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青年聚众赌博,时间一长不寻衅滋事才怪。起因是输钱的人怀疑庄家作弊,两下争吵起来。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吵不了几句就动上手,动手打不过就亮刀,一亮刀就搞出人命,最后惊动派出所,导致豆腐房停业整顿。
屠八妹在睡梦中被报信的人叫醒,她慌慌张张赶到豆腐房一看,偌大的豆腐房内一片狼籍,满地烟头,案板下淌着一滩血水,望之触目惊心!一桶泡发的黄豆滚得到处都是,滤豆浆的架子也被砸得四分五裂,横尸在地。
姑且不论豆腐房的损失,单是停业一月要支付姜姐与老李头他们几人的工资,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屠八妹这大半年赚的钱全部投进了养殖场,还贷款欠着信用社一屁股债,她酿跄两步,只觉天旋地转,一口血险些喷出来。
第二天,江富海当着屠八妹的面,一锄头下去将江三喜的腿给当场打折,又抽出一根赶牛车的鞭子,照着抱腿满地打滚“嗷嗷”的三喜一顿狠抽。
何婶护犊心切,哭天抢地的扑在三喜身上,悲怆大叫:“他阿大!我求求你了,赶紧送娃去医院吧,不然娃的腿可就废了呀……”
“你给我起开!”江富海举着鞭子朝何婶暴吼,“今天老子就让他把命赔了!”
何婶抱着江三喜嚎啕大哭。
江富海眼角余光瞟眼一旁的屠八妹,继而又挥起鞭子,一下一下,看似毫不手软,鞭子如雨点般落在何婶母子身上……
屠八妹心里像塞了团棉花,堵得慌,虽恨极江三喜,可也怕再打下去又搞出条人命。她开口劝止,“算了,打几下行了,还真要把人打死啊!”
事后屠八妹才知道着了江富海的道,按理事情是江三喜搞出来的,一切损失都应该由江家承担。但屠八妹想着是自己把江三喜喊来豆腐房做事的,再者何婶帮着带顾冉一分钱没要过,再没钱也不能不讲情义。是以屠八妹心里盘算着两家分摊好了。
谁想她整个自作多情,江富海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赔偿,当她跟何婶提出这事时,何婶一脸诧异,“不是你自己说算了,怎掉个脸子过来就要两家分摊?”
“我什么时候说过算了?”屠八妹莫名其妙。
何婶的表情看去比她更莫名其妙,而且还表现出很气愤的样子,“你自己说过的话怎么说忘就忘?三喜他阿大当时说没说让他拿命赔?你是不是说算了?”
屠八妹这才醒悟过来人家跟这等着她呢,她怒极,指着何婶,“还讲不讲理了,祸是你儿子闯的,损失本应全归你们出,现下咱两家平摊这为过吗?你们这是不给我留活路啊!”
“要拿得出钱他阿大也不能狠心把娃的腿给打折,我娃躺在医院家里都要卖粮救治他了……到底谁没活路啊老天爷啊……你怎不把我这条老命给收了去啊……让我娃遭那样的罪,你不如收了我这条老命……”
屠八妹胸口怒火如惊涛拍岸,鼓眼瞪着哭天抹泪赖坐在地的何婶,她却硬生生被堵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屠八妹病倒了。
自打男人死后,屠八妹什么的罪没受过?什么的苦没尝过?可因为受打击而病倒却是头一回。
屠八妹在医院输了一天液就死活要回合作社,到了合作社她连坐都坐不稳,拥军怎么劝她也不肯回家。
“我去叫建新也请一天假,让她来守店,你先回家行不?”拥军急得直跺脚。
屠八妹摇头,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好在姜姐来了,姜姐带着钱来的。她告诉屠八妹,这钱是她和老李头夫妇凑给屠八妹的,让她先拿着应急。另外,她和老李头夫妇及傅伢子都商量好了,停业这个月他们的工资可以缓到年底发放。
屠八妹泪一下崩盘,她紧紧攥着姜姐的手,“好姐姐我谢谢你,当初是我对不住你,我真没想到危难关头你和老李头他们会这样帮我。”
“别说傻话了。”姜姐抽出手,“先回家去好好养病,店子我替你看几天,免费看,不用你付一分工钱。拥军,快扶你妈回去歇着。”
屠八妹摆手,“好姐姐,豆腐房你拿去吧,我就是病好了也分不开身再去打理豆腐房。当初我就不该和你争,现在我就把豆腐房还给你。”
姜姐拉下脸,“说什么呢?咱们一块共事五年多,我姜玉英是趁人之危的人吗?重回豆腐房做事我也看明白了,一天只销得出那么多的量,当初我要把大家全留下我这点家底早就赔光光了,我得谢谢你才对。”
第一百零七章 罚单
屠八妹在姜姐的劝说下跟拥军回去了,到家后她躺上床就搂着姜姐送来的那包钱放声大哭起来。
隔会,邓光明来了,他穿着警服来的,同行的还有一民警。
“屠姨……”他干巴巴地喊她一声,只觉喉咙发紧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什么事?”拥军见他俩穿着警服心中不安,脸上略现紧张之色。
“我来说吧……”
和邓光民一块来的民警拿出处罚单,因邓三喜是豆腐房的人,聚众赌博他抽了水,抽了水性质就变了,就成了开设赌场,处以一千元的罚款。
屠八妹在拥军的惊叫声中昏过去,邓光明掐人中掐醒她后,她捶打着床板,泪水涌出眼眶嘴里却哭不出声来……
“婶,到底出了什么事?”江有春去市里养殖场取经才回来,经过合作社他在外打眼望,见姜姐守在里面,他进去问姜姐怎么回事?因店里有顾客,姜姐让他问屠八妹去。
拥军狠狠剜他一眼,不带好气的把事情经过告诉他,语气里带出对他一家人的强烈不满。
江有春愣了会,什么也没说,默默去了后院养殖场。
“这一家子真够狼心狗肺的!”拥军恨声骂道。
邓光明心里直骂娘,领导派他来他不得不来,他想安慰屠八妹,又觉无论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最终只能耷拉着脑袋告辞而去。
“婶……”江有春在后院打了个转回来,他说,“我阿大阿娘也有他们的难处,家里要富裕他们也不能这样。你别怨他们,这么着,所有损失算在我头上。只是眼下我也拿不出钱,这钱就从合作社里出,往后每月赚的钱都归婶,直到填补上所有损失打止。婶看这样行不?”
之前骂他一家子狼心狗肺的拥军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晚上,拥军做好晚饭让春芳去叫江有春进屋吃饭,江有春进来后,她给他添了碗亲自送他手上,又拖过凳子让他坐在桌边吃。
江有春如今住这也就跟她们一家搭伙吃饭,他从家背来一袋大米,又提来一桶菜籽油,但他从不肯上桌吃饭,这次也不例外。
“我大姐叫你坐下吃你就坐下啊。”春芳拖住他,把他摁在凳子上,“你要太见外我们大家都会不自在。”
建新添好饭挟了菜瞟他一眼,“哼”了声后,她端着碗去外屋屠八妹床边坐了,边吃边说:“邓光明真不是个东西!妈,你怎么不当场甩他两耳光,把他妈年三十打我的那巴掌给他还回去。”
要说记仇,建新并不记仇,年三十她把邓光明连人带篮推出去后,邓光明晾了她大半月。晾过后再来哄她,她的气早烟消云散,两人二月份就又重归于好。
但下班回来听拥军说起邓光明来下处罚单后,这会她又把邓光明恨得牙痒!
屠八妹闭目躺在床上,没搭理她。
“起来吃碗稀饭吧。”拥军端来一碗稀饭。
屠八妹闭目摇摇头。
“江有春是住这吗?”门口来了个挎着箱子的姑娘,她探头往里看着,又抬头看眼门牌号。
“你谁呀?”建新挑眉问。
那姑娘还没答话,江有春就捧着碗大步出来了,他把人请进屋,喊声:“婶。”屠八妹睁开眼,他说:“这是市郊养殖场的技术员雷素玲,她家就住在下谷寨,今天跟我一块从市郊回来的,专程来指导咱们怎么养好猪的。”
“婶儿,您身体不舒服啊。”雷素玲问。
雷素玲个子娇小玲珑,面相和善,笑起来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吃饭没,快请坐。”屠八妹撑起上身,拥军忙腾出只手顿起枕头让她靠着,趁势递上那碗稀饭给她。
雷素玲笑盈盈地说:“我在家吃过了,不用招呼我,我去养殖看看。”
江有春几口扒光饭领着她去了养殖场。
后院,一座青砖砌就的养殖场静静耸立在暮色中,雷素玲先查看了养殖场的通风和排污。
“都是严格按你们给的图纸造的。”江有春说。
“嗯,不错,还注意卫生,还有室内温度。”雷素玲从箱子里取出温度表,又叮嘱他一些注意事项。
外面春芳和老五过来了。
“啰啰啰……”老五跑进来扒着半截高的砖墙逗弄着小猪崽,“这么猪挤在一间屋子里它们心里会不会难过?”
老五扭头问雷素玲。
雷素玲笑,“那得问猪。”
老五头往后一仰,笑得极为得意,“所以问你啊。”
“夏莲!”春芳拿眼瞪她,又对雷素玲说,“你别理她,她一向口无遮拦,不分生熟,乱开玩笑惯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