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见状,便放了小兔要过来扑打雷寅双。小兔哪里能叫她打到雷寅双,赶紧再次横身拦住那个婆子。
见这里闹得不像,三姐赶紧过去喝道:“双双,先放了人再说。”
“他骂我,还骂小兔!”双双恼道。
李健过去,将手放在雷寅双的手上,安抚着她道:“先放了人再说。”又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
雷寅双不甘地瞪了那少年一眼,悄悄在那少年的关节处戳了一指头,这才松开手。
少年哪经得她那一手指,立时号叫着软倒在地上。
那婆子也顾不得去扑打雷寅双了,过去抱着大儿一阵哭嚎外,又拉过一直呆呆站在一旁的小儿子,掐得那才不过两岁的孩子尖着嗓子就是一阵嚎哭,她嘴里则不绝口地骂着什么富贵人家欺压贫苦,要当街逼死孤儿寡母的话,恼得雷寅双差点忍不住又要动手去打人。
小兔赶紧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低头看着那少年冷笑道:“你这一手该叫‘移花接木’吧,被人撞破行窃,便将行窃之物塞到别人怀里栽赃,可见你是个老手了。”
“呸,”那婆子极灵敏地爬起来,扑过去就往小兔脸上啐了口浓痰。亏得小兔如今功夫不差,飞快地闪开了。婆子骂道:“大家可都有眼睛看到的,那贼赃明明是从你自个儿身上掏出来的,怎么就成了我儿子偷的了?你说这话也不怕天打雷劈的!”
“你说这话才不怕天打雷劈呢!”雷寅双恼道,“明明是你儿子撞了诚哥儿后,诚哥儿的钱袋才不见了的。明明就是你儿子偷的,竟还栽赃到小兔身上,一个个也不怕被天雷劈死的!”
小老虎不会吵架,左右不过一句学着那婆子的“被天雷劈死”。三姐听不过去了,便过来拦着她,看着婆子冷笑道:“且别吵吵,是非总有论断的地方,大不了叫人往城里跑一趟,喊个捕快过来。上了大堂,堂上的大人们多的是手段判个是非清白。”
跟在三姐身后挤进人堆的小静立时伏到板牙耳边一阵嘀咕,于是板牙在人堆里叫道:“叫什么捕快,我爹在家呢。我爹在衙门里可不是白当差的,这点小案子,手到擒来。”
李健则又吊起了他的书袋子,道:“偷盗为一,栽赃为二,两罪并罚,按大兴律法……”
他还没说出按大兴律法该判何刑,那婆子便又哭嚎了起来,当街撒泼打滚地直嚷嚷着“欺负寡妇人家”。
姚爷和宋老太爷好不容易挤进人堆里时,看到的便是这么对峙着的一幕。
“怎么回事?”姚爷出声问着三姐。
三姐叫了声“爷爷”,才刚要把事情始末给姚爷说一遍,那哭嚎着的妇人却忽地没声儿了。
蔡婆子在街上原曾远远地看过三姐,当时只觉得她的眉眼有点眼熟,却是不敢贸然相认,这会儿忽然看到姚爷,再听着三姐叫他“爷爷”,立时便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了人。于是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姚爷便尖声叫道:“好你个鬼师姚长生,你若不肯认当年的亲事也就罢了,大不了两边退了亲便罢,我们家宝儿也不会死缠着你家三姐,偏你竟设此毒计要害我儿性命,你可还有天良?!”
她这般一叫,姚爷顿时就僵住了。
周围围观的百姓则是一阵交头接耳:“什么鬼师?”“姚长生又是谁啊?”“难道是姚医?”“可姚医不是叫姚长久吗?”
☆、第61章 ·三姐的婚事
第五十五章·三姐的婚事
龙川客栈开业三年来,入住的客人总数加起来竟都不曾超过百位。如今龙川客栈在乡邻们的印象里,与其说是一间客栈,倒不如说是一间卖茶点酒水兼营着客栈生意的食肆更为恰当。
虽说江河镇的灯会比起城里来要粗陋了许多,可对于附近的乡民来说,却仍是个难得的乐子,因此大家都乐意趁着灯会的时节挤到镇子上观个花灯,走个百病什么的。这原该是客栈里招徕生意的极佳时机,可这上灯的头一天,天色才刚刚黑下不久,孩子们提着的花灯里,那插着的小烛甚至还不曾燃到一半,龙川客栈却已经上起门板,闭门谢客了。这叫那些借着年下手头宽松,想要慕名来尝一尝客栈茶点的乡邻们都颇为失望。
客栈大门紧闭,门内的大堂上却一片灯火通明,只是堂上的气氛显得极为压抑。
自蔡婆子认出姚爷,拉着街坊们哭诉姚爷这是想要赖婚,才将那偷盗之罪硬栽在她儿子的头上后,姚爷就被气昏了头,以至于一时竟只顾着发抖生气了,都忘了上前去喝止蔡婆子的胡言乱语。
还是宋老太爷机敏,虽然不知究竟,可也知道不能叫那婆子这么当众败坏三姐的名声,于是老太爷当机立断,命随行的庄丁明邀请实强迫地将蔡家母子带回了龙川客栈。因这件事儿关乎着一个未嫁女儿家的声誉,宋家老太爷把鸭脚巷众人送回龙川客栈后,就自觉避嫌地带着家下和儿孙们告辞了。
虽说鸭脚巷里三家人彼此亲厚,可这件事到底是姚家的私事儿,所以雷王两家也都学着宋老太爷的模样,主动避了嫌。
三姐原也是不该呆在客栈里的,可她不放心她爷爷,便倔着不肯回家去,于是雷寅双等人也都找着借口留下来陪着她了。因此,这会儿姚爷和蔡家母子在二楼的一间客房里商谈着事情时,楼下大堂里坐着的,全都是鸭脚巷的小一辈们。
说是要避嫌,可板牙娘曾亲眼看到那蔡婆子撒泼,她担心姚爷一个大男人对付不了这种世俗蠢妇,便自称是三姐的干娘,也硬是呆在了楼上。
这会儿楼上除了姚爷和板牙娘,以及蔡家母子三人外,还有个花姐——花姐则是搞不清状况的蔡婆子怕自己吃了亏,以为她只单纯是个客栈老板娘,主动要求她留下做个见证的。
雷寅双蹑着手脚潜上楼去,想要偷听那蔡婆子到底有什么话说时,她才刚一露头,便叫板牙娘看到了,当即一嗓子将她吼了下去。
小老虎缩着脖子退回去,站在楼梯下方,咬着嘴唇看着围坐成一圈的三姐等人。
这会儿李健和小静正一左一右地坐在三姐身旁。三姐伏在桌子上,那下巴搁在屈起的手肘上,一双原本就爱含着讥诮的眼,如今更是透出一股冰凉的冷意。
雷寅双回到桌边,看着一脸冷笑的三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可又不知从何说起,便习惯地向小兔投去求助的目光。
小兔却并没注意到她看来的眼,他正垂眸沉思着。
此时他们已经知道,那当街撒泼的婆子姓蔡。那被他们抓住的贼偷,是蔡婆子的大儿子,叫蔡宝儿。小兔江苇青却是又比众人更多知道一点——这蔡宝儿,正是三姐那个“浪荡子”亡夫。
前世江苇青来到江河镇时,三姐已守寡多年,所以他并没有见过那个蔡宝儿。而就算前世时他不曾听镇上乡邻们说起过那个蔡宝儿的种种劣迹,只冲着今儿他们当街拿住蔡宝儿行窃一事,便能叫人知道这并不是只什么好鸟儿了。何况,还有个泼妇蔡婆子。当年一身彪悍的毒舌三姐,面对满口粗话的蔡婆子时,竟也是屡屡吃着闷亏的。
想着三姐的遭遇,小兔的眉头不由锁得更紧了。他抬头看看楼上,心里实在不明白,那么精明的姚爷当年怎么会把三姐许给这样一个无赖之家。便是前世时不曾有过他们拿住蔡宝儿的事儿发生,睿智如姚爷,应该也能看得出来这蔡宝儿的斤两才对。却不知道为什么,三姐最后竟还是嫁了这样一户人家……
——江苇青自是不知道,这其中竟多少还有他的因素存在的。当年江承平借着他的名义找混混打了姚爷和雷爹的闷棍后,姚爷的身体便一落千丈。前世的这个时候,蔡婆子于街头遇到姚家祖孙时,姚爷已经是病入膏肓了。自知时日无多的姚爷虽然也看出来这蔡家母子不是可靠之人,可作为一个老派人,他心里总觉得女孩儿嫁了人才能有个最终的归宿。何况那蔡婆子当初也像今儿这样,早早就将蔡宝儿和三姐的婚约宣得镇上人人皆知。姚爷怕他悔婚会毁了三姐的名声,偏他又将不久于人世,不能护得三姐周全,加上三姐不愿意祖父临终之前还挂心于她,只说自己看上了蔡宝儿,又安慰着姚爷说她能拿捏住蔡家母子,姚爷才于万般无奈中点了头……
虽不知道当年事,小兔却是知道,不能叫三姐再嫁了这蔡宝儿。
他垂头坐在那里,看着仍是一脸的乖顺,只那微微眯起的眼眸中透出些许森冷的光芒。直到小老虎伸手过来拉着他的衣袖,他才猛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紧接着,他便是一怔。直到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刚才他心里一直在盘算着,要怎么替三姐把那碍眼的蔡家母子给“处理”掉……
小兔不禁看着小老虎一阵眨眼。他一直以为,这江河镇上唯一会叫他用心思的,只有雷寅双一个,鸭脚巷的众人于他来说,不过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他再不可能把这些人的事放在心上的。直到这会儿他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中,不仅是雷寅双,连鸭脚巷的众人,也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记……
见小兔看着自己眨着眼,小老虎心里微微诧异了一下。一般情况下,几乎都不用她开口,小兔总能明白她要做什么的。于是她看着厨房的门帘冲小兔呶了呶嘴——那意思,想约着小兔一起溜出去,再翻上墙头,从窗户外面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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