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在哪?”凤盈呐呐言罢,在他胸口锤了一下,而后低下头。
她不再相信那些所谓的承诺,所以他不给她承诺,他怎会这么了解她,比她自己还要了解。
“好了,你放心,凤阗没事,起码现在还没毒发,凤朝有的是灵丹妙药,定能将他保住的!”将她紧握着他衣角的手松开,慕容南宇蹲下身子,细致的查看她脚踝的伤势。
“谷兰已经帮我包扎过了,并无大碍!”凤盈想将脚收回,不料脚踝被紧紧握住,只能任由男子掌在手中。
“回洛阳短短半年,你怎受了这么多伤呢!”慕容南宇几不可闻地轻叹,指腹轻柔这她的脚踝,低垂的眼中除了疼惜,更多的是怒火。
在她知晓一切之前,她性子清冷却温暖,她心中是阳光,只要接近她的人,就能感受到那股子温暖。
可当阴谋一点一点揭开,丑陋的真相展露无疑之时,一切都变了。
她还是那个清冷的性子,还是那般照顾身边人的感受,但心防加重,垒成一堵厚墙,将无数人推拒在外。
他晓得现在的她活得有多累,十多年的坚信在一瞬间溃塌,知晓真相时的徘徊踌躇远比最后一刻被推下悬崖来得要痛,后者不过是死罢,前者却是生不如死。
“是啊,短短半年,什么都变了!”躬身,手搭在男子肩头,眸光落在他束发的玉冠上,凤盈深吸了口气,几欲喷发的情感又被她压回腹内。
“这段时间要注意休息,想见本王就摇金玲。”慕容南宇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颗由红绳串成的脚链给她戴上,上面是一颗平凡无奇的金玲。
“摇它?”凤盈脚不安分地动了动,就听得他怀中传出细响。
“本王手中有颗一模一样的金玲,你那边若是用力摇晃,本王这边能感应到。”从怀中掏出一颗金玲,慕容南宇轻轻一晃,就听得她脚踝处传来细碎的铃声。
“这里面是什么?”她摇动金玲,他怀中传出铃声,当真是好生奇怪。
“这里面是相思虫。”绑好红绳,慕容南宇将属于自己的金玲放入怀中,这才起身坐到她身旁:“怎么了,不是有很多想说的吗,怎见着本王反倒没话了。”
心知她是个性子清冷的,许多情感不会通过言语表达,慕容南宇没有逼她诉说,而是静静坐在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轻缓地为她挠着手心。
他力道掌控得刚好,痒痒的,很是舒服。
凤盈内心有些挣扎,并不是她不想宣泄,而是不知当如何宣泄。
她在卸甲回洛阳前算得上活得顺风顺水,哪怕有伤也是伤在肌骨,爱恨潇洒恣意,畅快淋漓,可现下不同,现下所受的每一分伤,是她前十七年人生中所受伤痛累加起来尚不能企及的,彻骨的痛,彻骨的寒,比那不定时发作的蛊毒还要来得可怕。
良久,就在慕容南宇以为她不会倾诉之际,凤盈开腔了,带着迷茫和未知:“南宇,如果是你被至亲背叛,你会怎样?”
“本王?”慕容南宇一怔,眼底有暗芒划过,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南宇?”感受到气氛的微妙变化,凤盈微微侧头,却见男子神色如常,却不知在深思什么。
“帝王家本就是无情,没有所谓的背叛,因为一直活在相互利用中。”他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微风从门缝中灌入,很快将他的声音吹散。
第305章 皇叔
“帝王家本就无情?”凤盈敛神,细细品味这他这句话中的深意。
帝王家本就无情,凤子莹就活在帝王家啊,所以她的无情是天性使然吗?
“是啊,你瞧皇上对本王的态度,帝王家看起来像是有情的模样吗?”起身,慕容南宇走到案桌后,有意将情绪收敛不叫她瞧见。
抬眼看着那神色淡淡的男子,他隐藏得很好,可是她仍旧能看出他的情绪变化。
他不想骗她,却又不能触及这个话题,所以,他果然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份吧。
思及此,凤盈缄口,不再提这件事。
“盈儿,想要做帝王,无情是最重要的一点,但凡是有软肋的,都会轻易被人拿捏,只有无情,才会无惧。”一手挽袖,一手研墨,慕容南宇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可是,你有软肋!”凤盈指了指自己,模样很是自信。
“恩!”慕容南宇点头,同意她的说法。
喜欢她之前他没有软肋,可现下不一样了,凤阗一死,他的大局便不会再节外生枝,但他晓得她的性子,凤阗要是死了,她会自责,会痛苦,而他只想尽全力叫她活得快乐潇洒。
“所以帝王不一定要无情!”不假思索地否定了他先前的话,凤盈在他面前站定,忽的抬手,按在他两颊上,笑靥如花道:“本小姐是来找你这英武神勇的六王爷开解的,怎一提起这话题你变得比本小姐还要低沉。”
“本王无法开解你!”握住她的双手,慕容南宇含笑摇头。
“恩!”凤盈轻声应着,没有多做追问。
“你不好奇吗?”见她这么快的应承了,慕容南宇反倒想一探究竟。
她是不是晓得了,她知道的一切究竟有多少,或许他的隐瞒,早就在自己一次次有意的泄露中全数暴露。
“当是六王爷好奇吧!”眼珠子转了转,凤盈脸凑近他几分,揭穿道:“本小姐晓得六王爷现在在想什么,六王爷在想啊,本小姐究竟查到哪一步了呢,有些不能说的话是不是已经能说了呢?”
“你倒是看得清楚!”慕容南宇失笑,对于被她看穿一事只觉好笑。
“罢了,本小姐不需得你开解。”从桌上拿起一根狼毫,挽袖,点墨,在他案桌上铺好的宣纸上挥毫。
她写得极乱,行的是狂放的草书,想到什么便写什么,毫无规律可言。
“停!”右手握住她的手,慕容南宇探左手将那张被她涂得乌黑的宣纸抽去,而后重新用镇纸将宣纸压平,这才站到她身后,领着她一笔一划地书写。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他书得极缓,动作随性,雅然,叫人的心在墨香中沉静下来。
“这是谁写的诗?”凤盈看着上面一个个盘卧的字,其中带着的平常心叫人仿佛瞧见一无欲无求的道人。
“这并非诗句,而是佛语偈子。”她不信命,所以不看道、佛两教的东西,而他需要沉心,所以对这些能叫自己心底舒坦的东西格外喜爱。
“佛语?”凤盈有些怔愣,半响,最后一个字落下,她喃喃念着:“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这偈子虽好,却不适合她,她满腹心事,瞧不见这些风花雪月。
“《静心咒》能叫人静心,而这偈子则能叫人瞧见险恶以外的东西。”放下狼毫,慕容南宇叹了声:“方才你问本王,若是本王的至亲背叛本王本王会如何,现下本王可以回答你了。”
“恩?”偏头看着男子俊逸的侧颜,凤盈眼中有着不解。
“若本王的至亲背叛本王,本王会杀了他。”他唇角扬起细微的弧度,眼中亦有笑意,但说出的话却叫人胆寒。
“我也想杀了他们!”凤盈扯了扯唇角,最终放弃挣扎,眼中浮现泪意。
想只能是想,她做不到,她做不到像凤子莹那般冷血无情。
凤子莹在暗中看了她十七年,而她只在暗室中瞧见过一张并不完整的冰冷的画,论起情感,当是对方对她的感情较深,只是,对方能够无情利用她,甚至是对她动了杀意,而她做不到。
“本王并非只是想想罢了!”将脑袋枕在她肩上,慕容南宇语调里不带一丝情感,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本王原有一皇叔,他待本王极好,可是直到后来本王才晓得,一切的好不过是为了叫本王卸下防备,好伺机杀了本王。”
“是吗?”凤盈声音里有一丝颤:“后来呢?”
皇叔?他的皇叔?难不成他真是当今圣上之子?
“后来,本王将他五马分尸了!”慕容南宇言罢,只觉怀中身躯僵住。
“盈儿?”慕容南宇伸手去触碰她的面颊,却被她猛然拂开。
“皇叔?皇叔……”凤盈不断地重复着同一个词,眼中泛出星星点点的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慕容南宇的皇叔,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多年前生了反意,被慕容南宇亲手捉拿,并五马分尸。
他真的是当今皇上的六子,当真是当今皇上的六子,那她算什么?她和他之间到底算什么?
“盈儿……”
“慕容南宇,你是不是很恨凤子莹?你是不是很恨她?”踉跄着后退,凤盈笑得凄惨,疯疯癫癫,如入魔障。
“盈儿,你瞎说些什么呢!”慕容南宇依旧笑得温柔,只是他面上的笑容有些僵。
“你对我的真心可是真心?”眉头拧成一个无解的死结,凤盈低语着,同时不断朝后退去。
“本王对你是否真心,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举步朝她走近,慕容南宇压低声音诱哄道:“盈儿,身份不是我们之间的阻隔。”
他越靠越近,最后一把将恍惚的女子搂住,含笑道:“盈儿,我们现下这样难道不好吗?”
“你放开我!”凤盈使出全身的力将男子推开,旋即慌乱地破门而出。
他们之间,方才他眼中的笑证明了一切,他也是在利用她。
为什么连他也是,为什么他也会是?在她最为心碎的一刻给予她重重一击,这就是他想要的吗?他就这么恨凤子莹吗?可凤子莹又与她何干?为什么那个女人作的孽要她来偿还,为什么?