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得后来,索性一把将她抱起来,搁在腿上,一边继续亲吻,一边大掌搂住细细腰身,使力搓揉,像是要将她揉成一滩水,吞进肚腹里,才肯罢休。
最要命的是,本也无甚过激,那人却是肆无忌惮地,溢出些闷吼抽气,在这光天化日下,郊野荒亭里,茂林树隙间,依稀回荡,听来有些荒唐,亦有些狂野。
想来是晾了数日,又从昨夜等至今日,满腔的哀怨,全身的难耐,被她这一激,慌得要命。
可她却矜持得很,脑中还绷了一根弦,坡下路边,还一群人马还候着呢。相隔不远,密林亦有隙。且腹中有孕,怕是要克制些才行。
只差将她拆了吃下,那人却突然主动停了下来,垂头于她肩上,兀自叹气平息:
“差点忘了我们的孩儿了。”
说完,在她领口间,深深吸了几口,终是将她提抱了,往身边一放,便起身站起来。
夜云熙抢在他跨步离开之前,突然伸手拉住他,仰面说到:
“阿墨,要不……我用手吧,用嘴也行。”
她亦惊讶于自己的嘴贱,不知不觉,在他面前,为他而虑,她已经是彻底没了底线,什么都说得出,什么都做得出了。
那人听得一僵,一声轻笑,转身过来,满脸的不相信,低头追问她:
“真的?”
“嗯,我做得来的。”她认真地点头,答得响当当。同时拉着他的手,将他牵到身前来,贴她站着,纤手翻飞,想要解他甲衣。
凤玄墨一把捉了那双乱来的小手,笑得难忍,索性蹲身跪地,仰头看着她,将柔荑搁在唇边,吹着热气,说他的期许:
“那还是留个念想吧……等我回来,公主可不能食言。”
“……”夜云熙不答,只水朦着双目,瞧着那清俊又暧昧的笑颜,跟着抿嘴笑。心中却犹如风沙渐起,磨砺得紧疼。这承诺,如何作得出?等他回来,她不食言,可是,他却未必,还想要。
心中起乱,突然来了个疯狂念头。便抽回手,低头去解自己腰间的封缠。那人不知她要做什么,一双深眸,就那般将她直直盯着,看得……贪婪。
去了腰封,半敞了外裳,反着探手进去,解了肩背上的心衣系带,将那水色丝缎的寸缕小衣扯下来,揉成一团,直往他领口间塞。
一边胡乱地塞,一边带些狠意地叮嘱:
“你将这小衣贴身带着,就像将我带着一样,好不好?”
“嗯,我日日夜夜都将它贴在心上放着,就像将你贴在心上带着一般。”凤玄墨笑得更浓,似乎亦觉得她这主意,绝妙。接过她的话,说得更直白,亦接过那锦团小衣,放在鼻间深嗅了一口,才往心间塞进去,藏好。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她也豁出去了,柳眉一凝,加重了语气强调。那心衣,就像真的沾染了她的心魂,让她能贴在他心上,随他一路远去。
“只要我还有一丝气,就将它捧在心间藏着,丢不了。”那人见她凝色,赶紧表态。
“呸,别说丧气话。”她听得晦气,便唾了一声,又不禁开始唠叨:
“你是大将军,凡事多让别人分担,不要总是亲力亲为,疲乏过度,不可将自己置于险境,亦不可断念轻生,性命最重要。”那征伐,胜败与否,她已经无所寄望,她只求他,平安归来。
“嗯……”凤玄墨仰面望着她,听得受用,便傻傻地笑,痴痴地应。
“你……每天都要想我。”夜云熙看着那呆呆的模样,心中有些无望的期许,忍不住戚戚地道出来:
“每天都要想我的样子,我的声音,我的气息……要跟做功课一样,一天都不能偷懒。”
“好……”那人又笑着应她,似乎觉得理所当然,眼神流转,宠溺无边。
“我一个人在家里,害怕,你要早点回来。”
“好……”
“你也不要担心我,我会好生照顾自己,还有孩儿……这段时间,我就回宫里去住,战事消息要灵通些,凡事亦有陛下照应。”
说到此处,那口是心非的难受,独自承担的委屈,终于奔涌而出。索性胡乱充着离愁别绪,任由那眼泪,一片一片地泼洒出来。
第四卷 画锦堂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战地传家书
话说那日离别,夜云熙一个不慎,让眼泪流了出来,却又不愿泄了心中所藏。故而一边收敛,一边倾洒,抽抽搭搭的,哭得隐忍,又难以自制。
凤玄墨见她那糟心模样,也是心慌意乱,索性卸了铁甲,将她抱在怀里,极尽言语来哄,两人又是一番耳鬓厮磨的痴傻叙话,如胶似漆,在亭子里坐了许久,忘了时辰与前路。
直到后头萨力和来催,才收了离愁,送郎上路。
等远去的队伍,见不着了一丝儿踪影,才收了眼与心,准备打道回府。
猛地见着明世安一脸谨慎,小意陪笑,一副生怕她要使性子闹腾的紧张模样,夜云熙直觉得好笑,简直防她如防虎狼贼盗,她有那么难伺候吗?
她却歇了刁难之心,一路随着他进宫,只着了紫衣回将军府,取些她常用之物,自己则径直去了桂宫旧处,安心住下。
没过几日,害喜之症就犯得厉害起来。恶心,厌食,勉强吃些东西,也是吐个稀里哗啦。
日日与那种直冲喉咙口的恶心抗衡,自然也无甚心思去顾及其他,也无甚好脸色好性子去待人。
皇帝来看她,想像没事儿人一样,与她叙叙姐弟之情,被她抓起瓷杯玉盏,给摔撵了几次,也就不来自讨没趣了。
皇帝又着了皇后和宫妃们,轮番来陪她。那些宫中的可怜人,各人怀着各人的心事,都有自己的一本经要念。她本就难受,见着这些敷衍之人,也是爱理不理,怕也是将这些贵人们,得罪完了。
明世安应是掌管着软禁她的差事,日日在她这里点卯,宫门外头,日夜有禁卫轮番守候,她要想出宫去走动走动,是走不出去的。
不过,宫外的人,倒也能进来看她。平日常走动的各家,皆知晓她有了身孕,在宫中休养,便隔三差五地来。可是,即便是与她颇投机缘的沈相夫人杜清巧,还有她那有求并应的柳三哥,也无法真正解她心病,缓她害喜。
便只有自己倒死不活地熬,熬着身体的极度不适,熬着内心的忧思焦虑。
幸好,还有两样事物,能缓减她的身心难受,让她有片刻安宁。一是满庭的桂花香,二是三日一次的战地书信。
遂最喜坐在窗前或庭中,闻着桂花香,将那一封封随着军报文书一道送进宫来的家书,读上一遍又一遍。
那是只写给她一个人看的私信,可是,在到达她手上之前,已经被层层翻阅。
似乎,写信之人,也不避讳,随手一张素纸便笺写就,不封缄,也不分装,直接与军机要文一道,火印封筒,就往回送。
那些军报,多数时候,亦是常规例行公文,不加急,亦不加密。可想而知,一路呈上,但凡有权限拆封印阅军文之人,不是也将他的家书,顺便看了个遍?
偏偏那口无遮拦的人,大有想让全天下都知晓,他的灼灼情意一般。该与她说什么,在那一览无余的素笺上,照说不误。
她有时看得,都有些脸红心跳,也不知军中那些大佬们,在官衙公府里正襟危坐,肃然神情,阅完战报,转眼看见这些夫妻情话,会是怎样的脸色?
不过,平心而论,抹了面子揣兜里,再去看那些堪称情信的家书,那平日当着她的面,总是有些笨拙的人,提笔在纸上写来,还真是有趣。
走到了哪里,见了什么风物,如何攻城备战,他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想了什么,事无巨细,娓娓道来,那语气,不像个正在行军打仗,运筹帷幄的大将军,倒像个老实向家里剽悍娘子汇报出行的妻奴郎。
叙此番三路攻北辰,西凌铁骑从西来,裴炎领兵翻八百里燕山山脉入北辰境,而他则率中路主力,依旧从栖凤城天门关出发,过香雪海,攻南关城。
三路齐进,东西两路快行无阻,南关城却久攻不下,盖因北辰人已熟悉他的攻城章法,镇守对策,皆针锋相对,故而打得有些艰难,暂无进展,需要调整攻略;粮草消耗过度,等待补给;军心倦怠浮动,亦需设法稳定……
军报上的战况实情,也不瞒她,但只三言两语,轻描淡述,几笔带过。反过来,将她的琐事倒管得紧,次次都挑些她的生活恶习,软语细言地嘱咐。
诸如,天气转凉,要记得添衣保暖,不可光脚在地上走,亦不可贪嘴吃冷食;夜里灯烛幽暗,读书消遣不可久视,亦不可因贪看传奇本子,误了睡眠时辰;有孕在身,害喜之症难耐,但亦不可倦怠偷懒,仍是要努力加餐,勤于走动……
那言语啰嗦,比宫中的太医,比身边的紫衣,有过之无不及。
这倒也罢,真正让她捂脸哀叹的是,是那每封信中都要述及的——每日功课。说是她交代的,他岂会怠慢?故而,日夜都捂了那心口小衣,想她。
白日,全幅盔甲戎装下面,贴肉藏着那水色锦团,温香贴身,如在心上催他早归,便让他能够神思清明,决断果敢;夜里,揣着那丝缎团子入睡,又仿佛软玉在怀,可消劳顿疲乏,还可送他入绮梦。
那些绮丽梦思,在他写来,如虚如幻,在她读来,却明明是真——
至栖凤城,他说梦见在凤栖将军的府里,他明明将她的一双冰冷小脚,捧在心窝里,捂得暖和了;可转眼到了在南城根下,他将她从高高的粮草堆上抱下来,陪着她吃面,怎的还还是光着脚丫子,坐在马车把式上,晃得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