥热难忍。
府中长年有含玉泉的滋润,南安侯府内未也曾挖凿井水开源。
前世姜鸢命令工匠赶工建造水牢,引用含玉泉的泉水开闸放水,泉水自高处流淌至平地,高处不胜寒,泉水也因浸透了寒气而冰冷刺骨。
小宫女们窃窃私语,薛沉璧则放眼眺望而下,白雾缭绕,雪沙残留的皑皑山涧中,那一座巍峨府邸若隐若现,若不定神仔细观察一番,只怕一不留意间会使人误以为那瀚然府邸乃是传奇话本中的仙境琼楼,一个不察就会消弭不见踪迹。
薛沉璧呼出一口白气,紧了紧手里的炉子语气没什么起伏:“据我所知,那座楼台并非宫殿,而是南安侯的府邸,南安侯昨日方回肃京,跋山涉水,舟车劳顿,此刻府上应是最忙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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