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长公主“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看向司马安道:“皇兄,快快下旨吧,瞧阿桐急的像只小猴子。”
司马安灿然一笑道:“善。”
次日清晨,两道圣旨,将还未平息的金陵城再次炸开了。
这封赏杨毓的圣旨,再次将王晞之的脸面打落在地。
清高淡雅如同玉树琼楼的王靖之,手捧着金黄的圣旨,与王晞之相顾无言,待传旨的内监离去,王靖之冲着王晞之灿然一笑,慢条斯理的道:“陛下在警告祖父,祖父保护好郗氏女吧。”
说完,他一撩衣袂,转身离去。
王晞之唇间讷讷,他触了王靖之的逆鳞,从今以后,若非家族存亡之际,王靖之不会再出手了。
他触了皇室的逆鳞,在今上不希望王氏一家做大之时,选了郗氏进金陵。
今上赐婚,郗氏之人皆是欢欣笑语。
郗夫人谢乔经过医者的救护,终于保住了腹中孩儿,刚刚将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又传来陛下赐婚的消息,登时间,病痛全都不药而愈,兴冲冲的要带郗道霁回兰亭备婚。
毕竟,现在离过年只剩下小半年,要准备的很多。
王晞之派遣王氏家仆,将郗氏一行人送上官道。
另一边,杨毓被赐封“琴仙亭公主”的消息,在皇宫侍卫的快马加鞭之下,火速传遍了各地。各城门口张贴着告示,庶民士人议论纷纷。
将杨毓的盛名第一次推到了至高点。
而王靖之被陛下赐婚的消息,同样以野火燎原之势传了开。
自那日起,金陵城中,不断传出某家女郎又病倒了,谁家的小姑子绞了头发当女冠去了。
芝兰玉树的王靖之要成婚了,全天下的女郎都伤心欲绝了。
谢南笙在睡榻上躺了两日,终于是捡回了一条命,原本就清瘦的她,经过两日的不眠不休的哭,更是瘦了几分。
纤瘦的身子,几乎不胜罗绮。
谢南笙失魂落魄的走出了谢府,沿着淮水南岸,徐徐的走着。
不知不觉之间,走到了街市中。
耳边喧闹不已,她脸上未戴面纱,不知何时,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谢南笙双手捧心,口中念着:“谪仙要成婚了,我在这尘世间,还有甚牵挂?”这话音一落地,她看到街边的货郎售卖剪刀。
一鼓作气,她扑倒在货挑子上,抓起剪刀,没有一丝犹疑,将发丝剪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说女郎,便是郎君也没有随意断发的道理,青丝零落的满地。
庶民见这衣冠华贵的女郎,也不敢上前制止,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一下一下,将发丝剪断。
闻风而至的谢家人,直接派一辆朱轮马车,将谢南笙送到城外的女道观,对外称谢氏南笙出家修行为国祈福去了。
这样的说辞的确好听,可人人都知道,谪仙要成婚,谢氏才女南笙疯了。
十日之后,一叶扁舟靠岸在九江城内河,不知是谁安排的下仆,早已在岸边等待许久。
故地重游,杨毓心中千回百转,感叹一声:“九江城逾发繁荣了。”她指着红光满面的百姓,对嵇夜道:“嵇兄,治理这九江城的,便是邱公。”
嵇夜略微沉吟一瞬,笑着道:“有济世之怀,此人不俗。”
杨毓拱手笑道:“谢嵇兄盛赞。”杨毓笑的与有荣焉。
几人纷纷登上马车,朝着九江王府而去。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马车悠悠停止。
杨毓跳下马车才发现,当日自己提在府门上的“凤”字,还安然无恙的留在那,王冲朗声一笑道:“这是何人,竟这般大胆,在王侯门前写下这讥讽之言,可笑的是,瞧这字迹已留了不少时日啊?”
杨毓略有些羞意,耳根微红道:“是我。”
“噗呲”一声,王冲笑了出来,朗声道:“阿毓阿毓,你叫为兄说些甚?你的胆子,的确很大。”
阮宗翻了个白眼道:“正是此话,他日阿毓若名扬天下,定是因这虎胆成名。”
山源平素沉默寡言,听了这雅谑也不由得笑出声来,他捋捋长须美髯道:“若愚兄估计的不错,阿毓此时早已扬名。”
向期一袭素白广袍,哭丧着脸道:“你们这些人啊,当日将我灌醉,这程舟而下,一路竟走了这般远,我的弟子们都等着我授课呢。”
嵇夜笑着道:“你讲经论道最是迂腐无趣,你的弟子恐怕现下正暗自拍手称快呢。”
向期摇头不信道:“此言差矣,孟子曰。。。”
杨毓一听向期说起“孟子曰”三个字,亦是暗自翻个白眼,一身冷汗,心中暗道:又来了。悄悄的退出来,想要去叩门。
嵇夜指着杨毓道:“瞧瞧,你才说起那三字,阿毓已逃之夭夭了。”
杨毓身形一顿,转头不尴不尬的一笑道:“向夫子说起圣人之言,阿毓这是准备洗耳恭听。”杨毓说了这句话,向期目光晶亮,似乎等着杨毓回身,杨毓身子一僵,笑着道:“这便洗耳去。”
众人面面相觑,接着,哄堂大笑。
若说杨毓与这几人同舟数日学会了什么,那便是这脸皮越来越厚,口齿越来越伶俐。(。)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与他讲经
杨毓浑然不觉似的,抬手叩门。
叩门三声,一个青衣下仆将门打开,他先是有些疑惑,待看清杨毓的容貌,登时大惊,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小人叩见琴仙亭公主,亭公主千岁万安。”
杨毓微微一怔,笑着转头问道:“诸兄,阿毓长得像亭公主?”
杨毓一身青蓝色素袍,满面风尘仆仆,容颜却没有受到半点损耗,特别是那一双清亮的双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叫人一见难忘。
王冲笑着道:“阿毓貌若朝霞,不怪他认错。”接着问那下仆道:“去与你们府上邱公永回信,有故人来访。”
那下仆微微抬眼看向杨毓,神色毫不迟疑的道:“敢问贵人可是弘农杨氏阿毓?”
杨毓略微偏偏头看着那下仆道:“是。”
下仆笑着再次拱手叩头道:“亭公主大驾光临,请随奴进门。”
杨毓翻了个白眼,都问明姓氏了,还错认?却不欲理他,众人随下仆进门,一路上见到杨毓容貌的下仆皆是一怔,接着便是跪地请安。
杨毓众人毫不在意,在正厅分榻而坐,不肖一刻,邱永满面喜色的进了门,先是对杨毓拱手道:“终于与女郎再次重逢,邱永欣喜不已!”他微微怔了一怔,道:“今时不同往日,现下该改口称琴仙亭公主的。”
杨毓一边拉着邱永共榻坐下,一边指着周围的众人道:“邱公,这几位,是阿毓良朋。”邱永这才反应过来,与众人纷纷拱手行礼道:“邱永与故友重逢,欣喜不已,冷落了诸位,还请诸位莫要介怀。”
嵇夜一拱手,笑着道:“邱君至情至性,我等怎会介怀。”
邱永朗声一笑道:“诸君遥遥若高山,邱某自愧不如。”他说着自愧不如,面色也真的有些羞意。
刘伦一如往常的衣衫不整,笑眯眯的道:“为何方才自阿毓进门,你们便皆以亭公主称之?”
邱永面色一怔,接着看向杨毓道:“女郎所作《琴赞》被陛下选作太学生教学之经,又因女郎屡屡散财庶民,提刀上马砍杀胡人的义举,陛下特赐封琴仙亭公主,享正四品亭公主俸禄,食两千邑户,封地竹山县,女郎竟然浑然不知?”
杨毓笑着摆摆手道:“的确不知。不过,竹山县,该是在蜀地深处的,这片土地可是极肥沃的,陛下真是大方。”说完这话,她笑着看向竹林七贤的众人道:“诸兄,下次可同阿毓同去竹山县游览蜀地风光。”
杨毓对司马安的用意不愿费神去猜度,给了就要。
邱永拱手笑道:“亭公主视钱财如粪土,视俗世荣华如无物,真叫邱某汗颜。”
杨毓略微摇摇头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予取予夺,皆是天命。”杨毓略微沉默了一瞬间,笑着道:“九江王可好?”
邱永面色露出些许黠促,道:“能吃能睡,好得很。”
杨毓略微点点头道:“说来,我与殿下也相识一场,怎能过门而不入呢?”她说到此处,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殿下。”
邱永也跟着起身道:“我伴亭公主一同去。”
杨毓微微蹙眉道:“邱公,便唤我阿毓,再唤劳什子亭公主,阿毓这便走了。”
邱永摆摆手道:“是,是,就唤阿毓。”
杨毓展颜而笑道:“这王府阿毓可熟识的很,劳烦邱公安顿我几位兄长,稍后阿毓去客院寻你们。”说完,杨毓转身对竹林七贤众人拱手行礼道:“阿毓去看看故人,兄长请先随邱公去客院歇息。”
嵇夜笑着回道:“去吧。”
杨毓略一点头,脚下没有一丝迟疑,朝着九江王的寝殿走去。
王冲摇摇头道:“市井传言,当日九江王可是放言要砍阿毓双手威胁,阿毓也不曾给他奏一曲,今日九江王落难,难得她既往不咎,还去看他。”
刘伦解下腰间的酒壶,猛然灌了一口,眯着眼道:“阿毓可是说了,她是小人,也是女子,她的心胸可一点也不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