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屠八妹家江有春就卷起自己的铺盖回了方田乡,为多陪春芳夜读一年,水库的事也就多耽搁了一年。这一耽搁就整出事来,孟大前阵子听村长说他要包下水库养鱼,也打上水库的主意。因资金有限,孟大说服本村两个田姓人合伙办鱼塘,江有春回去正赶上他们几个请村长吃酒商谈签合约的事儿。
“阿大,他们几个要包水库养鱼的事你知道不?”江有春急火火地跑去地里问江富海。
“听过一耳朵。”江富海在给禾苗喷农药,他面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他的风平浪静令江有春越发着急上火。
“听过你不跟我说?你不知道我早相中那水库?”
江富海自顾喷洒农药,他的反应让江有春顿悟,他二话不说黑着脸扭头就走。
“你干啥去?”江富海在他身后扯起嗓子喊了声,见他不搭理自己,走个路走出一片杀气,江富海几步蹿上田埂,又扭脸冲在边上干活的大儿子吼道:“你还在那傻干啥呢?还不赶紧跟我回去抄家伙去,个没出息的玩意!”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亲兄弟
江有春不会杀猪,但他会杀牛,他曾跟他大舅学过杀牛,家里还藏有把杀牛的尖刀。他回家翻出刀去了孟大他们喝酒的那户人家里,去后,他一刀插在桌上,目光横扫过孟大他们三人,沉声一字一句说道:“想包水库先问问这刀答不答应!”
“春娃子你这是……”
村长话没说完就听“咣当”一声,孟大砸了酒瓶,在他抄起半截酒瓶的同时江有春也飞快拔出桌上的尖刀,又一脚踹飞面前板凳。另两个田姓人见状,一声暴喝,各自抄起家伙。
“都给我住手!”村长桌子一拍,额角青筋暴挺,却无人理他。
孟大手中酒瓶刺向江有春,江有春头一偏,手一挥,尖刀划过孟大胳膊,带出一片血雾;与此同时,江有春后背也被人抡起板凳结结实实砸了一家伙;他栽倒在桌子上,听得脑后有风,迅速侧身,板凳砸在桌上,残羹剩汤溅了一地;江有春飞起一脚踹开扑上来的孟大,返身又在拿板凳砸他的人肩背划过一刀,在另一人举起长板凳他手持尖刀准备迎上前时,江富海和老大还有三喜抄家伙冲进来了。
江富海一马当先冲在最前,他上来把手中锄头往屋中央一顿,声如铜铃:“不怕死的来!”
老大和三喜一左一右,同样把锄头往地上一顿,满目杀气。
“老大媳妇回村喊人去了……”报信的人还没进屋声音先到。
江富海满目猩红,他一把扯开胸前衣襟,“今儿我父子四人就把命撂在这,有种来取!”
“我看谁敢动!”村长不是气的还是吓的,两撇胡子乱颤,“谁敢再动一个,不管外姓田姓,我只叫人往死里打先动手的那个!”
村长发威,孟大他们几个吃了亏再不服也不敢先出招,等老大媳妇回村喊来她几个娘家兄弟时,战斗已结束。
“小兔崽子,这下知道是钱亲还是兄弟亲了吧?”江富海冷着脸训斥江有春,“有了事冲在头里帮你的除去你亲兄弟能有别人不?别人能舍命帮你不?有几个钱就自以为是,不知自己姓啥叫啥……”
江有春勾着头,一声不吭。
“阿大。”老大在江有春背后替他抹着药酒,见江有春一直不出声,他抬起眼皮说,“老二心里有数咧,那水库的事……”
“这事用得着你来提醒我?就你那榆木脑袋能想到的我想不到?”江富海瞪眼老大,吧哒两口烟,来回踱了几步,尔后侧目看向江有春,“人活一口气,拼着我这老命不要,水库老子让它姓江它就得姓江!可怎么个姓法,咱父子二人得说道说道。”
江富海这话无疑是承认并奠定了江有春在这个家里的话语权。通过办合作社,办养殖场,他无形中对江有春产生了信赖,不然以他从前在这家里说一不二的性子,哪容得儿子跟老子讨价还价?
而江富海所谓的说道说道,是要让鱼塘归他们这个家,而非江有春一人。老大娶媳妇家里积蓄花得所剩无几,办鱼塘家里拿不出一分钱,江有春心里明镜似的,他不能松这口。只是,他也不能再沉默。
斟酌一番,他开口了,“阿大,这大面积养鱼跟养猪又不同,里面学问大着呢,得长期雇个技术员。水温得跟着季节走,定期还得消毒,咱这的水适合养什么品种的鱼都有讲究。雇技术员,钱少没人愿一天几趟跑来指导;钱给多了咱又不合算……”
江富海眯缝着眼不出声。
江有春只得接着硬着头皮往下说:“这鱼要养不好,一年下来就赚个腰酸背疼。我是这么打算的,咱乡里没人懂养鱼,请技术员又不合算,我过去在县里念高中时有个同学,他懂,现成的技术员。我俩已说好合办鱼塘,咱家不管谁愿去,不管赚还是赔,我都按月管工钱,行不?”
江富海阴下脸,“我听明白了,说来说去这鱼塘还是姓你一人的江。老二,不是阿大要图你个啥,你挣下金山银山阿大也不要你半个子儿。可你大哥三弟这都是你亲亲的手足,你为啥就不能让他们卖力气入个伙?你为啥就不能拉你兄弟一把?你大嫂奔回娘家喊人为个啥?还不就为你是她男人的兄弟,能眼睁睁看着你吃亏吗?”
江有春说:“大哥和我嫂子这不要去养殖场,我照样每月管他们工钱,我亏不了他们。”
“我听明白了,死活你就是要你兄弟给你做工,不许他们和你平起平坐,是这个话不?”
江有春无言以对,他阿大无法理解他,他也无法理解他阿大。他有事,兄弟舍命帮他,难道兄弟有事他不会舍命相帮吗?他同样会。但个人的家产得个人挣,他就认这个理。他大哥和三弟身无分文,他管工钱,他们给他做工,合情合理。
“阿大。”三喜一直憋着没敢说话,这会见他二人说僵忍不住插嘴,“不管赚还是赔,只要每月管工钱我愿给二哥做工。”
老大和他媳妇对一眼,说:“我也愿意。”
两人想法都一样,做一月工拿一月钱,上哪找这么好的事去?鱼塘算全家的,万一赔了一年下来就白赚个累。
江富海见他俩这么眼皮子浅,不成器,气得一脚踹翻凳子,正要张嘴骂人,院里响起村长的声音。
“这又是闹哪样,好好的跟个凳子置下气咧。”村长笑眯眯地进了堂屋。
江富海怄着一肚子气,没好气地回道:“咱外姓人受了欺负,在外不敢吭声,回到自个家砸个破凳子,消口气也不成么?”
“富海!你这叫啥话?不管外姓田姓都是我方田乡的人。”村长说罢又转向江有春,“都怪叔心急,水库荒着也是荒着,你去年说过一嘴就没了动静。叔想着这是个好事,前儿喝多了,就顺嘴跟孟大他们几个提了这事。也没想着他们会动心思。不过你放心,你先跟叔张的这嘴,除非你点头,不然除了你谁也包不走这水库。”
第一百三十章 县城之行
有村长这话江有春包下水库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夜里老大两口子在床上开了个碰头会,两人一致认为去镇上养殖场才是明智之举。早起老大媳妇就用胳膊肘把老大顶到江富海跟前,老大结结巴巴告诉江富海说他俩打算吃过早饭就去镇上。
江富海怒其不争,但也无可奈何,只扔给他一句:“天生的穷骨头!”随后便板着脸蹲在堂屋门口默默抽着烟,不再搭理他。
吃过早饭,江有春把老大夫妇送去屠八妹家,本来何婶说她领他俩去的,江有春觉得有必要为昨天的不告而别跟屠八妹做个解释。再者他大哥大嫂去替他打理养殖场也得正式跟屠八妹交接一下。
他们去时屠八妹正在养殖场忙活,养殖场已走上正轨,只要来的不是江三喜其他谁来屠八妹都没意见,但有一条她提出,老大两口子不能住进原来江有春住的那屋。至于理由,屠八妹把老大媳妇喊到江有春住的那屋,“你自己看看,不是婶有屋子空着不让你们住,这就隔一扇窗,窗那边住着我两个半大的女儿,你两口子又正年轻,这夜里搞出点什么动静她们听着不合适。”
老大媳妇红了脸,说:“还是婶想得周到,晚上我们回我娘家住,我娘家就在镇上电厂后面,离你那近。”
屠八妹点头,“那行,先就这么着吧。”接着又问她,“那你和蔡屠户是一个村的对吧?”
“婶儿说的是镇上卖肉的蔡叔?他就住在我娘屋边上。”
“哦,我常在他摊上买肉,他人实在,不短斤少两。他儿子如今也在我包的豆腐房里做事。”
蔡屠户的儿子最终还是去了豆腐房,手脚挺勤快,屠八妹对他还算满意。
“婶爱干净,勤打扫点,隔三差五我会抽空来一趟。”江有春在养殖场交待他大哥每天该做的事项。
老大两口子也都是勤快人,在养殖场做几天就上路了,屠八妹省心不少。豆腐房那边又有姜姐和老李头夫妇尽心尽力替她打点着,也不用她操不什么心。反倒是合作社让她头疼,何婶几回走去都看到老五在偷吃零食,她还理直气壮,说她守店一分钱工资不给她开,一天下来嘴巴闲着没味吃点东西能吃掉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