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那些人突然之间拦路逼问,连卫洛易容成一个少年,正伴随在自己身侧的事都知道。他又怎么能否认呢?如果否认了,有一个易容高手上前,当众拆穿卫洛的易容,他又该如何收场?
再重要的是,楚出兵攻晋是不可免的了,他就算承认此事,楚国也对齐国形成不了威胁啊。大不了,就是齐晋倾全国之力,与霸主楚国决一生死!两国合力,再加上秦宋等国相助,这一战,还真是胜算颇大。。因此种种,义信君面对众人的询问时,沉默了。
半晌半晌,义信君苦笑着开了口,“义信情非得已,诸君休怪。”
他承认了!
他居然承认了!
一阵异常的安静后,突然间,整个街道都沸腾了,沸腾了。
这是真正的沸腾。无数人挤拥着向马车冲来,他们想亲手揭开车帘,想亲眼看看马车中是不是有那美姬在。
众人太过疯狂,太过火热,令得马惊人乱。
在无比的混乱中,义信君身侧,一个剑客暴喝一声,用注满内力的声音纵声喝道:“诸位稍安!为谢诸君情意,主上将择日令姬盛装出见。”
“令姬盛装出见!”
“令姬盛装出见!”
。。。。。。
一时之间,天地间,街道中,群山传荡,回音阵阵,所有的声音都在重复着这句话,‘令姬盛装出见’!
这一句,奇迹般的令得众人安下心来。
这一句,令得所有的躁动在一瞬间都消失了。
那大胡子楚人率先向义信君双手一叉,道:“那一日,不可让我等盼之过久!”
说罢,他身子一转,竟是嗖地一声脱下了外袍。只见他右手一扬,把外袍在空中哗啦一圈后,纵声高唱,“有美人兮,渺如天上雨,飘如世间云!有美人兮,辗转又反侧,求之不可得!
美人一笑阴云开,白骨虽成堆,春去春又回。。。。。。
他这歌声一起,竟是数十,数百,数千人同时唱了起来,“美人一笑阴云开,白骨虽成堆,春去春又回。”
。。。。。。
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不知不觉中,卫洛珠泪盈眶。
义信君转过头来,他看向卫洛,含笑道:“洛,世间爱你的丈夫何其多也。”
卫洛闻言,朝他嫣然一笑。这一笑,令得义信君不由痴了,呆了。
良久良久,外面传来一个贤士的声音,“主上,此事来得古怪,主上不妨先行回府。待知晓此番传言始未,再会晋使不迟。”
这话很有道理。
义信君也罢,卫洛也罢,外面的诸臣也罢,心中都知道,事情经过这么一搅,一切都已转向。这个时候见晋使,已经不妥了。
当下,义信君沉喝道:“回府!”
第四卷 有凤清啼 第一百七十八章 剑
义信君之姬没死!
她之所以假死易容,便是因为楚王派使欲向义信君索要于她,而且是不准备付出代价地索要。
她是为了避祸。
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个消息以最快地速度向四面八方传播开去。,义信君,卫洛等人甚至不用商量,稍一转念便明白了,这种事,肯定是晋使散播的。卫洛稍一沉思,便知道晋使的背后,有公子泾陵的影子。
而晋使散播此事,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逼齐国参战,而且是倾全国之力参战。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义信君,公子秩明明清楚,却不得不依此进行的阳谋。
因为,楚王都准备以索姬为借口攻打齐国了。而现在,姬没死的消息一传到楚国,那等于是齐人把楚王在股掌中戏弄了一回!
这种戏弄,以楚王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会记着仇,只要他缓出手来,便会对付齐国。
齐楚之战无法避免。。所以,齐国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让他缓出手来。就是趁楚与晋相争的时候,加入晋人的队伍共同对楚。
因此,齐人必须倾全国之力,与晋人一道,把楚打败,把楚王打得伤了元气,以保数年太平。
经过几番争论后,义信君于五天后向晋使表明,齐将倾全国之力与楚一战。
晋使心满意足地离去。
当然,齐国权贵多数腐朽,而且贪生怕死,要不是晋人奉上一城,和无数金钱财宝处女,到处贿赂,诚心求助,他们还是会做着拖一天算一天的美梦的。毕竟楚王已经老了,说不定拖个几年他就死了。再说了,就算楚王不死,硬要攻打齐国,那时他们说不定不在其位了。这战争打成什么样,关他们鸟事?
公子泾陵料到了这一点,为了万无一失,所以他忍痛以三城相送。
在令得齐人决心相助后,他再使出这个阳谋来,逼得齐人由不伤筋动骨的相助,变成倾全国之力并肩作战。
义信君府。
现在卫洛又换回了一身女装,依然是那身大红袍。
基本上,从那天义信君当众承认她没有死后,事情便变得不可控了。
现在,整个临淄城,再次因她沸腾起来了。
因为这事儿太传奇了,变化太莫测了。三个月前,满城人还为她悲痛之极,好不容易众人心绪平复下来,又传出她根本没死的消息。
这一生一死,令得卫洛的艳名更加远扬。这一会,已经不少别国游侠向临淄赶来,想见她一见。。这几天晚上,义信君府的剑客们变得很忙,他们在忙着扔人——络绎不绝的游侠儿从每一个角落里溜进府中,想提前与她一见。
这一晚,又是圆月当空。那一轮明亮的月光,把地面照得一片银白。月光下,树影婆娑,人与月同舞。
卫洛站在枫树之下,眼观鼻,鼻观心,手中木剑,缓慢而艰难地向前面的空气中推去。
前方明明没有一物,她却像是面对着巨浪涛天一般,那手中的木刮,在一点一滴地逼近中,都因巨大的压力而扭曲了。明明是木头做成的剑,却如蛇一样,扭曲成数截,极为柔软,极为自然地舞动着。
月光下,木头的剑尖,出现了一道淡淡的银光。这银光太淡了,太暗了,要不是在这种夜晚,卫洛根本不会发现。
这道银光,是卫洛这几天发现的。当时是白天,她以为自己出了错觉,后来移到室内,银光便明显可见。到了这夜间,更是清楚之极。
卫洛大喜过望。
一直以来,不管是处于什么样的环境,只要可以练剑,她就绝不会偷懒放弃。因为,只有这种挥汗如雨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完全的安静,完全的自在。
这样的乱世啊,最大的倚靠,就是手中的剑了!
月光下,她一剑缓慢艰难地刺出,明明银光如波,剑身如蛇,却没有发出半点风声来。
剑尖对着虚无的空气,在一寸一寸地推进。
这时刻,她的心宁静无比,蛙鸣,虫闹,蛇爬,风声,树叶沙沙声,在这一刻,都带着某种玄奥的规律轻响着。这种响声,和她的心跳一样,已是自然的一部份。
几乎是突然之间,卫洛感觉到,自己似是接触到了某些事物的本质!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在侧,便可以发现,就在这一瞬间,卫洛消失了。
她是真的消失了,人虽然清清某楚地呈现在月光下,可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的气息,都已化成了虚无。
这是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这时刻,刺出木剑的卫洛,感觉到自己与风声,与树叶溶为一体了,感觉到自己成了这天地间的一部份,已化为永恒。
直过了良久良久,一阵脚步声惊醒了一切。
她醒来了。瞬时,一切的玄奥已经不再,她又出现在枫树下,活生生地站在那里,手中木剑上的银光渐淡,渐渐消失。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一会,义信君清悦的声音传来,“洛?”
卫洛把木剑收入怀中,转身应道:“在呢。”
她软而靡的声音,便如这月光一样,优美而暧昧,让人心醉。义信君闻言嘴角一弯,一抹笑容自然而然地浮在他华美的脸上,他大步走到她面前。
对上她汗迹淋淋的模样,义信君一怔,桃花眼中笑意荡漾,“又在练剑了?”
“恩。”
义信君朝她的怀中看了一眼,隐隐看到那些微的条状物后,摇了摇头,问道:“怎地还用木剑?你现在力气已大,足可用铜剑击之。”
卫洛笑道:“我已习惯。”
轻笑着,她曼步走到义信君面前,她仰着头,滴着汗水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笑眯眯的表情来,“明月人静,水天一色,美景实难得。君不若偕我夜踩扁舟,畅游青山绿水中?”
义信君低着头,看着月光下,她那泛着汗水的红朴朴的小脸,对上那双狡黠的墨玉眼,看着看着,他的心醉了。当下,他伸手抚上她的小脸,轻声应道:“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