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潇这么乖巧伶俐,那秦妈妈怎么舍得打骂你呢?”徐墨玄玩笑的说了一句后,十分好奇的打量了这偌大的食盒一眼,又打开盖子,低下头去吸了吸汤药发出来的气味,顿时皱起眉头呲牙咧嘴起来,还一边扇着那汤药飘出来的白汽,一边叹道,“闻着就觉得特别苦,这药每天都得送给我大哥喝么?”
阿潇看得目瞪口呆,讷讷的点头答:“是的,五少爷。”
徐墨玄看了徐舒玄一眼,这时,正好被茶水呛到的徐舒玄猛地捂嘴咳嗽了起来。
于是,徐墨玄又拧着眉毛对阿潇说了一句:“那为什么每天都给大哥喝,还是没见大哥好起来,你们这药不会有假吧?”
阿潇脸色微白,嗫嚅答道:“五少爷又在说玩笑话了,阿潇怎么敢送假药给大少爷喝呢?”
“那就是府里请的御医医术不精,都冶了好几年了,我看大哥这身子都快要被他们冶坏了。”绷着脸严肃的说了一句后,徐墨玄又展开戏谑般的微笑,将那食盒重又放回阿潇手中,“这样吧!阿潇,你去将这碗汤药拿回去给秦妈妈喝了,就跟她说,是我五少爷请她喝的,不要钱,你再让她重新请个医术高明点的太医过来,别再让那些庸医把我大哥的身体冶坏了,我大哥可是国公府里的世子爷,做事须得谨慎点!快去!”
“五……五少爷……”阿潇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一幅不好交差的楚楚可怜模样。
但徐墨玄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连哄带骗的将阿潇推出了门。
目送着阿潇走远后,徐墨玄又将门外的阿姝唤了过来,笑眯眯的吩咐道:“阿姝,以后我和你大少爷谈话的时候,不要再让其他房的丫头进来,知道么?”
阿姝满脸歉意的点了点头,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为难,刚才她也不是没有阻止阿潇,可是阿潇仗着秦妈妈的器重,对她是威逼利诱加恐吓。
秦妈妈是大夫人身边的一等红人,更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姑姑,她这样的小婢是得罪不起的。
“好了,阿姝,要是那个阿潇再敢欺负你,五少爷帮你做主,一定好好教训教训她!”
“不不不,多谢五少爷了,阿姝定会记住五少爷的话,以后不让别人进来了。”
“嗯,阿姝这才乖嘛!如果你表现得好,我可以在大少爷面前帮你说说好话,让你到书房里去伺候,近身伺候大少爷,你看怎么样?”
徐墨玄以略带磁性的声音诱惑般的说道,阿姝不禁脸色一红,十分羞赧的捂着滚烫的脸飞奔走了。
徐墨玄眯着眼睛笑了笑,转身又跳到了书房里面,迅速的掩上门,脸色凝重的问道:“大哥,你说这个阿潇刚才会不会是故意站在门外偷听我们说话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徐舒玄反问。
徐墨玄抱着双臂略作了一幅思索状,回道:“这个阿潇平时很鬼机灵的,甚得那个秦妈妈的看重,我猜她是大伯母安插在药膳房的眼线。”
徐舒玄无声的笑了。
“你别不相信我啊!大哥,我在锦衣卫里就是做暗线的,这可以说是我培养出来的一种职业能力,还有那个秦妈妈……”
徐墨玄顿了顿,神神秘秘的凑到徐舒玄面前,小声道:“别看她都快逾三十的老女人了,风流韵事可不少,她和咱国公府里的那个刘管事就有那么一腿,上次她和那个刘管事躲在房里卿卿我我、颠鸾倒凤时,我还特地赏了一点小玩意儿给他们增添一情趣,大哥,你猜我送的是什么?”
徐墨玄笑得一脸邪异,却在这时,书房的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股药香扑面而来。
就见一个穿着桃红比甲、嘴抹得鲜艳欲滴的中年女人站在了门前,她身形骨架本就偏大,再加上穿着大红百褶裙,外头的阳光几乎被她挡去了一大半。
只见她面部僵硬、目露凶光,一双狰狞的三角眼死死的盯着徐墨玄,恨不得要喷出火来。
“秦……秦妈妈,您大驾光临之前,怎么不托人打声招呼呢?知不知道您穿得这一身血红,再加上一张血盆大口,就是大白天的也会吓死人的!”
其实这个女人长得也不赖,风韵犹存,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
徐墨玄故意这么说,就是想看看她气极的样子。
秦妈妈果然被气得眼中火星直冒,鼻冒白烟,但这个女人也非常能忍,不过片刻的功夫,她脸上的怒气渐消,换了一副笑容,对徐舒玄道:“大少爷,阿潇送的药,你怎么又让她拿回去了呢?这可是夫人吩咐下来的,老爷一再在信中叮嘱,要夫人好生照顾着大少爷,咱们夫人可是寻遍了四方名医,才得了这一良方,您要是还这般拒绝夫人的一片良苦用心,可叫夫人怎么在这府里做人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夫人虐待了大少爷呢!”
“秦妈妈,你这药份量是不是加得重了点,连飘出来的气味都这么苦,叫大哥怎么喝得下去呢?”徐墨玄看了徐舒玄一眼,代为说道。
“良药苦口利于病,不苦怎么能叫药。”秦妈妈看着徐墨玄,掩饰不住满脸的嫌恶。
整个国公府里最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就是这个三爷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了。
“那说的也是哦,不如秦妈妈您先喝上一口,若是您能喝得下去,给大哥做个表率,大哥也就不怕苦了。”说完,他还冲着徐舒玄眨了一下眼,笑道,“是不是,大哥?”
徐舒玄笑了笑,手紧握在了轮椅上的扶手上,静了片刻,他说道:“将药留下来吧,劳烦秦妈妈代我向母亲道声谢,明日辰时,我会去拜见母亲。”
秦妈妈满意的一笑:“大少爷能这么说,奴婢也就放心了。所谓母慈子孝,就应如此。”说罢,转身又对身后正垂着头的阿潇命令道,“还不快进去服侍大少爷喝药,若是大少爷不喝,你就给我把这碗药喝了。”
☆、第029节 杨氏过往
阿潇战战兢兢的提着一个大食盒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徐墨玄后,径直来到了徐舒玄的面前,将食盒摆在案几上,端出了里面还在冒着热气的汤药。
汤药是琥珀色的,很是清澈透明,能看出碗底并无一丁点的残渍。
“大少爷,您就喝一点药吧!不吃药,您的身体怎么能好呢?”阿潇抽噎着,将一勺药送到了徐舒玄的唇边,一双眼睛巴巴的望着,显得十分可怜。
徐舒玄淡淡道:“你先放下吧!我自己喝就行了。”
阿潇眼睛一眨,看似又要哭了出来。
徐舒玄叹了口气,一手接过药碗,正要闭着眼睛一饮而尽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枚银针,正好打中了药碗,“咔嚓”一声瓷碗落在案几上四分五裂,汤药溅了徐舒玄和阿潇一身。
阿潇惊得一声尖叫了起来,连忙拿了细帛去擦徐舒玄衣袖上的污渍。
徐舒玄朝着案几上已没入三分的银针看了一眼。徐墨玄也不禁望了一下房顶咋舌。
这时,秦妈妈风一般的大步跨到了阿潇面前,一手拧起她的耳朵,怒骂道:“你怎么做事的?连药都不会喂,一个下贱婢子,以为自己是娇养着的小姐吗?”
徐舒玄不悦的打断:“秦妈妈,是我自己不小心弄掉的,你怪她做什么?”
秦妈妈看着徐舒玄,一声怪笑,阴阳怪气的说道:“大少爷您就是太宅心仁厚了,侍奉汤药本就是下人的职责,不管是谁打翻的,都是做奴婢的不是,这样一个手脚笨拙的丫头怎么有资格在我们国公府里做丫鬟呢?”
“秦妈妈,这话你可说错了,府里的丫鬟大部分都是你调教出来的,阿潇她再笨手笨脚,也是你调教的不是,我看这碗药打也打翻了,不如就算了吧!你们都回去吧!大少爷还想安静的休息一会儿呢,屋子里女人多了,真是聒噪!”
徐墨玄摆出一幅赶苍蝇似的嫌恶样子,这让秦妈妈见了更是一股子怒气哽在了喉头,生生将一张本就涂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脸又涨成了猪肝色。
“五少爷,虽然奴婢管不着你,但是这国公府里自有能管得着你的人,府里的各位少爷每日都在徐氏族学里上学,就只有你成天不见人影,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整日跟一些走鸡猎狗的浪荡子混在一起,这若是让三老爷知道了,五少爷就等着家法伺候吧!”
秦妈妈咬牙切齿的摆出一幅阴狠等着看好戏的模样,言罢,猛地一手拽了阿潇的头发,气势汹汹的跨出书房之门,带着三四个仆妇扬长而去了。
徐舒玄蹙了蹙眉头。
徐墨玄不禁冷哼了一声,对着秦妈妈远去的背影狠狠的唾了一口:“就是我爹,也不会真的管我!”
一句话说完后,他的眼神中又露出了一丝黯然,府里的婢仆们私下里就喜欢议论他的身世,有人说他父亲在外私养了外室,那外室生了他后便撒手人寰,正好三房又无子,他父亲才将他这私生子接了回来,还有的人说得更不堪,竟说他的生母乃是秦楼楚馆中的红牌名妓,所以他成了那些人口诛笔筏的下贱胚子所生下的孽种。
徐墨玄没事的时候就爱听墙角,不管是大房的长公主、还是二房的江南柳氏、更或是他的嫡母陆氏都会在偶尔谈及他时露出那不屑的讥讽和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