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速度非常之快,转瞬便消失在了红墙绿瓦之中。
杨氏很诧异,她转身问韩凌:“阿九,你怎么把母亲的身份告诉他们了?之前不是说好了,要隐瞒身份的么?”
韩凌摇了摇头,隐瞒是隐瞒不住的,她之所以没有在兰亭中告诉徐舒玄是怕藏身在他周围的人听到,但是她也知道徐舒玄一定会派人调查她的身份,这也正是她所希望的,她相信她前世所认识的那个大少爷,即使现在所有勋贵都不想跟杨家扯上一点关系,可是徐舒玄那样的人不会。
她知道他对现在朝中的风气、奸臣弄权党同筏异陷害忠良是极为愤懑的,虽然他不出仕,但也能运筹于帷幄之中,暗中卷弄朝中风云,这才是他韬光养晦隐藏最深的也最为惊人的智谋和力量。
“娘亲,你不用担心,徐世子不会出卖我们的。而且我们要救外祖父或许还可以借助他的力量。”
杨氏担忧的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便抱着韩凌赶紧回到了伯府的后院,寻了个静谧偏僻的地方,杨氏问:“徐世子并非朝中人,他能帮到我们什么?”
韩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救外祖父的确不是一个容易的事,哪怕是他也会感到头疼为难吧!只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将一部分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娘亲,我们只有两个办法,才能让外祖父真正清白的从刑部大牢中走出来。”韩凌望着杨氏,嗔嗔黑瞳突地変得清亮灼人,她语气坚定的说道,“第一个办法是让言藩觉得此案棘手、自愿审定此案为冤案,第二个办法是,让皇上插手此事,命三司会审,彻底还杨家清白。”
杨氏一怔,摇了摇头:“这桩冤案本就是拜言菘父子所赐,要言藩审定此案为冤案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而皇上……皇上现在谁也不信,偏偏就信言菘,他已将此案全全交给了言菘父子,早已不理朝政,想让皇上插手此事,也是万难。”
杨氏越想越忧心忡忡,她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便只有御前告状,击鼓鸣冤了,可是她是一介妇人,无官无职,是断不能到御前击渔阳鼓的,此事谁又愿意为杨家去做?
韩凌拉了拉杨氏的衣角,细声道:“娘亲,言藩素有鬼才之称,想要对付他的确太难,可是我们可以从皇上身上着手,皇上自负爱面子,又崇尚道教,若是我们能通过方士之口将这桩冤案告诉皇上,那么极信方士的皇上必会引起重视……”
看到杨氏的脸色有变,韩凌又郑重的补充了一句:“以神灵之语告诉皇上民间有冤情,这便是杨家的一线生机。”
“这也很难,皇上身边的方士或许也是被言菘收买了的,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底细,恐怕弄巧成拙反而被言藩抓住了把柄……”
杨氏的担忧不无道理,景熙帝并非懦弱无能之辈,能蛊惑控制住他的就只有可能是那些装神弄鬼的道士们,而言菘父子如此得景熙帝宠信极有可能便与那些方士有关。
皇上身边的方士是不能信,不过……
韩凌忖度了一会儿,眸光一亮:“娘亲,或许我们可以求一个人的帮忙,这个人就在伯府之中。”
“她就是韩清落姑姑!”她说道。
杨氏愕然,准确的说,她对这个名字还有点陌生,依稀在哪里听说过,可是印象不深。
阿九唤她为姑姑?
韩凌见杨氏面露诧异,暗叹不妙,杨氏还不知道她那个被关禁院之中受尽凌辱的韩清落姑姑,府里的这件事情是保密不外传的,杨氏也不是喜欢听八卦的人,她不知道很正常。
可韩凌知道就不正常了。
“娘亲,我也是听七姐姐她们说起的,其实父亲是有一个妹妹的,她是祖父从外面带回来的,入了韩家族谱,她叫韩清落,而且……而且现在被关于倚梅院中。”她之前不愿意告诉杨氏,是怕杨氏和韩陌吵架,可是现在杨氏都快要跟韩陌和离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杨氏听了这样的话后,果然脸色速沉,呆了很久。
她只知道倚梅院是伯府里的禁地。
她只知道韩陌从来不允许她靠近那个地方。
她只知道府中妯娌谈起那个地方都是噤若寒蝉的。
可是她却从来不知道那里还住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
杨氏打算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见上这个韩清落一面。
她带着韩凌回到汀栖院时,却见院中的丫鬟婆子皆是一幅颓丧之气,而院子外面却是人声鼎沸,锣鼓喧天,甚是喧哗吵闹。
“发生了什么事?”杨氏叫了余嬷嬷来问。
余嬷嬷满脸郁愤之色,好似怕伤了杨氏似的,犹豫了很久,才答道:“四太太,今日中官传了两道圣旨过来……一道圣旨给四爷的,说是四爷最近立了功,被拔擢为大理寺左寺丞。”
杨氏冷笑,韩陌是立了什么奇功,竟然从一个从六品的主事升为正五品的左寺丞,还从刑部调到了大理寺?
余嬷嬷见杨氏讪笑不语,又继续道:“本来老夫人是想让四太太出去和四爷一起接旨的,可是四太太和九小姐都不在,所以老夫人一气之下,便让姚氏以四房正室的身份陪同四爷去接了旨。”
杨氏笑了笑,一点也没有失落的样子,还安慰余嬷嬷道:“嬷嬷,我知你为我鸣不平,可是我都要和韩陌和离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可是小姐,那中官走后,老夫人雷霆大怒,发了一通的脾气,竟然说您无孝失德,还要四爷休了你!”说到这里,余嬷嬷气得哭了起来。
杨氏愣了一下,眸中也只是略闪过一丝黯然和讥诮,半响问道:“那第二道圣旨呢?是什么?”
余嬷嬷抹了一把眼泪,声音稍微放平稳了些,说道:“还有一道圣旨是给伯府里的一位嫡小姐的,说是这位嫡小姐端娴慧至、温懿恭淑,特册封为香妃,明日便进宫侍驾。伯府里的人都说,四爷官运亨通,都是得了姚氏那个旺妻……”
余嬷嬷后面的话,韩凌与杨氏都已听不进去了。
“哪位嫡小姐?”母女俩人异口同声的打断了余嬷嬷的话。
余嬷嬷微惊了一下,讷讷答道:“好像是叫韩……韩清落。”
☆、第028节 送汤药
“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想要皇上相信杨家清白,只需要通过一方士之口传达便可,不过,要想找一个能完全能为我们所用又极得皇上信任的方士却非易事。”
徐舒玄端起婢女阿姝刚给他泡好的一杯雨前龙井茶,送到唇边,略一思忖,继续说道,“也许我们可以采取第二种办法……”
“什么?第二种办法?让言藩审定此案为冤案?”徐墨玄摇了摇头,几乎要笑出声来,他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墨玄,你觉得言藩一身清白么?”徐舒玄放下手中的琉璃茶盏,反问。
徐墨玄嗤了一声,冷笑道:“他言藩要是一身清白,我徐墨玄愿意将头摘下来给他当球踢,他欺压良民、奸淫掳掠、贪赃枉法、陷害忠良,只要是我能想到的天底下的坏事都让他做尽了,我想不到的坏事也让他做尽了。说起来,我还真佩服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人间极品天才啊!”
徐舒玄见他一幅义愤填鹰、满腔愤慨的样子,偏偏说出来的话又有些幽默诙谐,不禁微微笑了一笑,可笑过之后,这心中又腾起了一丝悲凉凄怆。
“墨玄,你可知道为什么言藩做尽了坏事,可皇上就是不查他,朝中也不是没有人上疏弹劾过他,兵部侍郎杨继盛曾上疏力劾言菘父子五奸十大罪,不仅事未成,还反遭诬陷入狱,最后含冤就戮,现在杨奕清再一次的以内阁首辅之名做了杨继盛之事,但依然未引起皇上重视,反而累得杨世忠入狱。”
“是啊!为什么?”徐墨玄也百思不得其解,追问。
徐舒玄悲哀的苦笑了一声,回道:“因为言藩做的这些坏事在皇上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他没有侵犯到皇权利益、没有触犯到他的底线,那么咱们的皇上完全可以容忍不予过问。”
“那要怎样才算触犯到了皇上的底线?”徐墨玄很快发现了问题的关键,问道。
徐舒玄意味深长的看了徐墨玄一眼,顿了半响,笑道:“皇上最恨的是:欺君,还有……通倭。”
徐墨玄一怔,立刻恍然大悟,喜道:“我明白了,原来大哥所说的办法就是……”
他的话未说完,便听得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传了来。
徐墨玄翻身一跃,便从梨花木的桌上,跳到了书房的门边。
门外传来一少女清脆的声音唤道:“大少爷在书房么?我是药膳房的阿潇,来给大少爷送药来了。”
“原来是阿潇啊!”徐墨玄陡地将门打了开,阿潇猝不及防,身子不由得往前一倾,手中所提的一只檀香木的黑色食盒差点就飞了出去,阿潇禁不住长长的尖叫了一声,眼看着那盛了一碗汤药的食盒就要落到地上,却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不偏不倚的接住了它。
食盒十分平稳的落在了那只手上。
阿潇抬起眸子一看,见是府里最爱捉弄人的五少爷,不禁破涕为笑,嗔怪道:“五少爷就会捉弄人,阿潇若是打翻了大少爷的药,又得挨秦妈妈好一顿打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