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琅没等开口,窦氏抢过去问:“大嫂,这后生是来应聘管家的么?”
善宝慵懒的吐出两个字:“是了。”
窦氏站起,走过去围着阮琅转了半圈,一张圆脸绷得紧,像审犯人似的,看的阮琅浑身不自在,笑着朝她恭敬的深鞠一躬:“主子奶奶安好。”
猜不到身份,就这样模棱两可的问候,倒也合情合理,又把窦氏喜得笑逐颜开:“这孩子,倒十分懂事理。”
她本想鸡蛋里挑骨头的指摘阮琅几句,这一高兴,便回去坐了。
善宝冷眼旁观,这个阮琅如今是八面玲珑了,或许他以前就是这样的性子,只因自己没在意罢了,复开口问:“你都会些什么呢?”
阮琅挺直了身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郑重回答:“小的五岁读经史子集,七岁学南拳北腿,十五岁随父经商,十七岁得中秀才……”
莫说祖百富和窦氏几个,连善宝都听得咋舌,在济南时,他可只是个吃不饱饭不得不卖身为奴的穷苦人,于此善宝更断定,当日前宰相之子的死,大有文章。
祖百富还想问些其他,善宝既然决定留下阮琅,便不想节外生枝,截住祖百富的话道:“你即便是个状元郎,也不见得会当管家,这样吧,你先留下试用三个月,三个月后若你根本做不好,走人,工钱一文不给,你可愿意?”
阮琅忙道:“小的愿意。”
祖百富觉着试用期有些长,但最后的条件还是可以接受,没有工钱。
窦氏却暗自骂着,小狐狸精,道行不浅,这番话听着并无偏颇这俊雅的后生,其实是使了招声东击西,故意把条件定的苛刻,实际远不是那么回事,三个月时间,她教都教会这后生如何做管家,两旁瞧瞧庞氏和方氏,皆默不作声,窦氏再骂,这些贱人都学会卖乖了,孤掌难鸣,她也唯有缄默。
终于起了风,浪荡而入,携着馥郁的花香,更有蝉鸣一片接一片一阵接一阵,这时节,正是盛夏。
既然定了下,善宝就喊了阮琅:“跟我来,去看看你都该做些什么。”
搭着婢女的手,善宝款款出了大厅,毒辣辣的日头晃眼,阮琅以掌做伞遮盖在善宝头顶。
他是新来,这样的举动未免让人觉着有些暧昧,也幸好身边都是自己的婢女,善宝用眼一瞪阮琅,他会意,忙讪讪一笑:“这时节,大奶奶出来怎么不带把伞。”
善宝故作不屑道:“晒晒舒服。”
阮琅屈身道:“是。”
这光景却给才来的容高云瞧见,她意味深长的一笑,便进了大厅。
窦氏此时尖声一笑,左右看看庞氏和方氏:“让我们这些人来看热闹的么,早知这样干脆不来了,横竖是她自己做主。”
她意在挑拨。
方氏素来敦厚,只劝着窦氏:“婶子忍忍吧,怎么说小娘都是大当家的。”
窦氏哼的冷笑:“当初是大伯病重下的慌忙之选,而今大伯殁了,谁定下她就是大当家了,祖家缺男人么,四少爷五少爷不说,毕竟他们年纪小又不成器,但大少爷三少爷可是随着老爷多年管着商号上的事,家里男人一大把,非得弄个女人当家,瞧瞧她方才,之所以把这个后生留下做管家,还不是冲着这后生模样周正,此后她少不得见这个见那个,女人家抛头露面,早晚会让外面人笑话。”
回头瞧见庞氏正悠哉的吃着茶,窦氏道:“大少奶奶可真是弥勒的肚量。”
庞氏用茶杯盖子轻轻拂着茶水,慢条斯理道:“婶子省省心吧,有人管咱们吃管咱们喝,乐得清闲,你好歹住在西院,觉着刺眼就少过来,可不像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呢。”
窦氏挑拨不成,也就转了话意,怕庞氏和方氏把自己的话捅到善宝那里,道:“有大嫂操心我倒没意见,还不是怕大哥尸骨未寒,大嫂一旦传出去闲言碎语,于我们祖家名声不利。”
庞氏和方氏,谁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呢,只是大家都没个好的法子对付那善小娘,发发牢骚还不是徒劳,索性什么都不说。
这时容高云走了进来,窦氏见了她,忙迎了上去。
第二百零六章 罚你今晚不准吃饭
窦氏与容高云的感情渊源,并非是她所言的一见如故,而是因为容高云这次雷公镇之行,其实是窦氏一封书信所致。
大宅门的明争暗斗有野心也有的是无奈,像善宝便是无奈,而窦氏非但有野心,甚至野心膨胀到无以复加,做女儿家时,她便以庶出身份斗败几个嫡出的姊妹,舍弃被正室肆意羞辱的生母,而做了正室夫人的女儿,一下子跃为嫡出,才能嫁给当时的祖家二少爷祖百富。
但她的野心难以填平,当年的祖老太爷病歪歪,祖家是由大房,也就是祖百寿来掌家的,后宅也是由祖百寿的夫人掌管,而继室白素心死后,祖百寿虽然并无续娶,却把掌管后宅的权力移交给了李姨娘,窦氏算计多少年,因李姨娘背后有祖百寿,她的心愿落空,如今祖百寿死了,她觉着大好的机会来了,更见善宝是个不经事的小姑娘,以为有机可乘,孰料却发现善宝是人小鬼大,所以,她才另谋计策。
这计策就是,一,散播善宝的绯艳之事,二,孤立善宝。
此两项都见了效果,善宝与祖公略与白金禄、秋煜甚至与胡海蛟的风流韵事雷公镇家喻户晓,为此还差点丧命。而善宝在祖家除了自己娘家人李青昭和锦瑟,即便是阿珂阿玖含笑,都持着模糊不清的态度。
窦氏能够拉拢的都拉拢到,还把目光放到了河间府容家,她修书一封给容高云,说祖公卿与房里的大丫鬟珊瑚相好,若不是她横加拦阻,祖公卿都娶珊瑚为妻了。
听闻这样的事,因容高云母亲新丧不能行嫁娶之事,无奈以做客的由头赶来雷公镇的,容高云感念窦氏的仗义,一来到雷公镇,先在客栈住下,见了窦氏之后才来的祖家,而她给窦氏的见面礼,竟然是一箱笼的珍宝金银。
如此,窦氏就更视她为自己人。
善宝请容高云过来帮着参谋应聘管家之事,容高云故意来迟,她根本不想明里掺和祖家之事,怕一旦善宝问过她的意见,而定下的管家日后不堪重用,她便有脱不了的干系,如此谨小慎微,实在让人唏嘘。
她来到后善宝已经离开大厅,窦氏迎上来,亲热拉着手,还掏出帕子给容高云擦着鬓角的细微的汗珠。
“这大毒日头的,怎么也不拿伞遮遮,瞧这细皮嫩肉的,回头晒坏了可怎么是好。”
窦氏睇了眼冷秋,复道:“都是些糊涂东西。”
冷秋一贯的冷傲,念着窦氏是为爱惜自家小姐,她的言语就温柔了些许:“二奶奶也别怪咱们做奴婢的伺候不周到,我们远从河间府来,样样带着怕是要累坏十匹马,而客院离正院好远的距离,大奶奶连顶轿子都不给,即便有伞,奴婢给小姐擎到这里手也恐要累断。”
她一通数落善宝,窦氏满心欢喜,大包大揽道:“轿子的事回头就送过去。”
既然善宝走了,而管家业已选中,容高云就同窦氏和庞氏、方氏说了会子话,然后就告辞回去。
行至垂花门处,她想着还未曾正式拜访过祖公卿的生母孟姨娘,所以就让冷秋回客院取些礼物来,她同小丫头穗儿往旁边的游廊上坐下等着。
游廊外遍植花木,更有些太湖石散落其间,太湖石上爬满了朝颜,大片的云萝虽然花期已过,但下面布了木凳,适合在此纳凉。
容高云怕游廊上来往之人多,所以抬腿往廊下走去,绕过太湖石入了云萝架下,叹一句:“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坐在木凳上,边欣赏眼前之景边等冷秋,穗儿站在一边轻轻为她摇着团扇。
忽然,咯咯咯的娇笑声传来,容高云循声四下看,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间或有男子的声音:“看你往哪里跑。”
分明是一对男女在打情骂俏,容高云脸色微微泛红,喊穗儿:“我们走。”
离了云萝架下绕过一块高高耸立的太湖石,突然从她身侧跑过去一年轻的姑娘,速度太快她都来不及看清容貌着装,唬了她一跳,没等起什么念头,见一男子朝她扑来,那男子还哈哈笑着:“抓住你了。”
待她看清那男人用一块汗巾蒙着双眼,晓得这对男女是在玩捉迷藏,慌忙躲避,孰料那男子扑空后换了方向再扑来,容高云无法再躲避,因身边是太湖石,见那男子张开双臂就要抱住她,不得不向后一倒,眼看撞在太湖石上,穗儿惊得大喊:“小姐!”
一人旋风般袭来,适时的抱住容高云,抬腿踹去,蒙眼的男子被踹倒,摔在草地上不十分痛,却也嚷嚷着:“谁,谁敢踹我?”
旋风般的男子道:“四哥,你怎么在这里疯闹。”
四哥,当然是四少爷祖公望,他解下蒙眼布看,见是弟弟祖公卿,讪讪一笑:“闲来无事。”
说完去追大丫鬟玫瑰了。
祖公卿看了看怀中的容高云,笑了笑,伸手掐了朵朝颜塞给容高云,然后大步而去。
容高云呆呆的注视着祖公卿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又垂眸看看手中的朝颜,一时间心里如静水起了波澜,漾来漾去,当初来此的目的,仅仅因为自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的他祖公卿的未婚妻,所以要坚守自己的这一方营地,而此时她更坚定了不仅要死守自己的这一方营地,更要拔除这营地周遭的野花,此后祖公卿欣赏的,就只有她自己这一朵朝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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