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她有多么羡慕凤容啊,因为她有自己嫡亲的娘,可以窝在那温软的怀中撒娇,可以有人抱着入眠,谆谆教导她女戒,诗词。
她曾无数次将自己幻想成凤容,想象着自己窝在虞氏的怀中,想象着自己坐在花架上荡着秋千,想象着与生母一道闲话家常,想象着不属于自己的美好。
如今,她的生母没死,哪怕她没有表现出分毫,但心中亦是想着,渴盼着对方为她张开双臂,美眸含笑道:“盈儿,给娘抱抱。”
哪怕她没有感受到凤子莹一日的关怀,但仅凭着心中那点幻想,那原本隐约模糊的轮廓就有了清晰的身形和面庞,使得她对凤子莹下不去手。
“微臣愿在诛杀长公主后自刎谢罪!”闲云就这么跪着,眼神无比坚定。
“呵!”凤盈低笑,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
他的提议实在太过诱人,罪魁祸首死了,一切也就瓦解了,所有即将来临的血雨腥风都会消失,找寻不得。
“求主上成全!”以头点地,闲云心中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
他为凤朝的皇而活,皇面前的阻碍就是他面前的阻碍,皇的困扰就是他的困扰,为皇剔除一切障碍是他的使命,能因此而死,是他一生之幸。
“容我考虑考虑。”撑住额角,矛盾的思绪不断在她脑海冲撞,杀,留,杀,留,鲜血和黑衣在眼前回荡,挥之不去。
“是,主上!”直起身子,闲云目光如炬地看着坐上的女子,等待她做出决断。
“让余老尽力救治大哥,一定要尽力!”他们都是棋子,不管大哥是否身不由己,她只求问心无愧,就当是她偿还了大哥多年来的谆谆教诲之恩。
“是!”闲云沉声应下,却没有离去的打算。
“对了,上回叫你问余老的事可有答复?”她的骨血?凤盈眼睑颤了颤,眸光沉沉,带着几分思虑。
他们想要这个究竟是作何?她与慕容南宇的孩子难道会有什么特别?
“回主上的话,余老不明,他所知一切并无与婴孩挂钩的!”脑海中回响着凤子莹一行的对话,闲云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那世间可有复生之法?”她爹凤丞相受制于虞氏便是因着虞氏能“复活”她的娘亲,那么这复生之法是重大突破口。
“世间并无复生之法,余老为此煞费苦心,只是他研究了数十年,终是不得其解。”闲云据实以答,看凤盈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有些不明她问这个是为何。
“晓得了,退下吧!”凤盈摆摆手,屋内顿时只剩她一人。
侯谷兰说的有复生之法,不过现下情况余老不可能骗她,只是,看虞氏那自信满满的模样,也不像是在说谎,这么一来,倒是显得两相矛盾。
提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一杯茶,凤盈兀自沉思着,待想起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杯中茶水早已溢了出来。
都说世间万事万物皆有灵性,就是不知这茶水是否有灵性,能给她些许提示,好叫她活得清醒些。
素手点上茶水,指尖传来濡湿感,能瞧见桌上一汪碧水泛起涟漪,一圈一圈叠荡而出。
“你说,大哥他会不会死?”指尖戳着桌上的茶水,凤盈摇摇头,眼中溢出苦笑。
她当真是要被这些真相逼疯了,明明下手时就是为了叫对方中毒,现下却生了恻隐之心,生了后悔之意。
只要大哥中毒,他们对自己和慕容南宇的监视就会搁置,许多布局都会变得轻松。
现下已经惊动了皇上,凤朝人肆无忌惮,竟闹到了天子脚下,皇上为振天威必然会派人抓捕他们,两虎相争,正是她和慕容南宇坐收渔人之利的时候。
眼中复杂神情渐渐消散,最后转化为镇定,凤盈兀的起身,坚定道:“大哥,盈儿不会让你死的,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她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大哥一个机会,哪怕这样的行为无比愚蠢,她却不得不去愚蠢。
第304章 不受控制
碧瓦飞檐在足下不断后退,借着夜幕的掩护,凤盈成功潜入六王府。
“什么人!”一声厉喝,旋即有无数长枪对准她。
凤盈沉重地闭目,待张开眼,眸光落在那不听使唤的脚踝上,神色的万般懊恼。
福叔瞧着那如松如柏的背影先是一愣,旋即笑道:“还不快去巡夜,对着空墙发什么愣?”
“福叔?”众人没瞧见凤盈的面容,皆是不解于福叔的行为,但下一瞬,他们齐齐散去,空中传来几声隐忍的低笑。
凤盈只觉没有一刻像此时这般丢脸,她僵硬地转身,心思百转,思付着该如何开口同福叔打招呼会显得比较自然。
她身子微微偏转了些许,就见福叔面上挂着隐忍的笑,像没瞧见她般直直朝慕容南宇的卧寝走去,一面走一面同四下道:“先去各处巡查一番,王爷约莫过半刻钟就要回府了,莫要生了什么岔子。”
“是,福叔!”虽然不明所以,但众人很是听话地朝福叔指定的方向走去,留下凤盈一人和一条空荡荡的游廊。
抬脚跨上游览,凤盈一手扶额,直后悔没有光明正大地入了六王府,经过今日一事,她当真是不知当如何面对福叔了。
“如入无人之境”地潜进慕容南宇的卧寝,此时屋内空空如也,只有淡淡的檀香在萦绕,桌上还有一盏没饮完的碧螺春。
手探上茶盏,瓷器传来冰凉的触感,凤盈挑眉,确定对方出去已经有些时候了。
今日她伤了大哥,自己也受伤了,现下慕容南宇不在府内,又没有去探望她,无需多想便知他是去了哪,又是为何去的。
寻了张椅子坐下,忽的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
她当冷静些的,可时间拖得越久,她越无法冷静,不好的想法在心底蔓延,恐惧感袭遍全身。
“吱!”就在她像无头苍蝇般乱窜之际,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欣长的身子背光而立。
“南宇!”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凤盈疾步上前拉住他的手,急切道:“南宇,你这可有解药,就是那种解百毒的解药,要是没有你告诉我现下余老在哪,我有要事求他。”
“盈儿,莫激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慕容南宇跨入昏暗的屋内,门被身后人带上。
“慕容南宇,我……我今日……”紧抿红唇,凤盈不知当如何说起。
许是她最近太压抑了,在发觉自己被凤子莹监视后,满心满眼的都是恨意,可当冷静下来后,又陷入无尽懊悔,她就没这般自相矛盾过,像是变了个人,全然不受自己控制。
“没事,本王晓得,没事的!”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慕容南宇宽慰道:“你落在屋顶上的利刃本王已经取来了,上面的毒粉也交给了师父,他会研制出解药的,你放心,凤阗他不会死的!”
“慕容南宇!”紧紧将他环住,凤盈将脸埋到他胸口,失声哽咽。
她知道自己又为难他了,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她克制不住,她好难受,心好痛,每被至亲背叛一次,她的心就像是被剜了一刀。
“你放心吧,本王不会让他死的,他也是本王的兄弟,本王的左膀右臂。”揉了揉她的脑袋,慕容南宇眼中是万般怜惜。
“南宇,怎么办?我不知当如何是好了!”她心有千般算计,万般布局,可一想到对付的对象是自己的至亲,她便陷入了疯魔。
“你是怎么想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慕容南宇循循善诱:“你是个剔透的,你晓得该恨谁,该放谁,该爱谁,那便顺着你的心去做,顺由自己的想法来,你只需记住,本王会一直陪着你,你一转身,本王就在。”
“嗯嗯!”凤盈一个劲地点头,脑袋埋在他的胸口,手紧紧环着他,不愿放开。
“你的伤如何了?给本王瞧瞧!”他已从皇宫回来便直奔卧寝,他猜到她会想不开,猜到她会来找他,果不其然,一进屋内便瞧见她闷生生地垂着脑袋,蔫蔫的,像只霜打的茄子。
“小伤,并无大碍!”脸在他胸口蹭了蹭,凤盈紧拽着他的华服,感受他温暖的气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所有人的依赖尽数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呢?一出事,她便想到他,他让她觉得安心,只有他能叫她昏昏沉沉一觉天命,只有他能叫她卸下所有防备。
“难受便哭出来,哪有像你这样干嚎的!”手上稍稍用力,将她抱到榻上,慕容南宇手松开,欲查看她的伤势,奈何对方一直紧拽着他的衣裳不放,叫他只能半弯着身子。
“不想哭。”抱着男子的手收紧几分,凤盈带着惊恐和小心道:“慕容南宇,你日后若是登位了,会把我忘了吗?”
她已经是惊弓之鸟了,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你觉得呢?”慕容南宇失笑,抱着双手撑在她身侧,对上她含泪的双眸:“恩?”
“我不知道!”凤盈摇摇头,再次将脸埋到他的胸口。
她相信他不会,却又不敢相信,她相信了那么多人,最后只能嗤笑自己的愚蠢。
“看着本王,乖!”轻声诱哄着,慕容南宇眸光灼灼地看着她。
凤盈微微抬眼,很快就将视线移开,不去瞧他眼底的璀璨华光。
“你不是想要答案吗?答案在本王的眼底。”双手捧着她的脸,逼着她与自己直视,慕容南宇薄唇微启,一字一句认真道:“你看,瞧见了吗?”
他眼神很是专注,有她,并且只有她,那些床帏幔帐在他眼底一片模糊,只有她是清晰无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